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殷牧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完全沒了力氣。


    窗簾被拉了起來,四處隻剩下一片黑暗,屋子裏似乎點著讓人放鬆的熏香,那味道卻讓殷牧悠作嘔。


    一直戒備的宋秦沒能對他下手,反倒中了尹邵寧的計。


    明明這具身體所帶給了他發怒和害怕兩種情緒,他的靈魂像是脫離了肉體一般清晰的分析著這一切。


    [我能動手嗎?]


    [不能,遊戲規則限製,不可ooc。]


    殷牧悠閉上了眼,隻得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恢複了之前的模樣。


    正當此時,尹邵寧走了進來,坐到了床邊,單手托腮的看著他:“早安,小杭。”


    “現在明明是晚上。”


    “窗簾拉起來了,你看不清楚,不過現在的確是白天。”尹邵寧癡迷的朝他伸出手,“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是怎麽帶走你的?”


    “是宋秦對嗎?你利用了宋秦的人,專門選在宋秦動手的這一天。”


    尹邵寧笑了起來:“不過你還有一點不知道。孟雨澤找了人在每天跟著你,就不知道是監視還是保護了,那個人宋秦早就查出來了,今天他專門找了人把他騙走。”


    尹邵寧聳了聳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過他能下手的也就這幾年了,他看人向來很準,孟雨澤若是再成長幾年,他一定望塵莫及。


    所幸,先把他掐死在搖籃裏。


    “你和孟雨澤還真是互相拖累,很多事情明明可以先發製人,卻為了照顧他而無暇分神。小杭,你其實很聰明。”


    “他不是我的拖累。”


    尹邵寧煩躁的嘖了一聲:“還說不是?沒有他,你在宋家的處境會變成這樣麽?你會身敗名裂麽?”


    殷牧悠越是選擇維護孟雨澤,尹邵寧的心情就變得越是不爽。


    他得不到的,孟雨澤卻得到了。


    心頭的鬱氣讓尹邵寧湊近了殷牧悠,箍緊了他的下巴,殷牧悠那雙眼睛便直直的同他對視:“你隻要背叛孟雨澤一個,就能得到所有,這個買賣還不劃算嗎?別犯蠢。”


    氣氛頓時變得凝重,屋子裏隻剩下時鍾滴答滴答的聲音。


    “現在犯蠢的人是你。”


    “哦?”


    “如果我是你口中的那種人,早就不用你抓我來了。”


    尹邵寧鬆開了他,悶笑起來:“也對。”


    他被懟了,卻一點兒也不覺得憤怒,反倒十分有趣。


    越珍貴的東西,越難得到。


    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如今還可以等得更久一些。


    尹邵寧離開了這個房間,殷牧悠才從床上起身。


    隻是他的身體是軟的,廢了不知道多少力氣才走到窗戶前。等他拉開了窗簾,外麵卻不是早晨,而是闃黑的深夜。


    顯然,離他被帶走過去的時間不長。


    殷牧悠臉都黑了,這個尹邵寧果然滿嘴謊言。


    一個人長年累月說謊說成了習慣,所生活的地方也是充滿謊言,突然遇到真摯的東西,他就會不折手段的得到和占有。


    殷牧悠忽然間抓住了什麽,他或許可以從這方麵下手。


    不久之後,一個人端著早餐走了進來。


    殷牧悠睜開了眼,便看到了她:“林姨?”


    林姨朝他訕訕的笑了兩聲,之前宋杭和尹邵寧關係還不錯的時候,就經常來尹家。


    這一來二去,她就和宋杭相熟了,知道宋杭雖然懦弱,但心腸不壞。


    如果能成為少爺的朋友,她也樂於看到的。


    哪裏知道,兩個人會發展成這種樣子。


    “宋少爺……你也別怪他。”


    殷牧悠自嘲的笑了起來:“誰被這麽對待,都不可能不怪。”


    林姨沉默了下去,長長的歎息了一口氣。


    這裏麵裝了攝像頭,少爺聽到這句話還不知道有多傷心了。林姨懷念的說:“以前您和少爺的關係明明那麽好……”


    殷牧悠早就猜到,尹邵寧不綁著他,就一定會監視他。


    因此,這些話全是說給尹邵寧聽的。


    他低垂著眼眸,痛苦的情緒溢於言表:“我和他關係好?那是多久的事情了?林姨,你能不能幫我逃出去?”


