沈墨回到戚家大院一問,果然,戚雲舒已經提前回來。


    知道戚雲舒沒事,沈墨先是把自己帶回來的工具放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這才像著戚雲舒住的房間走去。


    戚雲舒住的地方離他住的房間不遠,沈墨沒多久便到門前。


    沈墨敲門,屋內很快便傳來戚雲舒的應話聲,沈墨推門而入。


    戚雲舒正坐在床上看賬本,他微微低著頭,耳側的頭發自然垂下,讓他那黑白分明的雙眼都隱藏在了碎發間。


    “把東西放下就好。”戚雲舒頭也不抬地說道。


    沈墨聽著戚雲說的話立刻便明白過來,戚雲舒是把他當成什麽其他人了。


    就在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沈墨回頭看去,隻見一個下人端著一盆洗好的水果走了進來。


    那人見到沈墨,有些驚訝。


    戚雲舒卻還毫無察覺,依舊認真地看著麵前的賬本。


    沈墨走了過去,他從那下人手中接過那水果盤,然後端著來到戚雲舒的床前。


    果盤裏放著的是一些楊梅還有李子,暗紅色大顆大顆的楊梅,再配上一旁還呈青色的李子,光是看著沈墨口間便不經一陣發酸。


    沈墨把東西放到床邊的小櫃上,他還沒來得及直起身,一旁戚雲舒已經伸手過來。


    戚雲舒看都不看便拿了一個李子,然後放在鼻尖嗅了嗅,張嘴咬了一口。


    李子很是新鮮,戚雲舒一口咬下去,李子那獨特的氣息便在屋內彌漫來,也讓一旁的沈墨隻覺得牙齒都是酸痛。


    戚雲舒像是毫無感覺似的,那李子沒多久便在他手中消失。吃了一個不夠,他像是上癮了似的又要去拿。


    也是這時,戚雲舒才發現進來給他送水果的人居然還沒離開,他抬起頭來,“有事?”


    抬頭的瞬間,看清站在床邊的人是沈墨,戚雲舒伸出去的手都僵在原地。


    他眼中有瞬間閃過慌亂,隨即又鎮定下來,他從水果盤中選了一顆楊梅。


    那楊梅紅彤彤的,他指尖白皙,那一幕很是好看。


    沈墨咽了咽口水,“好吃?”他光是看著就已經酸得不行。


    戚雲舒把楊梅塞進口中,然後點了點頭。


    沈墨不語,隻是看著戚雲舒眉頭都不皺一下便把那楊梅也吃掉。


    沒熟透的李子本來就已經夠酸,再混合著同樣很酸的楊梅一起吃,沈墨光是看著就已經牙疼。


    “你嚐嚐?”戚雲舒看向喉結滑動的沈墨。


    動作間,他撇了一眼旁邊的水果盤,想吃,但顧慮著什麽,所以沒有動作。


    “不用。”沈墨拒絕。


    戚雲舒又撇了一眼那水果盤,終還是沒忍住誘惑,又伸出手去。


    像是嫌棄單獨吃不夠酸,戚雲舒一直是換著換著吃,楊梅之後又是李子。


    懷孕的人口味變化,有人喜酸有人喜辣,戚雲舒顯然是屬於前者,而且還是越酸越好那種。


    “你有事?”戚雲舒接連吃了好幾個,吃得都有些打嗝之後,這才停下動作,看向一直盯著他看個不停的沈墨。


    沈墨回神,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我聽說你不舒服,所以回來看看。”


    戚雲舒聞言心跳快了一拍,“我沒事,隻是因為那邊人太多所以有些難受,回來休息休息透透氣就好了。”


    沈墨正欲再問點什麽,戚雲舒已轉移話題,他道:“你接下去準備怎麽辦?我明日便要回青城。”


    要趕在肚子徹底大起來之前讓馮家知道戚家不是好惹的,讓他們為這一次的事情付出代價,他時間已經僅剩不多,所以他必須得盡快回去。


    “這麽快?”沈墨眉頭輕蹙。


    比賽今天才結束,如今賈老他們都還在交流會場那邊,還沒冷靜下來,戚雲舒明日就要走?


