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紅雙月高掛於天際,透過複古的雕花窗沿,靜靜的泅染了進來。


    殷牧悠站在窗前,仿佛渾身都沐浴著月光,那張常年不見陽光的臉格外瑩白。近來的事情,讓他眼下一片烏青,頹靡之感反而衝淡了那種豔麗。


    路鳴看得微怔,幾乎要忘記自己問的話了。


    他是謝家的小兒子,長得又這麽好,也難怪謝家捧在手心的寵愛著。


    如果不是謝家覆滅,他根本不可能來銀河號。


    聽說元帥以前是他們家的奴仆,如今他們兩人的地位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才讓元帥得了手。


    “我本以為你會很討厭我,沒想到會為我說話。”


    路鳴這才回過神來,手捏緊了又放,放了又捏,神情格外忐忑:“……元帥不會喜歡我的,再霸占救命之恩,對我有什麽好處?”


    “說出來對你也沒好處。”


    “我隻是……我……”


    殷牧悠靜靜的看著他:“嗯?”


    “上次你覺醒的時候,聞到的……”路鳴下定了決心,緊閉著眼喊,“你的精神體能不能放出來?”


    外麵偷聽的顧翊秋:“……”


    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嘴角帶上了扭曲的笑容。


    該死的,一個向導也敢跟他爭了!


    殷牧悠被路鳴的話給鎮住,睜大了眼看向路鳴。


    他全身上下的忐忑和羞色幾乎溢於言表,殷牧悠是傻了才看不出來。


    他整理了許久的情緒,才斟酌著開口:“吸太多不好,容易沉迷……”


    路鳴的情緒瞬間就崩潰了:“你忘了我剛才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背過身去,肩膀一顫一顫的,顯得尤為可憐。


    殷牧悠眉頭緊皺,雖然討厭路鳴三年前的所作所為,可一碼事歸一碼事,這件事情殷牧悠還是同情他的。


    他走了過去,拍了下路鳴的肩膀,以視理解。


    誰叫情敵的精神體是貓。


    誰知道路鳴攔腰就把他抱住,眼眶微紅,壓抑著痛苦的聲音。


    這樣子,就像是吸上癮了,戒不掉了。


    [貓薄荷害人。]


    殷牧悠嘴角一抽:[梧玄,你幫誰的?]


    [這該死的香甜!]


    殷牧悠:[……]


    還好習慣了他的毒舌了,否則殷牧悠絕對想打人。


    他才不想被人形容成該死的甜香。


    一想到這個詞,他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剛才關緊的門忽然間被打開了,顧翊秋手裏端著食物,眼神泛冷的走了進來:“送夜宵。”


    殷牧悠一陣心虛,明明之前也沒見過這個少年,但對方這眼神就像捉/奸似的,那句送夜宵喊得跟個查水表一樣。


    殷牧悠雙手都不知道放那兒了,他真的什麽也沒做!


    “你放、放那兒。”


    顧翊秋看路鳴竟然還不放開,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兩位關係真好。”


    殷牧悠:“……還湊合。”


    顧翊秋瞥了眼殷牧悠,氣場都陰沉了下去:“湊合大半夜就抱在一起了?”


    殷牧悠也不知道自己和他解釋什麽,簡直欲哭無淚。


    他連忙對路鳴說:“你先回去。”


    路鳴剛才到底沒有哭,隻是一時情緒失控。


    他這段時間要多崩潰就有多崩潰,每日每日的做著噩夢,腦子裏全是那勾人噬骨的味道,聞過一次之後就忘不掉了。


    現在做出這種事,也絕非路鳴所想的。


    路鳴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走的時候竟然比丁揚還著急。


    屋子裏僅剩下殷牧悠和顧翊秋,殷牧悠總覺得他熟悉,抬眸看向了他:“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


    “怎麽會沒有?”


    顧翊秋皮笑肉不笑:“我們這種修高牆的苦力,怎麽可能有名字?如果不是閣下看中了我,那些中央區域的官員是不可能把我安排到這裏來的。為的,不就是討閣下開心?”


