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衍最近的變化,殷牧悠全都看在眼裏。


    自紫寰宮大火過後,他就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每日上朝的時候,無論底下參他多少本,蘇衍都為他駁斥眾大臣。


    不僅如此,蘇衍的招兒還用得賊妙,全都是苦肉計!


    現在朝堂上對他的印象全變了,殷牧悠隻要一出去,準兒能看到那些罵他的朝臣在背後心疼他,說他是個大大的忠臣。


    躺著都能洗白。


    這件事的後遺症……就是蘇衍更粘他了。


    暖閣裏靜悄悄的,殷牧悠隻是冷著臉看他。


    蘇衍被他這麽盯著,耳根都開始紅透,心髒砰砰亂跳。


    “……”明明是他先說話調戲他,結果搞得像是自己對他下了手似的。


    “陛下還不放手?”


    蘇衍觸電似的,慌亂的將殷牧悠放開。


    活脫脫的一副有賊心沒賊膽的樣子。


    煩,那天偷吸他的人是誰!現在才這麽奶,這麽軟的樣子,絕對是裝的!


    殷牧悠走到書案旁,拿起黑色的戒尺:“臣作為陛下太傅,方才陛下行為如此放浪,臣不得不管。”


    他一挑眉:“伸手。”


    蘇衍乖乖伸出手去,完全不敢反抗。


    啪。


    殷牧悠的力道極重,蘇衍的手心很快就泛起了紅。


    “陛下可知道自己錯了?”


    蘇衍悶哼了一聲,呼吸都炙熱了三分。


    暖閣裏的空氣不流通,讓他的臉輕而易舉的紅了起來,在被打的時候還直勾勾的盯著殷牧悠看,仿佛被殷牧悠打完全是種享受似的。


    殷牧悠一噎,感受到了變/態的威力。


    現在還小,可不能讓他養成這種習慣。


    否則從小變/態,以後就會進化成老變/態。


    殷牧悠隻打了這麽一下,就沒再繼續動手了。


    蘇衍還頗為遺憾:“不打了嗎?”


    殷牧悠嘴角一抽:“……陛下這是還想被打第二次?”


    蘇衍仿佛被他發現了自己心思似的,眼底帶著幾分慌亂:“太傅方才沉著臉,我還以為我把你氣急了,沒想到隻打了一下。”


    殷牧悠扶額:“剛才那話,是誰教陛下的?”


    “……李德忠今日拿了些東西過來,教人事的宮人也細談了些。”


    以前有原身壓著,沒人敢教蘇衍人事。


    現在他鬆了口,要輔佐蘇衍親政,這些事情就安排得妥妥當當了。


    殷牧悠細思著,覺得那教人事的宮人太粗鄙,竟然連偷見他這樣的話都教出來了!


    正當此時,清淩帶著李德忠走了進來。


    在看到蘇衍的時候,李德忠總算是眼淚汪汪的喊:“陛下,可算是找著你了!”


    “今日不是安排了人教陛下,現在陛下竟到了我府上。可是教習之人太過粗鄙,讓陛下不滿了?”


    李德忠擦了擦眼角:“嗚嗚嗚,冤枉啊,陛下把教習宮人嚇得吐了血,如今人還在禦醫院呢。”


    “什麽!?”


    “李德忠!”蘇衍暗暗警告。


    殷牧悠皺緊了眉頭:“說。”


    李德忠左看看蘇衍,又看看殷牧悠,最後還是說出了口:“聽那位宮人說,陛下……陛下在問男子和男子之間的事,旁的都不願意聽。”


    四周皆靜。


    李德忠原以為殷牧悠會教訓蘇衍一頓,好歹那可是陛下的太傅。


    男子和男子?這還得了!


    誰知聽完這話,殷牧悠的臉色竟紅了起來,自從明啟宮那日後,太傅就沒有帶麵具了。


    似乎注意到旁人的眼光,殷牧悠拿袖子一掩輕咳,袖上繁複的蓮紋將大半張臉給遮蓋,那雙如朗星的眸子裏滲了一層水霧,宛如泛起瀲灩的波光。


    “怎麽全都看著我?”


    李德忠是個太監,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太傅竟……羞了?


    蘇衍原本還覺得丟臉,可方才他說出那兩個字時沒看到的景色,卻在此刻見著了。


    蘇衍滿腦子都一個念頭——


    丟點兒臉算什麽?


    不怕!


    看見殷牧悠這樣,他忽然心癢難耐。想起那天晚上聞到的味道,蘇衍全身都泛著滾燙,眼眸也沾染了不可言喻的欲/念。


    很想抱著吸一口。


    殷牧悠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看到蘇衍這樣,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


    臉上就差寫滿那四個字了!


    ——欲罷不能。


    殷牧悠一哆嗦,朝李德忠說道:“早些帶陛下回去。”


    蘇衍想起自己來是說正事兒的,回過了神來:“其實孤今日來,是想和太傅商量一件事。”


    殷牧悠完全不相信!


    蘇衍急忙說:“是真的!”