    “生意上的事情不等人。”戚雲舒並不準備明說,“如果你還想在這邊多待些時間,我可以讓人晚些時候再送你回去。”


    沈墨稍一思量,做下決定,“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聞言,戚雲舒不由多看了沈墨兩眼,沈墨本可以在這邊多待些時間,贏了馮家的比賽他正備受關注,應該留下來多結交一些人,這對他有好處。


    “你應該留下來。”戚雲舒雖然也知道那是不可能,但卻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也許沈墨想和他一道走,路上可以多個照應。


    “作坊那邊還有一些事要處理,而且我與晉王府約定的時間這已經所剩不多。”


    戚雲舒啞然,他心底期待的火苗瞬時間被撲滅,沈墨對晉王府那小雙兒的事情很是上心。


    戚雲舒不再說話,沈墨正準備問他身體的事情,門外邊有下人來敲門。


    古明安找了過來,說是有事找沈墨。


    此時正值午後,炎熱的天氣讓院子中的花草都奄奄一息沒有精神,唯獨藏在樹林間的蟬一直沒完沒了的叫個不停。


    沈墨隨著那下人出門去,很快便在大廳中見到了找上門來的古明安。


    古明安正在客廳當中喝茶,見沈墨來,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


    比賽才結束沒多久,古明安顯然是還沒有從之前的失敗當中緩過勁來,神色間都帶著幾分疲憊與頹廢。


    “你找我有事?”沈墨進門。


    “是關於你之前問我的那做古琴的紫檀木的事。”古明安沒什麽精神,也就沒有拐彎抹角。


    “你找到了?”


    “沒有,我剛剛也找交流會會場的那些人問了問,都說最近手裏頭沒有什麽能做古琴的料子。”古明安搖頭。


    沈墨略有些失望,交流會那邊的人已經算是多,如果他們都沒有,那恐怕這料子是很難找到了。


    找不到合適的料子,沈墨唯一的選擇就是退而求其次,用次等料子。


    古明安見沈墨目露失望,猶豫片刻後道:“目前為止市麵上適合用來做古琴的料子,我就隻聽說馮家那邊有一塊。”


    同為木匠,古明安自然能體會沈墨的失望。自己手裏做出來的活,自然都希望能完美。


    很多累積了一定名氣的師傅,甚至是寧可不做,也絕不願意做一件砸自己招牌的活。


    沈墨朝著門外看去,目光悠遠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要不再等等?”古明安道,“我再想想辦法。”


    “那就麻煩你了。”


    知道沒找到料子,沈墨又與古明安聊了一會兒,告訴古明安他明天就會回青城後,親自把他送出門去。


    送走古明安,沈墨卻並沒有再去找戚雲舒,而是琢磨了片刻後回了自己的房間拿了工具包。


    盛夏的陽光下,知了的鳴叫中,沈墨背著自己的工具包,頂著大太陽,晃晃悠悠的出了門。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一身汗意的他停下腳步,看向了麵前已經沒了牌匾,卻依舊還是十分耀眼閃爍的馮天寶閣。


    路上此刻沒什麽行人,太陽太大,暑氣重,這時候還願意出來的不多。


    沈墨停下腳步,他正打量馮天寶閣,在馮天寶閣大門門口剛那下人已經衝回屋內去叫人。


    因為輸了牌匾,被同樣輸了比賽的馮燕平冷嘲熱諷了一番的馮善,正氣得腦袋痛,就聽一路叫著跑過來的下人跟他說沈墨在馮天寶閣門口。


    馮善聞言,額頭青筋狠狠一抽,他連忙起身大步向著前門走去,想看看沈墨又想耍什麽花招。


    馮善到前廳時,沈墨已經進屋。


    他背著自己的工具包,繞著屋內走了一圈,正打量著屋裏的裝飾。


    見馮善帶著一群人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沈墨聽下打量的動作,抱拳衝著他微微一禮,“馮掌櫃。”


    沈墨禮數周全,麵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這讓馮善心中怒火更甚,麵上卻不得不憋著。