    林姨欲言又止:“我怎麽有這個能力?其實少爺還是很喜歡您的,不如您服個軟?”


    殷牧悠徹底陷入了失落,忽然說起了以前的事:“我不可能服軟,在那件事情之後,我就告訴自己決不能對他服軟。”


    “……那件事?”


    “剛開學的時候我總是受到排擠,尹邵寧曾經救過我,還為了我受了傷,我後來十分感激他,就和他成了朋友。”


    原來還有這一層淵源在裏麵。


    “那後來呢?”


    “後來,我卻發現那些人對我的排擠,都是尹邵寧安排的,他受傷也是故意演給我看的。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沒想到卻因為這一時的衝動,身邊的朋友全都被他給逼走。”


    林姨臉色煞白,沒想到尹邵寧的手段這麽狠。


    殷牧悠的笑容裏帶著痛苦:“林姨,你說我傻不傻,竟然真的把他當做了朋友?”


    林姨更加可憐他,同時又害怕尹邵寧這麽做,殷牧悠會做過激的事。


    她左右為難,殷牧悠似乎還想說什麽,她落荒而逃似的離開了房間。


    另一間屋子裏,尹邵寧望著監視器。


    聽到了這一切,他的心情極度複雜。


    他原本可以得到,卻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被他自己親手毀滅。


    他忍不住走到了屋子裏,看著正在吃早餐的殷牧悠,語氣仍舊僵硬:“你昨天晚上竟然沒有鬧騰。”


    殷牧悠對他的態度忽然間全變了,尖銳而帶刺:“鬧騰有用嗎?從以前開始我就知道。”


    尹邵寧一想起剛才那句話,心緒波動了起來。


    “……以前?”


    “我自從知道真相後,那天那些人又回來找了我。”


    尹邵寧眼神一變:“他們說了什麽?”


    “有人罵我傻,會相信你這樣的人。有人可憐我,覺得不幸被你看上。”


    他說的兩點,尹邵寧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


    從那天和孟雨澤打賭開始,他就一直陷入了瘋魔,覺得明明是自己先發現的,為什麽卻被孟雨澤搶走了。


    然而今天殷牧悠的話,卻猶如星星之火,逐漸將他點醒。


    殷牧悠將手腕往後縮了縮,尹邵寧眼尖的看見,不由皺眉:“你藏什麽?”


    他握緊殷牧悠的手腕,直到他吃痛,才第一次看到上麵極淺的傷疤。


    尹邵寧震驚極了。


    殷牧悠臉色卻難看了下去:“放開。”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放。”


    殷牧悠的眼神裏帶著疲憊:“兩個月前,我輟學在家,你還記得嗎?”


    尹邵寧眼神閃爍:“嗯。”


    “剛開始回家那天,我拿著刀子,在手腕上懸了很久,可我還是怕疼,沒有割下去。”


    “所以這傷痕很淺,如果再用力一些……”


    殷牧悠打斷了他的話:“你知道了,滿意了?”


    他的初衷隻是為了得到他,尹邵寧沒想到自己曾逼得他想死,他心裏掀起了驚濤。


    殷牧悠卻嘲笑著他:“如果不是孟雨澤,你今天根本沒機會抓我,該是在骨灰壇裏看到我。”


    他那雙眸子裏隻剩下嘲諷、惡意、尖銳,一點兒都沒有他想要的。


    尹邵寧幾乎落荒而逃,離開了這個房間。


    殷牧悠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不由吐出一口濁氣。


    他喜歡什麽,那他就展現什麽給他看。


    然後,再當著他的麵將其毀掉。


    —


    孟雨澤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手不自覺的捏緊。


    他望向外麵,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在聽完男人說完,他皺緊了眉頭:“除了宋秦,你竟然說你不知道小杭被帶到了哪裏?”


    男人滿是愧疚:“……抱歉,是我的失職,被幾個人纏住了。不過後來我回到那裏,卻發現了一個人。”


    “誰?”


