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隻愣神的這一秒,葉戚霜雙指夾住了他的長劍,很快便擋下了他的攻擊。


    葉戚霜臉色難看,眼神銳利的望向了殷牧悠:“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殷牧悠手上用力,朝前傾去,劍尖便更入了幾分。


    “你不用知道,要戰就戰!”


    葉戚霜不怕殷牧悠,他之所以沒有即刻動手,乃是因為忌憚那隻白虎。


    殷牧悠不會毫無準備的衝出來,那隻白虎一定埋伏在四周,怕是要瞄準他的破綻呢!


    葉戚霜眯起了眼:“你不說我也能大致猜出來,是愈微?你能信一個背叛過你的人?”


    殷牧悠的回答卻讓葉戚霜大吃一驚,他語態平靜,沒有絲毫怨憤。


    “有何不能?”


    葉戚霜微微一怔,不知他是真善良到能原諒所有人,還是他裝成這樣的。


    就在他打量殷牧悠的片刻,殷牧悠手上的力氣加大,竟從長劍之中分離出了一把細劍,全身的靈氣都凝聚於劍刃,銳利得劃破了葉戚霜手上的皮膚,鮮血也飛濺而出。


    葉戚霜眉頭緊鎖,瞬間抽出了自己的本命寶劍。


    兩把劍相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那細劍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做成,竟然承下這一擊後,都沒有任何破損。


    兩人交手數招,他雖然處於下風,卻全都扛下來了。


    葉戚霜又不敢使出全身力氣對付他,畢竟誰也猜不準暗處那隻白虎會不會乘機攻過來。


    “這計劃若沒愈微幫忙,我可是無計可施。而如今,你竟對他沒有一點恨意,著實有趣。”


    “我信他,也恨他。”


    葉戚霜眼底浮現震驚,在這一瞬間的失神中,完全被殷牧悠所捕捉到。


    劍刃泛著寒光的朝前刺去,竟真的傷了葉戚霜,雖然隻是輕輕的一劃。


    他的臉上一道明顯的劃痕,發冠也在躲避之時被打亂,早已沒了初時的翩翩風度。


    “……你竟然肯信一個恨的人?”


    “愈微算計我的事,自由我去算,不關你什麽事。今日,我必將你斬於劍下。”


    他說這話時斬釘截鐵,就像他手中的長劍,沒有一絲迷惘,仿佛明朗的月光,穿破了烏雲照徹大地。


    雨下得極大,耳畔隻聽得到那嘩嘩的雨聲。


    葉戚霜的心被一點點捏緊,連跳動都差點被奪去。


    他所有試探的心思全都消失殆盡,冰冷的注視著殷牧悠。


    他有一半靈骨被毀,交手的時候便能看出。


    葉戚霜大致能猜到,他是如何逃出來的。


    被那樣折磨,為什麽還折磨不垮他?


    他那兒子不也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主動成為困仙陣的養料了嗎?


    “你這樣挑釁,以為我會上當全力攻過去?”


    殷牧悠:“我說得可句句屬實。”


    葉戚霜笑了起來:“你這樣的氣定神閑,怕是有那隻白虎撐腰?”


    “你料到了又如何?猜得出我讓白禹做什麽事了嗎?”


    葉戚霜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正是因為他沒猜得出,才讓局麵陷入了僵持。


    是破陣?還是乘機誅殺他?


    他的語氣變得陰冷:“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殷牧悠雖然表現得風輕雲淡,有十足把握的模樣,內心卻虛得不像話。


    他冒了個險。


    白禹送他過來時,殷牧悠命他去仙盟找乾元。


    得多虧了葉戚霜生性多疑,否則也不至於耗到這個時候。


    算了算時間,隻要再拖延一會兒,仙盟的人應該就快到了。


    他原本想故弄玄虛,誰料想葉戚霜已等不了了,幾道劍氣飛快的朝他這邊湧來。


    殷牧悠便隻好應戰,氣勢上絲毫不遜色於葉戚霜。


    他體內積攢了那麽多的靈氣,有梧玄渡給他的,也有照陽山靈脈的靈氣,卻不得運用。然而葉戚霜早看穿了這一點,這才敢下手。


    兩人很快又纏鬥了起來,葉戚霜比這之前的攻勢更猛。


    到最後,他什麽法子也使了,卻還是敗於葉戚霜劍下。


    “很好奇為何我的攻勢越來越強?”


    殷牧悠抬起頭看向了他,下一秒便被葉戚霜扼住了脖子。


    葉戚霜輕蔑的笑了起來:“你會布局,以為我不會布局?早在同你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分散出神識,那隻白虎不在。”


    殷牧悠嘶啞著嗓音:“咳……我早知道,瞞不了多久。”


    “你再耍什麽手段?”


    殷牧悠扯開唇角:“你想,知道?”