    “你想幹嘛?”馮善微眯著眼,憤怒而戒備。


    沈墨昨天下午從他這裏把馮天寶閣的牌匾拿走之後,他就受盡了懷疑與指責。


    特別是馮燕平,他自然不會沒有錯過這奚落貶低他的機會。


    甚至因為這事事關馮天寶閣的聲譽,他爹馮家當家那邊也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揚言要打死他這沒用的廢物。


    馮善正因為這些事情氣得快要爆炸忙得焦頭爛額,沈墨這罪魁禍首,居然又晃晃悠悠的出現在馮天寶閣。


    沈墨衝著馮善笑得無比友善,“我聽說馮家有一塊適合做古琴的料子?”


    馮善聞言,眉頭狠狠一抽,“那又如何?”


    “我聽說是一塊小紫葉檀,音色極佳?”沈墨笑得越發溫和無害。


    馮善被沈墨笑的毛骨悚然,心中更是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那又如何?”


    沈墨得到答案,他笑眯眯的又是一抱拳,然後在眾人戒備的眼神注視之下說道:“我來這裏是想向馮天寶閣討教討教。”


    見著沈墨那狐狸一樣狡猾的笑容,聽著他嘴裏那一句討教,連同馮善在內屋內眾人瞬間臉黑如碳。


    因為聽說沈墨居然又來了,馮天寶閣前方後方所有的工人幾乎都跑過來看熱鬧,雖然人數不如之前那一次多,但也很是熱鬧。


    “你什麽意思?!”這一次,馮善幾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把這話說出口。


    “如果我輸了,我就把馮天寶閣的牌匾還給你們。但如果你們輸了。就麻煩馮掌櫃的割愛,把那小葉紫檀料子送於我如何?”


    沈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這些,他不怕馮善不接受。


    以馮善的性格,在出了之前的事情之後,他勢必會想把馮天寶閣的牌匾拿回去。


    果不其然,沈墨這話一出口,馮善兩隻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馮善臉色連連變化,一陣天人交戰後,他總算做出決定。


    “再比一場可以,但是我的條件是,你除了要把馮天寶閣的牌匾還給我們之外,還必須承認馮天寶閣比你戚家厲害。”


    馮善添加的要求沈墨並不意外,他也差不多早已預料到。


    沈墨道:“我無法代表戚家,但是我可以代表我自己,如果我輸了,我就承認你馮天寶閣的師傅比我厲害。”


    馮善聞言猶豫片刻,但終究還是沒有抵住這拿回牌匾的誘惑。


    無論如何,如果他能把牌匾拿回來,並且讓沈墨承認他們馮天寶閣的師傅手藝比沈墨曆害,那也算是找回了之前丟的臉。


    “好,那就按你說的辦,這次你想賭什麽?”馮善應下。


    馮善應下,馮家眾人都不由緊張起來,沈墨卻是笑得越發開心。


    沈墨指了指自己帶來的工具包,笑道:“賭手。”


    一個時辰後。


    晌午最炎熱的時光過去,街上的行人慢慢多起來時。


    沈墨背著自己的工具包,扛著從馮天寶閣倉庫當中搬出來的那一塊小葉紫檀的料子,從正門走了出來。


    這料子沈墨已經驗過,確實就如之前傳聞那般,是一塊非常適合做古琴的料子。音色純正,顏色也十分漂亮。


    那小葉紫檀比他人還長一些,不算太大,但就是這樣一塊不大的料子,卻已經價值不菲。


    特別是這種音色好,適合做古琴,萬裏挑一的,那就更為稀有珍貴,恐怕也就隻有馮家戚家的倉庫才拿的出來。


    得了想要的料子,沈墨心情很好,一路下來臉上笑容就沒斷過。


    這次他也學聰明了,沒有再自己扛著走,而是租了一輛馬車坐著馬車回了戚家。


    沈墨背著工具包出去,然後扛著一塊料子回來,而且扛回來的還是一塊小葉紫檀,這件事情很快便在戚家下人間不脛而走。


    戚雲舒也很快聽說這件事。聽著身旁管家說著這件事,戚雲舒也說不上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