    “……好,你們先下去,陛下要同我談事。”


    “諾。”


    暖閣裏,僅剩下蘇衍和殷牧悠,此時蘇衍才開了口:“舅舅找了我。”


    “詹大人?”


    “嗯,他還以為我是詹遙,讓我別暴露了身份。”蘇衍語氣裏透著三分自嘲,“成為了其他人,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受了多少蒙騙。”


    “陛下不朝詹大人表露身份,可是有其他用意?”


    “嗯,我想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蘇衍的眼底泛著痛苦,“五年前滅程家滿門一事,三年前以你的名義克扣災民的糧食一事竟都是舅舅的手筆。”


    “陛下信我?”


    “為何不信?”


    殷牧悠露出一個笑容:“有陛下這句話,足夠了。”


    蘇衍緊抿著唇,他可真是傻,對自己也掏心掏肺的這般好。


    “那陛下現在打算怎麽辦?”


    殷牧悠心裏做了個決定,他不想告訴蘇衍那件事。他總覺得蘇衍隻是個少年,這些事情,殷牧悠想自己解決。


    躲過了扶蒼珠,又打擊了蘇桓,蘇衍才不會走向那種結局。


    蘇衍來太傅府之前,也同樣做了一個決定:“舅舅對我有忠心,野心卻太大,他的目的想讓詹家壯大。我先在他麵前偽裝著,靜觀其變,看看舅舅到底想做什麽。若是他有半點出格,這次定要給他一個教訓。”


    殷牧悠表情越來越柔和,蘇衍越強,心思越縝密,他就越能放下心來。


    就算是他走後,蘇衍也不會受到傷害。


    “如此甚好。”


    蘇衍抬眸,恍惚間看見對方笑容落寞。


    他的心髒猶如被誰用刀戳了幾下,裹著方才還未散去的甜,逐漸泛起了酸澀來。


    有時候,他覺得抓住了他。


    有時候,他卻遠如天邊。


    —


    殷牧悠向蘇衍求了恩典,讓君長歡可以去看太平侯最後一眼,隻是不許殷牧悠跟去。


    少年別扭的占有欲,幾乎是毫不掩飾。


    殷牧悠無奈之下鬆了口,答應了蘇衍。


    他隻得向君長歡致歉。


    君長歡看著卻比昨日更為憔悴:“無妨的,我一人去也好。”


    君長歡身上的氣質孤冷了許多,和之前的他相比已經大變。


    殷牧悠忍不住叫住了他:“長歡……”


    君長歡抬眸,眼下滿是青黑:“嗯?”


    “我幫你。”


    君長歡震驚的看向了殷牧悠:“幫我什麽?”


    殷牧悠吐出兩個字:“蘇桓。”


    君長歡不想連累他,痛苦萬分:“那是我自己的殺父之仇,我想自己報。”


    “你擔心連累我?”殷牧悠的聲音仿佛隔著霧,從風裏傳來,“長歡,你若真的想報仇,就得懂得利用別人。”


    “這個人也包括你?”


    “也包括我。”


    聽了這話,君長歡卻笑了出來。


    熹微的陽光照射下來,短暫的溫暖驅散了他身上的寒冷。


    君長歡忽然抱緊了殷牧悠,在他耳邊低聲的說:“我看錯了一人,卻喜歡對了一人,別再說讓我利用你的話了,今歌,我希望看到你安好。”


    君長歡的眼底透出了幾分殺意,那雙溫潤的眼也變得銳利起來。


    蘇桓。


    他在嘴裏默默的念著這兩個字。


    就算自己現在沒那個本事,也絕不能讓他好過!


    “你已經幫了我太多,謝謝你。”


    說完這些,君長歡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殷牧悠心中煩悶,朝係統索要了這個世界完整的劇情。


    蘇衍雖說是反派,也隻是在前期。


    慕今歌死後,蘇衍就開始親政了。扶蒼珠讓他越來越沉溺,以至於心頭那些扭曲和渾濁的黑暗都不斷被放大,製定了各種酷刑。


    那三個月,皇城死了好幾萬百姓。


    扶蒼珠隻是外因,究其根本就是蘇衍行事尖銳,直到如今殷牧悠也深有體會。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自己麵前就像是卸掉了一切防備的幼崽,將所有獠牙深深掩藏。可若換了旁人,他還是會如以往那樣。


    在原來的劇情裏,君長歡的父親長平侯立了大功,蘇桓繼位後君家風光無限。


    君長歡的地位自然而然的水漲船高,隻是他扔惦念著那個死去的人,半年多都閉門不見。


    蘇桓花了許多代價,才從他心裏挖去了慕今歌,讓君長歡喜歡上自己。


    結局自然是he。


    而如今,蘇桓卻成了君長歡的殺父仇人。


    諷刺而可笑。


    他所能留下的時間大約是不多了,究竟要怎麽做,他還得三思一番。


    —


    三日後,殷牧悠入宮覲見。


    聶添國宴上並未回來,歸期就在這幾日。


    他前不久才平定了戰亂,又在歸來的途中剿滅的山賊,這次的接風宴自然不能草率。


    二月末,天氣已經逐漸開始轉暖。隻是殷牧悠自己身子骨不行,仍然覺得寒冷。


    在這裏待了快兩個月,這具身體已經越來越像他本身。


    四分了。


    若真到了十分,他稍微流一點兒血,蘇衍就會抵抗不了。


    清淩隨殷牧悠一同上了馬車,殷牧悠正閉目養神,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太傅這幾日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了。


