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揚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這樣的場麵,今天卻有幸見著了。


    他們家元帥被人踢下了床……?


    踢!!


    意識到了這個字眼,丁揚不由的張大了嘴,一臉的驚慌失措。


    他恨不得把眼睛都給捂上,把這段記憶從腦海裏刪除。


    他看到了顧翊秋這樣出糗的一幕,自己還有命活嗎?


    丁揚心髒發顫,立馬背對了過去,徒留一個僵硬而筆直的背影。


    顧翊秋陰惻惻的問:“你看到什麽了?”


    丁揚欲哭無淚:“報、報告元帥,我什麽也沒看見!”


    顧翊秋臉色極沉,手被他捏得哢哢作響。


    這群混蛋,趁著他不在什麽事情都敢做了。


    “沒看見?”顧翊秋咬牙切齒的說,“那可是最新的設備,你沒看見,他們可看見了。”


    銀河號眾人:“……”


    丁揚隻要證明自己清白就成了,元帥發起怒來,真是可怕極了。


    可這次明顯是他們的不對,有什麽苦都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顧翊秋知道這個房間被全程拍下來了,便朝那邊望去,露出尖銳的牙:“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是這麽欺負我的向導的?”


    銀河號上的人全體一抖。


    完了,元帥回來可有他們好果子吃。


    光是這樣,顧翊秋心裏的氣還沒消。他看著站在前麵的丁揚,想起自己被踢下床,他也有一份兒。


    顧翊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便一拳打了過去。


    丁揚是背對著的,隻能感受到背後傳來一股涼颼颼的風。


    可這裏是屋內,窗戶又被關得死死的,怎麽會有風呢?


    丁揚腦子裏瞬間反應了過來,那是他們元帥想把他給胖揍一頓,一拳打過來的時候,可不是就有氣流了嗎?


    丁揚下意識要躲,可哪裏來得及?


    碰的一聲,他的身體已經甩出了老遠。


    丁揚忍住身上的疼痛,抬頭望向了那邊。


    顧翊秋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一步步走向了他:“別動,再讓我打一拳,你不躲我就輕一點,畢竟我也不是什麽惡魔。”


    丁揚全身都顫了起來,求生欲爆棚的甩了鍋:“元帥,是銀河號那群人做的啊!”


    顧翊秋的動作停了:“別推卸責任,你錯在默認了這個做法,還沒有立馬回報。”


    丁揚也不得不承認,他之前的確有站在旁觀者的角度。


    可知曉了殷牧悠對他們元帥的心意,丁揚是後悔萬分。


    此刻被揍了一拳,惹得顧翊秋發怒,他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謝遙閣下,以前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勸勸元帥。”


    床上裹成一團的人聽到這話後,在床上蠕動了兩下。殷牧悠滿臉鬱悶的探出了頭,黑色的發絲顯得幾分淩亂:“不是丁揚的勸說,我根本無法單獨下銀河號,別針對他了。”


    這個時候,誰也勸不住顧翊秋,隻有殷牧悠說話才行。


    顧翊秋剛才的暴戾和銳氣都沒了,可憐巴巴的湊了上去:“你剛才讓我滾。”


    殷牧悠:“……”


    “如果不是這群混蛋,你能讓我滾?”


    顧翊秋說這話無異於提醒殷牧悠剛才的事,他臉都黑了。


    “你和丁揚都出去。”


    “遙遙……”


    “別跟我裝可憐,出去。”


    顧翊秋無奈,隻能和丁揚全都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丁揚剛才被胖揍了一拳,本來還疼著呢,可一想到元帥和自己一起被趕出門來了,不厚道的憋著笑。


    哨兵的五感本就優於普通人,丁揚站得這麽近,顧翊秋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他一計眼刀甩了過去,眼神極冷:“給銀河號上那群混蛋發簡訊,把設備停了,再偷看,有他們好果子吃。”


    丁揚站直了軍姿,朝顧翊秋行了一個禮:“是!”


    顧翊秋鬱悶的離開了這裏,心裏不知道把他們痛罵了多少次。


    丁揚憋到顧翊秋離開,這才止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而此時,屋子裏的雪豹優雅的出來,冰冷的望了丁揚一眼,和顧翊秋那表情簡直如出一轍。


    丁揚完全沒想到顧翊秋的精神體還沒走,笑著笑著就被嗆住了。


    丁揚:“……”樂極生悲。


    —


    等屋子裏總算是清淨下來了,殷牧悠才頭疼的扶額。


    還好丁揚進來阻攔,否則他就要做個現場直播了。


    他很快的穿好了衣服,把自己的臉沒入被子裏,不由唉聲歎氣了好一陣。


    殷牧悠漸漸的熟睡了過去,夢中仿佛靈魂與身體分離,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陣法,底部泛著紫色的微光。


    裏麵是一頭看不清麵目的勃然大物,光是從這個角度,都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和戾氣。


    凶獸?


    殷牧悠眼神直直的望向了他,他仿佛受到蠱惑一般,漸漸的朝他靠近。


    那雙金色的眼瞳緩緩睜開,清澈的倒影著自己的影子。


    殷牧悠正想走過去,就被按在了地上,他張大了嘴,朝自己咬來,周身瞬間被渾濁與汙穢所染。


    右肩的劇痛不止,殷牧悠張了張嘴,想對他說話。


    可他發現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疼痛感越來越深,他真的像是完全不認識自己,把他當成了敵人,想要一口咬掉他的頭顱。


    尖銳的牙齒深深刺於自己的血肉之中,殷牧悠疼到幾乎昏厥。


    下一秒,殷牧悠就醒了過來。


    他的心髒狂跳不已,夢境如此真實,讓他右肩的位置都疼了起來。


    梧玄失聲道:[你沒事?]