    他早就已經知道沈墨對這件事情很上心,之前就看他四處在托人問,


    如今知道他甚至又特意去了一趟馮天寶閣,戚雲舒臉上笑著,心中卻不由一陣苦澀。


    “馮天寶閣這次估計氣得夠嗆,輸了一次不說,這已經是第三次……”管家說起沈墨的事情眉飛色舞,很是興奮。


    “我聽說那料子音色極好,這次他肯定能做出一把好琴。”管家感慨,“隻可惜是為別人做的。”


    如果琴要是能留在戚家,說不定還能賣出高價。


    戚雲舒靜靜聽著,聽到管家說是替別人做的,戚雲舒臉上的笑容都有些維持不住。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戚雲舒轉移話題。


    即使他早就已經知道沈墨對這件事情對那雙兒很上心,他也早已經決定不再奢求什麽,可聽到這些時他還是不可避免的難受。


    “收拾好了。”管家冷靜下來。


    他看看戚雲舒不太好的臉色,想要問為什麽,卻又沒問出口,能讓戚雲舒這樣的隻有沈墨。


    戚雲舒失身與沈墨,又懷了沈墨的孩子,甚至傾心於他,可沈墨卻什麽都不知道。


    管家越是想著這件事情,臉上就越是笑不出來,沒多久已隻剩難受。


    戚雲舒見他如此笑了笑,他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已經隱隱有了變化的肚子,“我有這孩子就已經足夠了。”


    管家嘴唇動了動,藏在心中的許多話都說不出口。


    戚雲舒見管家如此,本準備再說些什麽安撫他,可他心中的苦澀卻蔓延,讓他喉嚨一陣發澀,說不出話來。


    他早就已經決定要放手,他有這孩子就已經足夠了,可是為什麽他知道沈墨可能喜歡上別人,卻還是這麽難受?


    戚雲舒見到沈墨時,是沈墨扛著那小葉紫檀來詢問管家能不能帶回去時。


    管家看看被沈墨小心包裹起來的那料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墨,讓旁邊的人上來幫忙把東西抬走去裝車。


    管家離開,沈墨看向自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床上休息的戚雲舒,“你這樣沒問題嗎?”


    從這邊到青城,他們來時單程就用了三天,戚雲舒如今這狀況顯然不適合長途跋涉。


    且不知道是不是沈墨的錯覺,戚雲舒休息一下午之後,臉色反而更加難看了。


    “無需擔心,管家會安排好一切。”戚雲舒收回看向管家那邊的視線。


    那小葉紫檀被沈墨包裹得很嚴密結實,看得出來他很是緊張,生怕路上弄壞了。


    戚雲舒視線落到沈墨身上,“我讓人再多準備一輛馬車,把那料子單獨放在車裏,這樣就不會被磕到。”


    沈墨感激一笑,“謝謝戚當家的。”


    那料子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到手,如果真在運輸途中被磕壞,他必然心疼。


    沈墨那一謝,謝得戚雲舒心中越是發疼,麵上他卻依舊維持著笑意。


    “你其它東西準備好了嗎?”戚雲舒問道。


    要製作一把古琴,需要的並不僅僅是作為琴身的木料,還需要琴弦等一些其它部件。


    特別是琴弦,沈墨如此大費周章準備琴身,若是沒有足以相配的琴弦,未免有些可惜。


    “還並未找到合適的,我都忘了還有這麽回事了。”沈墨無奈地笑著說道。


    沈墨之前還並未想到這一塊,這段時間他一直忙著找料子與比賽,都沒來得及去細想。


    琴弦與琴身不同,沈墨雖然對古琴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對琴弦的了解卻並不如琴身多。


    看來若想要製作一把好琴,他還必須得弄到一批好弦。


    “無妨,現在準備還來得及,我讓戚家其他作坊的人也幫忙注意,看有沒有合適的。”戚雲舒道。


    沈墨聞言,又是一謝。


    戚雲舒眼眸低垂,隱去眼中的痛苦,以累了為借口,讓沈墨先回去準備行李。


    沈墨離開,管家再回來時,戚雲舒便把這件事情與他說了,讓他調動戚家如今所有作坊的人都去找,看有沒有合適的琴弦。


    管家聽戚雲舒說要大動幹戈調動所有人去找,臉上不由露出苦笑,“少爺你這是何必呢?”