    他越是病弱,就一天天變得更美,仿佛那些開至末尾的玉蘭花,色若皎然,純潔之中盛放著靡豔妖嬈。


    但玉蘭花的花期終究是到了,如今桃花已經長滿了花苞,靜待盛放。


    四時輪轉,萬物自有更迭……隻是清淩卻想在他凋謝之前,多看幾眼。


    正當此時,馬車卻停了下來。


    “太傅,這馬車壞掉了,太傅還是先下來歇息片刻,容小人修好了來。”外麵的馬車連忙說道。


    殷牧悠仿佛已經知道了會發生什麽事,臉上的表情近乎淡然。


    “好。”


    程江的事發生的時候,他也曾如此。


    殷牧悠隨清淩一起下了馬車,靜觀其變。


    天邊被染成了橙黃之色,下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雨,雨水洗過之後,遠處的桑榆暮影就更加動人。


    殷牧悠朝清淩說道:“等會兒若是發生了什麽事,切莫驚慌。”


    清淩微怔,還沒明白殷牧悠話中真意,遠處就忽然傳來一陣聲音。


    “慕今歌,今日我就替大周除了你這奸佞!”


    “誰?”清淩戒備了起來。


    他們四周忽然間出現了極多的士兵,紛紛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殷牧悠就站在中央,臉上的表情始終淡然。


    他就知道,肯定會有人對他不滿。


    之前歸順太傅府的大臣們,如今叛變得最快。他們心裏有怨氣,同時殷牧悠手裏還握著他們歸順他的把柄,所以殷牧悠必死。


    殷牧悠明顯的知曉這一點。


    若他不死,混亂的大周朝堂隻會更加亂,朝臣們都分成了兩派,一派隨皇帝的心願要護著他,一派要讓他死。


    “詹旭然,果然是你。”


    詹旭然露出一個笑容:“慕今歌,我們也算鬥了十年了,我卻始終不如你,可我卻是最了解你的人。那日在元宵國宴,你說會輔佐陛下親政,這又是你的謊言?”


    殷牧悠心想,這個詹旭然雖然能力不如蘇桓,但看人倒是看得清楚。


    慕今歌的確想篡位,想把大周弄亂。


    而他卻不想這麽做,也不能這麽做。


    “那話自然出自我的真心。”


    “我不信!”詹旭然閃過一絲狠色,用長劍指著殷牧悠,“我若不除了你,陛下就坐不穩皇位!來人,把他捉住!”


    那些朝臣們倒是想看著他死,就是要乘著蘇衍尚未親政,而他又主動放棄權利的這個特殊時間,才最好動手。


    聽到這話,領頭的士兵卻有些害怕:“詹大人,這……那畢竟是慕太傅!”


    想到這些天蘇衍的回護,詹旭然也是氣得牙癢癢的。


    慕老壽宴之後,那小子後來又回了趟風自樓,那日在風自樓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他對殷牧悠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難不成……他和先帝一樣?


    詹旭然睜大了眼,死死盯著殷牧悠,這妖孽!


    “慕今歌十年前霍亂朝政,如今又把持朝政,令大周成了這樣的慘樣。若是陛下怪罪起來,由我一人承擔!”


    殷牧悠看著他,卻露出了一個笑容。


    詹旭然緊咬牙關:“你笑什麽?”


    “詹旭然,你太蠢,不過勝在有一顆回護陛下的心。”


    詹旭然完全沒明白他的意思,死到臨頭了他竟然還能笑出來?


    不管了,他今日一定要除了殷牧悠才行!


    “你們現在不動手,就以為慕今歌會饒過你們?他的手段,在大周無人不知!”


    士兵們聽得臉色慘白,詹大人說得是對的。


    他們隻好走了過去,拿起長劍架在殷牧悠的脖子上。


    “動手!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殷牧悠剛想說話,從遠方便傳來一個聲音,讓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了那邊。


    “放肆!”


    蘇衍臉色鐵青,他沒想到詹旭然竟然膽子這麽大,敢背著他做這種事。


    少年成長的速度總是極快,仿佛一夜之間,他就成了個能擔起一切的男人。


    蘇衍的眉目尚有幾分稚嫩,可那通身的氣勢,卻真的像是個君王了。


    “沒有孤的命令,誰敢動他!”


    霞光褪盡,夜色席卷。


    這一刻,天地間都隻剩下了這個鏗鏘有力的聲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到反派家破人亡前[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璃子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璃子鳶並收藏穿到反派家破人亡前[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