    [我夢到……]


    [我知道!]


    [到底怎麽一回事?]


    梧玄這才著急的解釋了起來:[記憶的世界很不穩定,之前陣法受到攻擊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殷牧悠點了點頭,又是景丞。


    殷牧悠呼吸一窒:[那他為什麽會咬我?]


    [凶獸的說法你以為是鬧著玩兒的?死之前被人分屍,還一世一世的受苦,你想一想自己走過的那幾個世界,他哪一世不是慘死?這些痛苦早就蠶食了他,令他徹底失去理智了。]


    殷牧悠臉色發白:[我出去以後,他還會記得我嗎?]


    梧玄歎了口氣:[如果有理智的話,當然會記得你。]


    這意思就是說,他現在不記得了?


    殷牧悠的臉色凝重了起來,心髒處開始絞疼,讓他喘不過氣來。


    如此感同身受,這還是第一次。


    梧玄生出了幾分同情,他跟著殷牧悠走過了這幾個世界,最清楚顧翊秋的記憶。


    那樣黯淡無光的人生,仿佛踏著刀子一步步的前行,每走一步,無盡的苦楚與淒冷等著他。他跌倒了,還要爬著往前,直到失去所有力氣,就這麽斷氣。


    最可悲的是,不曾徹底絕望。


    如此反複,等所有的記憶都匯聚到一世,便徹底爆發了出來。


    如果沒有殷牧悠,這一世又會一輩子被他們困在法陣裏。


    他已經拒絕了所有人,隻有擁有他心髒的殷牧悠能改寫這記憶裏的世界。


    殷牧悠臉上已滿是汗水,打濕了他淩亂的碎發,嘴唇的顏色也變得蒼白。


    外麵的月光泅染了進來,他呆呆的坐在了窗前:[我於他來說,是什麽?]


    [別懷疑自己。]梧玄害怕他多想,可自己也回答不出來,[這句話,你問問他試試?]


    殷牧悠心底酸澀,明明事關自己,再大的痛苦都可以忍受。


    可一想到他徹徹底底的經曆過這些事,沒有半點希望的活著,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殷牧悠的眼淚就包裹不住,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我做得還不夠好,失敗的那五個世界,這才回檔第二個。]


    殷牧悠蜷縮在了一團,將頭深埋於膝蓋,身體隻小幅度的輕顫著。


    顧翊秋已經安排好了他意識寄居的那具身體的事情,正回來的時候,卻沒在床上看見殷牧悠。


    放眼望去,他卻在窗台前。月色滲透了進來,留下淺淡的光暈。


    風吹動了白色的窗簾,輕輕拂過殷牧悠的背脊。


    顧翊秋走了過去,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把蜷縮成一團的他,抱在了自己懷中。


    殷牧悠的輕顫驟然停止,頭全都埋在對方懷裏,有些無措起來。


    完了,被他看到自己哭了。


    顧翊秋什麽也沒問,而是把他抱緊:“要是還想哭一會兒,就趴在我懷裏哭,沒人看見。”


    殷牧悠啞然,帶著鼻音:“不是讓你出去,怎麽又回來了?”


    “那個少年……”顧翊秋差點說漏了嘴,輕咳了一聲,“就是一直在天狼星照顧你的那個,我都聽丁揚說了,我已經安頓好他了。”


    “那是我的人。”


    顧翊秋一聽這話就板著張臉:“有我一個還不夠嗎?”


    “……不夠。”


    知道他是別扭,顧翊秋幸福的笑了起來:“丁揚都告訴我了,你是因為他像我,才把他留下來的。”


    殷牧悠臉都黑了,從他懷裏推了出來:“誰因為像你?搞得我多喜歡你一樣。”


    “我喜歡你就夠了!”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瞬間讓殷牧悠怔住。


    他的心髒跳亂了幾分,幸福感也隨之而來。


    顧翊秋仿佛馴服的狼狗似的,就差對他搖尾巴了。


    “誰讓你說這個?”


    “不僅要說,還要每天都說。”顧翊秋笑著湊了過去,“那個少年還留嗎?”


    殷牧悠臉頰發熱,撇過眼去:“你一個就夠煩了。”


    顧翊秋悶笑出了聲,仿佛吃了蜜一樣甜。


    嘚瑟之意快要溢出來了,殷牧悠有點看不慣,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問:“你沒接到銀河號那些人告狀?他們可一路看下來的,知道我打算養那個少年。”


    “告什麽狀?誰敢!?”顧翊秋心裏一咯噔,生怕殷牧悠發現他曾在那個少年的身體裏醒來,這段時間陪在他身邊的通通都是他。


    殷牧悠嘴角揚起,忽然間想起剛才梧玄說的話,不由有些躊躇。


    應該對本人去問。


    不知為何,他心裏多出了幾分緊張,完全問不出口。


    殷牧悠的腦海裏忽然浮現過一個個世界的他,蘇衍,孟雨澤,到堯寒……


    他鼓起了湧起,腦子嗡嗡作響,似乎能聽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原本想問,他對於他來說,到底是什麽?


    可說出口的話,卻截然相反:“你什麽時候嫁給我?”


    殷牧悠:“……”


    場麵寂靜了三秒,殷牧悠的腦子也空白了三秒。


    他想那麽多做什麽?都是堯寒那傻子!!!


    殷牧悠的臉色爆紅,立馬想轉身離開這個屋子,一準兒沒臉了。


    然而顧翊秋卻抓住了他的手腕,露出一個微笑:“求完婚就想跑了?這麽多人可都看著呢。”


    這麽多人……看著?


    殷牧悠的腦子當機了一秒,瞬間反應過來那鬼機器還沒拆掉!


    他求婚,竟然被現場直播了!


    啊啊啊!


    這狗東西怎麽還沒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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