    戚雲舒不語,隻是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沈墨把那料子交給管家,安排好帶回去的事情,回去的路上便一直在思考著戚雲舒說的話。


    古琴隻有琴身可不行,想要製作一把音色絕佳的古琴,琴弦是至關重要的存在,其重要性甚至不輸給琴身本身。


    如果是其他的東西,沈墨倒還可以問問古明安他們,讓他們幫忙想想辦法。


    但琴弦這東西太偏門,與木匠行業相差頗遠,恐怕就算去問了也沒用。


    琢磨著古明安他們應該也找不到東西,沈墨腳步一頓,思緒一轉,又想起了馮善。


    這料子馮家顯然也是準備做琴的,如果馮家也是準備做琴,那說不定他們早已經準備好琴弦這些東西……


    他們明日就要回青城,青城那邊好像沒聽說過馮天寶閣的存在。


    戚家雖然可以幫忙找,但能不能找到還是個問題。


    停住腳步的沈墨轉過身去,又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一盞茶的功夫後,沈墨從馬車上下來,再次站到了馮家馮天寶閣大門前。


    這兩日他頻繁來這邊,逛的次數多了,對這邊也熟悉起來,就連馮天寶閣那金光閃閃的裝飾風格他都已經快看習慣。


    沈墨從馬車上下來,正感慨自己居然已經習慣那金光閃閃的裝飾風格,馮天寶閣門口守門的下人就已經反應過來,表情扭曲地轉身便跑進門去。


    正在屋裏發火的馮善摔東西摔得正起勁,聽說沈墨居然又來了,他手上舉起的花瓶哐當一聲落了下來,就砸在自己腳邊,嚇了他一跳。


    “你說什麽?”馮善一邊在碎屑中跳腳,一邊咆哮道。


    “那家夥……沈墨他又來了。”


    確定自己沒聽錯,早就已經在沈墨剛剛離開後就氣得眼睛充血的馮善,立刻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獸般推開那下人,快步向著大廳那邊跑去。


    衝回大廳,馮善遠遠的就看見正在研究他們家櫃台雕刻手工的沈墨,一口氣憋在喉間差點沒噎死勁去。


    “你又來幹嘛?”馮善話一出口就發現這話似乎有點耳熟,他臉色當即又黑了幾分。


    “我回去之後又想了想,既然你們都已經沒有做琴身的料子了,琴弦應該也用不上了……”沈墨無辜地眨了眨眼,一副為你們好的表情。


    馮善本就已經氣得腦袋裏都在嗡嗡作響,此刻聞言,頓時有一種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的感覺。


    “不如我們再比一場?”沈墨歪著腦袋琢磨了一下,“你們贏了,我就把牌匾和小葉紫檀一起還給你們?”


    馮善嘴角狠狠一抽,額頭的青筋都凸顯出來。


    馮善深呼吸一口,本是準備讓自己冷靜,可是身體卻自己上前一步,他幾乎咆哮著說道:“想都別想!”


    “可是你們都已經沒有琴身了。”沈墨眼睛微微瞪大,一副錯愕的表情,“東西留著也沒用了。”


    沈墨如此模樣,馮善心口一堵,一張通紅的臉瞬間化作豬肝色。


    他抬手指著沈墨,嘴巴動了又動,卻始終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馮善當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這都什麽人?這潑皮無賴的,沈墨他就是賴上他們馮家了是吧?!