    葉戚霜眯起眼,連手上的力氣都放輕了:“你要是乖乖的說出來,興許我會對你好點兒。”


    “仙盟的人,就快到了。”殷牧悠嘴唇泛白,說話也斷斷續續,“你故意把人交出來,就是想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便讓所有人看看,你這副嘴臉。”


    葉戚霜臉色微變,殷牧悠著實捏住了他的軟肋。


    “可惡!”葉戚霜被激怒,“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要控製厲靖言……咳咳,就不會殺了我。”


    葉戚霜陰沉的說:“我平日最恨誰威脅我。”


    原本的確會這麽做,可殷牧悠這有恃無恐的樣子,令他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葉戚霜手上的力氣加重,湊到他的耳旁:“聽著,你隻是抑製厲靖言最好用的辦法,但不是唯一的辦法,他這三個月來,早被我灌入了無數的丹藥……”


    他站起身來,手中本命寶劍朝下一刺,地上便開出了血花。


    在他動手的那一刻,愈微從暗處鑽出,手裏的長劍也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


    葉戚霜呲目欲裂:“愈微!”


    他是方才趕到的?否則,自己的神識為何沒發現他!


    愈微正打算刺得更進去,葉戚霜一掌拍了過去,便讓他的身體退後數米。


    “你既然要救他,為何要同我聯手!?”


    愈微擦掉了嘴角的血:“同你聯手是真,救他也是真。”


    話音剛落,他方才刺入葉戚霜身體裏的長劍便朝四周融化,葉戚霜才發現,那裏麵竟然是沾染了劇毒的。


    葉戚霜咳出血來:“你背叛我!為什麽?”


    “我第一次聽到有傻瓜想幫我報仇。”


    葉戚霜氣息不穩,他朝後退了幾步,盤坐在地上,開始調息。


    可此時愈微也不敢靠近,畢竟葉戚霜離殷牧悠的位置極近,他元氣大傷,如今又被刺穿了身體,血正一點點的滲出。


    若非困仙陣還沒完全吞噬葉微明,隻怕此刻已經開始吞噬起他來了。


    不能等葉戚霜喘過氣來,否則他們全都得死在這裏!


    對了……厲靖言!


    愈微朝那邊望去,發現他早已破開了籠子,此刻終於朝外走出。


    他一步步的來到了葉戚霜身側,腳步竟沒有半點聲響,就連靈氣也無法感知。


    “厲……”


    他剛喊出了一個字,葉戚霜像是終於發現了端倪,睜開眼後將殷牧悠抓住。


    愈微心沉到了穀底,他能看出的事,葉戚霜一樣看得出來。


    他會是插入厲靖言心裏的一把刀,用得好了,便能插入到裏麵去,那個地方被厲靖言築起高高的牆門,誰也無法進入,偏偏他可以。


    “葉戚霜不敢殺了殷牧悠,別受他擺布威脅!”


    縱然說著這話,愈微也知道厲靖言不會動手。


    葉戚霜因那毒而損耗了大半靈氣,此刻冷笑著說:“你倒是掙脫那牢籠了,可有什麽用?若是想報仇,就不該留個把柄到別人手中。”


    “他不是把柄。”厲靖言沉默許久,總算開了口,“沒他方才來救我,隻怕你早就得逞了。”


    愈微喊了句:“他不敢動手,有本事就殺!”


    葉戚霜朝後望去:“殺了他,你舍得嗎?”


    愈微啞然,該刺激他的話,此刻完全說不出口了。


    葉戚霜笑了起來,形式總算為他所掌控,此時撤走,仙盟的人也不會相信旁人的話,名聲和紫光宗他要,飛升他也要。


    這副模樣,可真是令人痛恨。


    正當此時,白禹卻先來了一步,吼叫了一聲朝他襲來。


    葉戚霜已不怕白虎,畢竟殷牧悠在他手裏,這三人誰也別想有任何動作。


    他剛要說什麽,厲靖言的手卻穿破了他的心髒,葉戚霜甚至沒反應過來。


    乾元帶領著仙盟的人趕到時,才見到困仙陣裏麵的情形。


    厲靖言的手穿破了葉戚霜的心髒,那雙金色的眼瞳已經完全變成了血色,臉上隻剩下一片冰冷麻木。


    而葉戚霜一身修為,竟全數逆行,吸入了厲靖言的身體裏。


    暴漲的修為,幾乎肉眼可見。


    仙盟的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他竟然敢弑父?”


    葉戚霜怔怔的回過頭,眼前發黑,低下頭時還能望到被穿破的身軀。


    他咳出一口血,全都灑在了厲靖言的手上。


    葉戚霜扯開嘴角:“乖兒子,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了這邪術?”


    “你能會,憑什麽我不能會?”