    殷牧悠縮了縮身子:“這都是他們擅做主張!我根本沒這麽要求過!”


    顧翊秋眯起眼:“嗯?”


    他不開心極了,為的卻不是這件事。


    剛才路鳴攔腰抱著殷牧悠的畫麵讓他如鯁在喉,活活要被氣死。


    “……算了,既然你都被送過來了,這段時間我的起居還是勞煩你了。”


    “多謝閣下收留。”


    殷牧悠咳嗽了一聲,板著個臉:“沒什麽,你把東西放下,也早點下去。”


    顧翊秋端著走了過去,這具身體太瘦弱,他眼前一黑,手裏的托盤也為之一抖。


    可顧翊秋冷著臉,還是不吭一聲的放下了東西,再大的痛苦他也忍著。


    “我先下去了……”


    “等等。”


    “閣下還有什麽吩咐?”


    殷牧悠剛才看他身體搖搖晃晃,便多嘴問了句:“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顧翊秋隻能做個大致的推斷:“……三天?不,或者四天?”


    他這麽逞強的模樣,讓殷牧悠莫名想起了某個人。


    殷牧悠拉著顧翊秋,讓他坐了下來,指著那堆宵夜說:“把這個吃了。”


    顧翊秋微怔,疑惑的看向了他。


    “我可不想別人覺得我苛待你。”


    顧翊秋的眼裏露出了淡淡笑意,從以前開始,殷牧悠就是這樣。


    自己不過是謝家給他準備的工具,隨時都可以丟掉。


    可少時起,他總是偷偷塞食物給他,就像現在這樣。


    他還記得,那天也是這樣,殷牧悠生了一場病,穿著白色的睡衣,虛弱的躺在床上。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脆弱得仿佛要化成泡沫。


    “你吃,我沒胃口。”


    “可是主人不久前才說餓。”


    “不那麽說母親會擔心的,再說了,我不想別人覺得我苛待你。”


    拐彎抹角的關心,是幼時顧翊秋最無法抵擋的東西。


    忍受了寒冷,忍受了痛苦,忍受了黑暗,唯獨……忍受不了溫暖。


    “我這樣的人,該被苛待。”


    那時的他,和此時的他,回答幾乎重疊。


    殷牧悠眼瞳一縮,朝少年望了過去,仿佛看到了當年的顧翊秋。


    梧玄說顧翊秋的精神海被抽離,難道……


    殷牧悠不動聲色的把東西推了過去,又拿起一小截麵包,放在他嘴唇前:“吃。”


    顧翊秋的目光全放在了他的身上,竟不知不覺的張了嘴,麵包很快就喂到了他的嘴裏。


    殷牧悠的眼裏帶了些許笑意:“好吃嗎?”


    顧翊秋才反應過來,皺著眉咀嚼了起來。


    該死,真好吃。


    殷牧悠已經有七八成確認他的身份,剛才的顧翊秋肯定是在偷聽。除了他,誰有那麽強悍的實力完全隱藏自己的氣息?


    殷牧悠走到了一個玻璃容器前,玻璃的表麵有一層特殊的材質,像變色龍一樣,可以根據環境做偽裝。


    殷牧悠觸及到玻璃材質時,那一小塊兒地方才顯示出了原有的樣子。


    顧翊秋剛吃了半飽,就看到殷牧悠這副表情。


    “閣下,請寬恕我的罪,剛才端著東西走進來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你和那位向導大人的對話。”


    “算了,但別說出去。如果以後被我聽到什麽傳言,你知道什麽後果。”殷牧悠暗暗警告,到底有兩三次不確定他是顧翊秋。


    他冒不起這個險。


    “……是。”


    顧翊秋垂下眼,身體緊繃的站在原地,連東西也不吃了。


    殷牧悠問:“怎麽了?”


    “謝家的事情我也聽過一些,我也有些好奇,閣下是怎麽想的?”