    “不然我讓著你們一些?”沈墨認真的思考片刻之後提議到。


    馮善聞言,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他停下腳步狠狠地瞪著沈墨,最終卻在沈墨那一臉認真的表情下敗下陣來。


    他算是已經明白,沈墨就是賴上他們了!他這人是屬狗皮膏藥的,惹到了就撕不掉了。


    “你想怎麽賭?!”馮善咬牙切齒,他眼睛裏已經充血,看東西都是紅的。


    沈墨笑笑,十分大度,“你們說了算。”


    沈墨回去再來這邊時,天色已經逐漸涼爽,太陽已到西邊掛著,搖搖欲墜。


    沈墨進了馮天寶閣再出來,中間並沒有花多少時間。


    他再出來時,那太陽還有一半掛在天邊,要掉不掉的。


    夕陽格外的紅火,餘暉照得整條街道都跟著橘紅,在那光暈之下,馮天寶閣那缺了牌匾的大門金紅金紅的,格外紮眼。


    沈墨看了看馮天寶閣,默默走到一旁,拉開些距離。


    琴弦他已經到手,果然就如同他預料的那般,那弦絲也是極好的珍品,外麵都難得一見。


    東西到手,沈墨看了看那夕陽選準了來時的方向,往前走去。


    走了兩步,他卻又停下,想了想後他又轉身往回走。


    在門口守門的下人見沈墨離開,才鬆了口氣,一眨眼就看見沈墨又走了回來,頓時一張臉都扭曲起來。


    他不等沈墨開口,立刻就往門內跑去,片刻之後,馮善一群人全部站在門口瞪著他。


    “你還想要幹嘛?”馮善聲音都已變了樣,憤怒至極的咆哮當中還帶著幾分哭音。


    沈墨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我就想問個路。”


    沈墨委屈巴巴,馮善一張臉五官卻都扭曲成一團,像是吃到什麽很惡心的東西。


    偏偏他還拿沈墨毫無辦法,隻能咬著牙忍著。


    “你想問什麽?”馮善問道。


    他算是已經明白請神容易送神難這話是什麽意思,他也看出來,沈墨就是在用這種方式惡心他們馮家。


    之前馮燕平使盡了手段為難他,他這就是在秋後算賬。


    馮善入行這麽多年,什麽稀奇古怪的人他都見過,沈墨這樣的他倒還是第一次見到,也不想再見。


    “我就想問問你們知道賈老的店在什麽方向嗎?”沈墨問道?


    沈墨來這邊不久,很多路都不認識。


    之前賈老帶著他從戚家往他店的方向走過一次,沈墨倒是記住了怎麽走,但從馮天寶閣過去沈墨卻不認識路。


    馮善狐疑地打量著沈墨,見沈墨當真隻是準備問路,這才出門來指了一個方向給沈墨,“你往這個方向直走,出了這條街再拐過拐角,下一條街就是。”


    沈墨點了點頭,記下路線。


    他來的時候和賈老他們一路,如今要回去了,他也想著去給賈老他們打一聲招呼,總也不能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就走掉。


    重新來到街道,沈墨順著馮善指的方向向前走去,才走出沒多久,麵前就有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沈墨避開,動作間卻在馬車上看到了戚雲舒。


    戚雲舒的馬車在馮天寶閣門前停下,見到就站在門口還沒走的馮善,他笑著衝馮善抱了抱拳。


    “馮掌櫃。”戚雲舒麵目和善。


    “你又來這裏做什麽?”馮善如今看到戚家的人都不由眉頭深皺。


    他好不容易才送走一個沈墨,戚雲舒怎麽又來了?


    “又?”戚雲舒不解。


    沈墨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戚雲舒麵前,“戚當家。”


    戚雲舒詫異,他視線在沈墨和臉色鐵青的馮善兩人間來回轉動,見沈墨拿著琴弦,他很快便猜到緣由。


    眼神暗淡心中抽痛的瞬間,戚雲舒也露出笑容來,“正好我也有事情找馮掌櫃你。”


    馮善戒備,他如臨大敵。


    一旁戚雲舒坐來的那馬車上,兩個下人把馬車裏麵放著的牌匾拖了出來,然後抬到了馮天寶閣的大門前。


    那牌匾,赤然就是之前沈墨從馮天寶閣這邊贏走的。


    馮善見到牌匾,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但很快又止住腳,“戚當家的這是什麽意思?”