    境界一點點的倒退,靈氣也漸漸被吸走。


    葉戚霜感受著身體一點點的冰冷,手抖著想吹奏寒玉蕭,發動困仙陣同歸於盡。


    可這個想法剛浮現於心頭,便聽厲靖言說:“你盡管這麽做,你的神識也永遠被困在這裏麵,永生永世痛苦,我很期待。”


    葉戚霜的動作沒有半點猶豫,永生永世痛苦算什麽?他這輩子做了那麽多事情,什麽時候怕過這些?


    寒玉蕭的聲音悠揚動人,和眼前的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吹奏完最後一個音後,他徹底斷了氣。


    就算是死,他也要這些人陪葬。


    他執著了一生的修為,在臨終的時候,竟全數消散,葉戚霜的黑發也漸漸變成了花白。


    厲靖言將人給丟在了地上,葉戚霜猶如一個失去魂魄的人偶,身體早已破敗不堪。


    厲靖言卻用丹藥為他續了命:“我怎麽可能讓你這麽簡單的死了?”


    葉戚霜早已苟延殘喘,嘶啞著嗓音:“你想……做什麽?”


    “當初你是怎麽折磨他的,我全都得從你身上一點點要回來。”厲靖言低下頭,輕言細語的說道,“你折磨我還不夠,還要對他下手。”


    葉戚霜死死的看著他,原本就吊著一口氣,這會兒更是被厲靖言活活氣死。


    可厲靖言總是不讓他死,又渡了精純的靈氣給他,護住了他的心脈。


    “疼嗎?疼就對了。”


    “你!”


    困仙陣將葉戚霜吞噬了進去,鬼手不斷的撕扯著他的身體,其中便有葉微明。


    葉戚霜的內心總算感受到了恐懼,他死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這個兒子會重複不斷這種過程。


    他已經被困仙陣捉住,任誰也救不出來。可厲靖言卻拖著他,困仙陣也撕扯著他的身體,拉扯之間便造成了更深的疼痛。


    葉戚霜的臉色已經扭曲,想死偏生死不成。


    他心中扭曲,卻笑了起來:“厲靖言,你這麽折磨我又如何?殷牧悠,他就躺在血泊裏,睜得開眼嗎?”


    厲靖言低下了頭,表情已是陰翳至極。


    “你該死!”


    這樣折磨葉戚霜已經消減不了他心中的仇恨,他每每吃下那些丹藥的時候,總會強行用靈氣把藥氣包裹在體內,就算分散了一些,大部分也在他體內。


    以前之所以沒能這麽做是因為修為不夠。如今他的靈氣損失大半,剩下的也被牽製,若有半點不妥,那些藥氣便會掙脫束縛,鑽入他的體內。


    厲靖言隱忍了太久,他找到機會後,便是在穿破葉戚霜身體的時候,把凝固的藥氣打入到他身體裏麵,然後吸取他的修為。


    然而現在,厲靖言卻想換一種方式。


    藥氣全都打入了他的身體裏,葉戚霜疼得臉色都扭曲了。


    “這滋味,隻怕你從未受過。”


    葉戚霜痛苦難當,困仙陣和藥氣雙重的疼痛,常人早就被折磨瘋了,他卻還保持著清醒,這是多年來形成的,也恰恰讓葉戚霜更痛苦。


    當他徹底咽了氣,厲靖言才走到殷牧悠身邊。


    仙盟那些人終於回過了神,乾元沉聲道:“快走,困仙陣已吞噬了四人,朝周圍不斷擴散,再晚一些怕是我們都要陷到裏麵去。”


    “一個也走不了。”


    厲靖言抱住了殷牧悠,說出的話讓眾人絕望。


    “這困仙陣,早已經失控了,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嗎?”


    吞噬了其主,自然會失控。


    乾元明白這個道理,此時也陷入了慌亂之中。


    厲靖言眯起眼:“不過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出去。”


    “什麽?”


    “我的本源黑火,能燃燒一切。方才我受縛,如今靈氣全都已經恢複,隻要我想,你們就能出去。”


    仙盟的人眼神發亮:“那……”


    “可我卻不想。”


    他們的心沉了下去,剛有了希望,瞬間就絕望了。


    厲靖言抱緊了殷牧悠:“他死了,我也不想出去了。”


    仙盟的人瞬間反應了過來,看來這才是關鍵啊!


    “我這有太乙紫金丹,可以續命!”


    “我這有上等靈草,對內傷最好!”


    “我們宗門可是醫修,絕對能治好照陽山少主!”


    仙盟的人全都苦著一張臉,期盼著殷牧悠能早點醒來,隻求厲靖言別想不開。


    殷牧悠要是不醒,他們今天就得全部交代在這裏了。


    仙盟的人全都拚了命的想治好殷牧悠,一個二個爭先恐後。


    這一刻他們同厲靖言真是感同身受,第一次這樣強烈的希望一個人能活下去。


    可千萬別有事,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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