    殷牧悠撫摸玻璃容器的手微微一頓:“你真的想知道?”


    “閣下會告訴我嗎?”


    殷牧悠歎了口氣,才緩緩開了口:“……回答路鳴剛才的問題,如果不愛,不會待在他的身邊。”


    顧翊秋睜大了眼,心也仿佛被揉亂。


    “謝家的事能傳到天狼星這麽遠,可想而知鬧得有多大。你聽到了剛才的話,該知道我不是顧元帥,我是他的向導謝遙。”


    “……嗯。”


    顧翊秋竭力壓下唇角,他向別人承認這個身份的時候,顧翊秋簡直是狂喜。


    “你知道嗎?是我主動要求他標記我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什、什麽?”


    殷牧悠笑著,那眉眼越發溫柔:“我可是謝家的人,如果真的排斥,寧願死了也不會這麽要求他。”


    顧翊秋仿佛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了一般。


    “那你怪顧元帥嗎?”


    “我不怪他,從來都沒有過。”


    他傻笑了起來,雖然知道這樣的自己很蠢,可完全止不住。


    來到這具弱小的身體,顧翊秋是極度不適應的。


    顧翊秋甚至懷疑有人使了鬼,控製著心裏的暴戾情緒,小心翼翼的蟄伏著,戒備的觀察著四周。


    可聽到了殷牧悠的真心話,來到這具身體,也不全都是壞事。


    顧翊秋甚至感到後怕和慶幸,這已經成了他心裏的結,他還永遠問不出口。


    他不問,殷牧悠也不會說。


    如今心裏逐漸鬆開,纏繞在他心上多年的痛苦漸漸消失。


    他甚至不停追問:“你真的這麽愛顧元帥?”


    “很愛很愛。”


    “多愛?”


    “像愛自己一樣。”


    顧翊秋的心裏極甜,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加大。


    他從出生以來,從未有過這麽開心的時候。


    兩人交談了許久,說到最後,殷牧悠有些咬牙切齒:“不過,別人總傳言我是他養的金絲雀,讓我很不爽,非常不爽。更可惡的是,那群人還罵了我三年。”


    這下子,換顧翊秋心虛了。


    殷牧悠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念頭,朝顧翊秋看了過去。


    他單手托腮,露出一個壞笑:“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


    “我看上你了,打算養著你。”


    顧翊秋:“!!!”


    ……


    銀河號上的人時時刻刻監視著殷牧悠,未來技術尤其發達,再有丁揚打掩護,殷牧悠根本不會察覺到自己被監視了。


    原本以為殷牧悠品性不端,這群人等著捉證據,等顧翊秋醒了好放給他看呢。


    看著看著,事情的走向就越發的古怪。


    陡然聽到那一番真情流露,還有人生出了幾分感動,覺得殷牧悠這麽愛元帥,三年前是他的可能性應該很小了。


    他們莫不是真的冤枉了他?


    況且三年前還是殷牧悠救下的元帥,他們還罵了殷牧悠三年,有人已經感受到了臉疼的滋味……


    可感動沒多久,殷牧悠就說要養別人了!


    “傳什麽金絲雀,還不是都怪你們!”


    “是你們想出這個歪招的,還說什麽可以作為軍事法庭的證據,看出他真正的樣子!現在反倒怪我了?”


    “夭壽了,元帥的向導要出軌了!”


    “胡嚷嚷什麽!出什麽軌?沒看到是鬧著玩的嗎!”雖然這麽說,他心裏還是發著虛啊。這擺明了是他們創造了條件,給了殷牧悠機會。


    證據是沒捉到,出軌倒是一拿一個準兒。


    而且,還不是他和元帥的感情出了問題,反而是為了報複他們這群亂說的人?


    他們都欲哭無淚,幾乎所有人心裏都生出了一個念頭——


    他們元帥,今天帽子的顏色可真鮮豔。


    元帥如果知道了,不得弄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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