    “這東西我戚家留著也沒用,想著這牌匾的料子也是好料,做工也如此精致,劈了當柴燒也可惜,所以就想著送過來還給馮掌櫃你。”


    戚雲舒這話說得認真,態度也無比誠懇,如果他不說拿去劈了當柴燒那句,倒真像那麽一回事。


    馮善自然也聽出戚雲舒話裏頭的嘲諷,他神色當即暗沉,背在背後的手都緊攥成拳。


    輸了的牌匾又被送回來,就算不在木匠這一行,在其它行業那也一樣是丟盡人的事情,更何況送回來的人還如此話裏有話。


    馮善一張臉早已無處擱放,但他也並未發作。


    他鐵青著臉讓旁邊的人把牌匾收了進去,無論如何,這牌匾也不可能拿去給戚雲舒劈了當柴燒。


    如果當真被戚雲舒拿去劈了當柴燒,再傳出去,那才更加丟人現眼。


    沈墨本還疑惑戚雲舒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此刻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容都不由更甚。


    戚雲舒這刀子補得倒很是時候倒是妙,不愧是戚家當家。


    見馮善收了東西,戚雲舒臉上笑容越發和善,“這段時間還多謝馮家對戚家的照顧,這份恩情我戚家記住了,來日必當報還。”


    馮善咬緊牙關,沉默不語。


    馮家對戚家的照顧?如果之前比賽的事情是照顧,那馮家倒當真是很照顧戚家。


    明白這一點,馮善心情也極為複雜。


    雖說比賽的事情是馮燕平的主意不是他,但他到底也是馮家的人,還是馮燕平的哥哥,這件事情與他脫不了關係。


    戚雲舒並未在這邊久留,與馮善說完想說的話之後,他便看向沈墨。


    得知沈墨是要去賈老那邊,戚雲舒直接讓他上了馬車,然後送他過去。


    馬車迎著夕陽在街道上緩緩行駛,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與賈老他們告別,第二日天色微亮,兩人出發回了青城。


    一路舟車勞路,再回到青城時,已是幾天之後。


    重新回到青城,戚雲舒立刻就去了一趟小鎮那邊,回來之後便召集了戚家所有大作坊的負責人議事。


    幾十個人的隊伍聚集在青城作坊餘岩辦事的小院,看著倒也頗為壯觀。


    那議會具體議論的些什麽外人不知道,但議會結束後沒多久,沈墨就從餘岩口中聽說戚家和馮家的關係緊張起來。


    馮家和戚家兩家關係緊張,這也讓兩方的木匠以及一些相關的商人,都開始跟著緊張起來。


    沈墨一邊注意著外麵的局勢,也一邊製作起古琴來。


    古琴的製作不比普通家具,需要更多的精力,沈墨也更加上心。


    前後近二十天,沈墨才總算是把琴製作出來。


    東西做好,上漆烘幹,沈墨又帶著琴去找了青城有名的琴師,讓他幫忙調了音。


    他忙完這些時,天氣也已過了最熱的時候,晚上的溫度開始有些微涼。


    沈墨古琴做完,餘岩那邊第二天就找了他過去,一次性拿出了十來個單子遞到他麵前。


    自那比賽後,沈墨就已當真是在他們這一方都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連帶著指名他的單子也越來越多。


    餘岩本早就應該把這些單子給他,是戚雲舒說讓沈墨安心把琴做完,他才壓了下來。


    “這些單子已經是我篩選過一遍的,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可以先接。”餘岩道。


    指名沈墨的單子遠不止這些,如果他全部接下,那估計忙到明年都忙不完,所以餘岩已經替他篩選過一遍。


    把單子給沈墨,餘岩出門到一旁去忙自己的。


    沈墨看了看,從其中選擇了兩件較為感興趣的,然後把其它單子整理起來,準備等下還給餘岩。


    正動作間,門外卻傳來一陣吵鬧聲,沈墨出門去,隻見餘岩正急衝衝的準備離開。


    “出什麽事情了?”沈墨問道。


    已經快跑出門去的餘岩停下腳步,他有些猶豫地看著沈墨,片刻之後這才道:“戚家院子那邊出事了。”


    沈墨眉頭微皺,他立刻就想到原因,“戚雲舒又病倒了?”