    “他說他叫梁昊。”


    孟雨澤很快就從公寓裏走了出去,他一刻也不敢耽擱。


    夜風在耳畔呼嘯的掛過,他的心髒都快結冰。


    在知道梁昊名字的那一刻起,孟雨澤就明白了這件事的主謀是誰。


    也正因為如此,知道尹邵寧對殷牧悠的想法,孟雨澤才如此害怕。


    等到了那裏的時候,梁昊還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的哭泣著,他的精神都看著不太正常,男人朝孟雨澤解釋:“我在他旁邊很久了,他一直都是這樣,會不會……這兒有問題?”


    男人指了指腦子。


    孟雨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而朝梁昊說:“小杭跟我提起過你。”


    聽到這個名字,梁昊才愣愣的抬起頭,孟雨澤那張臉便映入眼前:“孟雨澤……?”


    他雖然和孟雨澤沒交情,但孟雨澤在學校太有名,梁昊不想知道也難。


    “是尹邵寧,小杭被他帶到了哪兒?”


    梁昊身體僵硬,根本不敢說,隻是身體發著顫:“我,我不知道。”


    “小杭把你當成摯友,你不僅幾個月前丟下他,現在又要把他送到尹邵寧的手裏?”


    梁昊的臉色更加蒼白:“我已經背叛他兩次了,他不會再關心我,把我當成朋友。”


    孟雨澤捏住了他的衣領,表情染上了怒氣:“他如果不關心你,就不會上當。”


    這句話,就像是刀子一樣刺入梁昊的心髒。


    他嘴唇輕顫,心頭升起了幾分酸澀。


    明明都這樣了,可小杭還是一如既往的湊近了他,小聲安慰著他。


    孟雨澤說得對,如果再不有所行動,他或許會把小杭給毀掉。


    “可我不敢……”梁昊的眼淚打濕了臉頰,“我是個膽小鬼。”


    孟雨澤緊咬著牙關:“你今天說出那個地方,以後我保證你毫發無傷!”


    他不由微怔,夜已經深了,小巷裏路燈也壞掉了,隻剩下夜空的星光能照亮一些。孟雨澤仿佛置身於萬千星光之下,說出的話莫名砸在了他的心髒。


    “……如果,你沒做到呢?”


    “我用未來跟你做賭注,我不會拿小杭來開玩笑。”


    梁昊緊抿著唇,不知道這句話的可信程度。


    其實查的話也能查到,可時間緊迫,他害怕殷牧悠會出什麽事,而是第一時間來問梁昊了。


    以防萬一,孟雨澤又打了電話給一個人。


    那人是孟父的朋友,憑他也能查到。


    見狀,男人不由哎了一聲:“你不說也能知道,他這是在給你機會說!沒時間了!”


    梁昊聲音沙啞,細弱的告訴了孟雨澤位置。


    孟雨澤很快去到了那個地方剛掛斷電話,隻冷冷的看了梁昊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一個人去,到底勢單力薄,男人給江宏彬打了電話,在說明情況之後,江宏彬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我馬上過來。”


    到底是他答應了孟雨澤,找了人幫著照看殷牧悠。


    可現在殷牧悠還是被人帶走了,他的心裏也充滿了自責。


    很快,兩人便匯合。


    到達那個地方的時候,天都已經微微亮了。


    這個位子格外偏僻,並不像是尹家名下的產業,看來他為了藏住小杭廢了不少的心思。


    當尹邵寧看見孟雨澤過來的時候,似乎並沒有那麽驚訝。


    他隻是冷冷的看著,江宏彬身後的梁昊臉色蒼白的朝後縮了縮。


    尹邵寧原以為他精神崩潰,根本就不敢向外人說出這一切,沒想到這個膽小鬼也敢反抗他了。


    “把他還給我。”


    “如果不還呢?”