    餘岩搖了搖頭,神情依舊複雜,似乎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到底出什麽事了?”沈墨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與餘岩認識這麽久,沈墨對他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如果不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他不會如此。


    餘岩又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這才在門外的人的催促之下,對沈墨道:“你一起來吧,我們要去戚家大院那邊。”


    話音落下,餘岩便向著門外跑去,沈墨見狀也隻得跟上。


    餘岩速度很快,沈墨跟著他一路跑向戚家大院,還沒到門口,遠遠的便看見一群人圍在外麵。


    餘岩見狀連忙攔住了沈墨,帶著他繞了半圈,繞到了後門。


    從後門進門,沈墨才發現院子裏的情況也沒比外麵好到哪裏去,後院還好,大廳那邊也圍滿了好些不認識的人。


    沈墨跟著餘岩擠開人群,來到大廳。


    大廳中,三個看著像是什麽地方老板的男人站在戚雲舒麵前,臉色極為不善。


    外麵那些人明顯就是這三人帶來的,從衣著服飾來看,應該是三人店裏的工人。


    “當家的。”餘岩走到戚雲舒身旁。


    戚雲舒回頭看他,正準備點頭,便瞥見他身後的沈墨。


    看到沈墨的那一瞬間,戚雲舒身體不禁輕顫一下,眼底有慌亂閃過。


    一旁叫人去叫餘岩過來的管家,顯然也沒想到餘岩會把沈墨一起帶來,看到沈墨那瞬間他臉色也白了幾分。


    “戚當家的,你倒是痛痛快快的給個說法!”為首的三人見餘岩與沈墨趕來,並未收斂,反而越發咄咄逼人。


    “王掌櫃,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餘岩站了出來,“無論如何你們也不用這樣吧?”


    說話間,餘岩看了一眼門外那一群人。


    就那群人的架勢,看著就像是來鬧事的。


    “你別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三人中一人道,“我老王今天就是要個確切說法,不然這生意還怎麽做?”


    “就是,如果是我們弄錯了,那我們可以給戚當家的道歉,要怎樣懲罰都行,但是我們必須要個說法。”


    “還是說戚當家的你不敢?”


    餘岩回頭看了一眼戚雲舒,見戚雲舒眼神冰冷,絲毫不準備按照三人說的做。


    餘岩遲疑片刻,隻得又回頭去說服那三人。


    “就算你們想要個說法,也不是這麽個要法,我看不如你們讓他們先出去。”餘岩指了指門外那些人。


    三人聞言對視一眼,似乎有所遲疑,但到底還是沒鬆口,“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麽?”


    “而且這件事情都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他們在這裏也好做個見證,好讓那些人閉嘴不是?”


    “沒錯,這事情是得有人見證,隻有這樣大家才能安心繼續做這生意。”


    “我若是說不呢?”戚雲舒冰冷的聲音在屋裏傳開。


    在他冰冷的視線下,四周的溫度似乎驟然降下,森冷得如嚴冬的霜雪。


    三人都沒想到事到如今了,戚雲舒還如此冥頑不靈,又是一陣對視後,三人都發起狠來。


    “如果戚當家的不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法,那戚家的這生意我們恐怕是無法做了,還請戚當家的另請高明吧!”


    “我王家在戚家拿了多少貨,還沒賣出去的,我明日就讓人清點了給你送回來。”


    眼見著三人已經開始放狠話,說斷了和戚家生意上的來往,餘岩又回頭看了一眼戚雲舒。


    戚雲舒卻似乎依舊不準備說什麽,他隻是冷著臉看著眾人。


    一旁的管家張了張嘴似乎準備說點什麽,但他是雙兒,這裏根本沒有他說話的位置,這也是為什麽他讓人去找餘岩的原因。


    沈墨看到這一幕,隻覺越發莫名其妙,這看似像是生意上出了差錯,可好像又不全是。


    那幾人已經越說越狠,戚雲舒又眉眼如冰沉默不語,餘岩越發急了,“大家都合作這麽多年了,沒必要弄成這樣。”


    “我們也不想弄成這樣,但如果他是男人,為什麽不敢脫衣服讓我看看?”


    “還是說他就真的如同傳言一般,就是個雙兒?”


    “在一個雙兒手下做事,這不是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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