    孟雨澤語氣極冷的說:“那尹家第二天就要醜聞纏身了。”


    尹家那兩夫妻從來都是各玩各的,隻是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他們玩得開,到男女通吃的地步,早已經不是秘密了。


    尹邵寧的表情很平靜:“你說的是那兩個人?我才不在乎,他們早點下台,尹家的一切都會交在我手上。”


    “你不在乎他們,那尹家的一切呢?來之前我聯係了雷弈。”


    尹邵寧臉色難看了起來,正因為他和孟雨澤某一部分相似,所以他才聽得懂孟雨澤說什麽。


    他可以不在乎那兩個人,但不能不在乎尹家。


    孟雨澤從小就是孟家的繼承人,雖然現在不是了,孟家以前的關係網他最清楚。生意無非是利益,隻要能重新把利益鏈接上,那些東西一樣也會回來。


    “看來我小看你了。”


    他的話音剛落,房間裏就傳來了奇怪的響聲。


    孟雨澤和江宏彬連忙朝裏麵走去,這一次尹邵寧卻並沒有攔著,隻是走到了梁昊身邊:“你還想將功贖罪麽?別虛情假意了,你每一次都在選擇最安全的位置,現在又看到孟雨澤的實力了?”


    梁昊臉色泛白,尹邵寧每一句話都如此一針見血的戳痛著別人。


    此時孟雨澤已經扶著殷牧悠出來了,他身上仍舊無力,大腦卻很清醒。


    “小杭……”梁昊走上去幾步。


    “滾。”


    一個簡單的字,讓他的腳步頓時停住。


    “這可是你自己告訴我的,背叛了我一次的人,我絕不會相信你第二次。”


    他們一行人逐漸離開,孟雨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和他徹底撇清關係,尹邵寧就不會再對他感興趣了。梁昊也不會再被逼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殷牧悠問:“也許我隻是真的厭惡他了呢?”


    孟雨澤眼神也變得柔和,揉了揉他的發:“也許。如果我沒來,你打算怎麽辦?”


    “有林姨在。”殷牧悠說出了這個名字,孟雨澤便理解了他的意思,恐怕他是想借著她離開。


    “況且,就算沒有林姨,我也不怕尹邵寧。”


    孟雨澤微怔,疑惑的朝他望去。


    殷牧悠的腳步忽然停下,轉過頭一步步回到了尹邵寧身邊。


    “你回來做什麽?”


    殷牧悠低聲而快速的在尹邵寧身邊說了句話:“一開始的時候,你為什麽騙我?如果不是那樣,我們現在或許還是朋友。”


    他要讓他自己知道,曾經擁有過的東西,在自己沒能察覺的時候毀滅,該有多麽的痛苦。


    他總是活在欺騙裏,不是想要真摯的東西嗎?


    現在這東西,沒了。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說完,殷牧悠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尹邵寧站在原地,平日最擅長口舌的他,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忽然間想起,剛才林姨痛心的問他,是想逼死殷牧悠嗎?


    也許是這句話,讓他今天並沒有太過,而是看著孟雨澤帶走了他。


    尹邵寧從嫉妒當中,恍然間察覺到了一絲心痛和後悔。


    曾經可以得到,卻驟然失去,這滋味任誰都會痛苦和惋惜。


    包括他也同樣如此。


    殷牧悠朝前小跑著走去,總算是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那樣,尹邵寧還會使壞。


    他對宋杭的傷害已經足夠深了,隻是這麽輕輕的一下,也算是為宋杭出了口氣。


    他或許還不夠了解人心,之前因為明白尹邵寧的結局,殷牧悠並沒有去管。


    然而尹邵寧今天的行為徹底觸怒了他。


    這些話,隻是提前收了點利息。


    他越在乎,越想得到宋杭,這樣的傷害就會越疼。


    殷牧悠走到了孟雨澤身邊,孟雨澤也並沒有問他。


    這是兩人之間的默契,殷牧悠不想說,他絕對不會逼問。


    上車的時候,殷牧悠忽然開了口:“先不急著回家,去宋家。”


    江宏彬在前麵開著車,聽到這句話下巴都差點嚇掉了。


    “那種地方,躲都來不及,怎麽還要專門過去?”


    殷牧悠卻露出一個笑容:“去解決一件事情,總不能,看著別人白白算計了我。”


    之前以為孟雨澤的命運軌跡被改變,他就鬆懈下來了,然而這一切都是錯的。


    該做的,還是得做。


    尹邵寧的事解決了,現在該輪到宋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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