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月讓衛兵把那發瘋的男人隔離開,其他人以他歇斯底裏的嚎叫為背景,靜靜領著餅子。


    這些年星月部落不缺吃的,囤了不少糧食,短時間供應幾百個難民隻是輕輕鬆鬆。而這些人,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以後,也會加入到開發新田地,並種下糧食的行列中,為部落提供更多的食物。


    蠻荒最寶貴的財富之一就是人,容月並不懼難民湧入,但現實情況比他的想象還要凶險,這些人真的能回歸日常的生活嗎?


    不能也得能。


    這就是他們這些部落管理者需要做的事情了。


    傍晚,簡單的檢查了這幾百人的身體狀況,大傷小傷治了治,吃飽喝足傷痛全無的難民們,無不用極其崇敬和敬畏的眼神看容月。


    容月挑了幾個表現得比較冷靜的老人進了部落,坐定後問他們外麵的情況。


    “是……黑潮。是可怕的黑潮。”沉默半晌,一人悲哀地說:“去年冬天前,黑潮來了。先是水變黑了,水流附近的草木也開始發黑,凡是喝了那些水的人,都漸漸中毒,虛弱而死了……”


    “如果隻是這樣,我們不會輕易地離開家園。”另一人說:“我們尋找幹淨的水源,捕食看起來正常的獸類,連微微發黑的草都不碰,情況終於穩定了下來。沒想到,來了那麽多的魔獸……”


    “是獸潮!”他激動說:“那是魔獸組成的集群,它們衝進我們的部落,將所有東西毀滅殆盡,被它們咬傷的人都中毒死去了……我的部落曾經有兩千多人,等獸潮過去,活下來的隻有二十人……”


    果然是獸潮。


    根據這些人的描述,他們來的地方和月的親人在一個方向,走了快半年才走到星月部落,也不知道那些魔獸到哪裏了。


    幸好,他們的準備也做得差不多了。


    容月步履匆匆地走過半個部落,來到部落邊緣的黑狼家。


    輕輕敲門口,小雪山踮著腳給容月開了門。


    “乖。”看到乖巧的小雪山,容月壓抑的心情好了許多,把香香軟軟的小孩抱起來,他放輕腳步走進裏間。


    “你阿爸還在忙?”容月壓低聲音問。


    雪山點點頭。


    “進展怎麽樣?”


    雪山吐了吐舌頭:“他昨天早上說明白了,會了,到了半夜又爆炸了……”他小小的手拍了拍胸口:“把我嚇壞了。”


    容月被他人小鬼大的樣子逗得笑出來,後退幾步從黑狼的實驗室出來。


    鐵礦已經運到,經過煉金工匠那邊加班加點的試驗,已經能熔出不太像樣的鐵水和鐵塊。


    如果時間充裕,鍛造這個過程其實可以完全交給冶煉工匠來做,包括打造武器等步驟,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容月全部交給了黑狼解構物質的能力。


    隻要黑狼一定程度弄懂了成分,他就能用自己的魔力,將物質重塑——包括拉成各種各樣的武器形狀。


    隻是這項工作也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完成的,看起來還要幾天。容月不多打擾,怕餓著小雪山,去他家廚房給他做了個蒸蛋吃。


    ……說來慚愧,這麽多年了,無論出門在外還是在家,都是天陽做飯,容月至今隻能蒸個蛋……


    看著小孩子吃飯是件令人身心放鬆的事情。


    雪山一口一口挖著軟嫩的蒸蛋吃,房間裏忽然傳出一聲巨響,黑狼頭發亂糟糟的飛奔出來,驚道:“雪山!”


    “……”


    “…………”


    一大一小轉頭看他。


    黑狼儼然是被容月壓榨到不修邊幅的形象,廢寢忘食的研究,竟然連著忘掉了兩頓飯。發現這個事實後他嚇得衝出來,心疼雪山餓了這麽久,沒想到容月也在。


    “師父。”容月笑眯眯:“你搞出來沒?”


    黑狼愣了愣,鬆了口氣,無奈道:“快了……”他話鋒一轉:“聽說有難民來了?”


    容月點頭。


    這幾年,黑狼定居星月部落,加上有了雪山這麽貼心可愛的崽,越發有人氣了,不再像一個漂泊的浪客。


    他坐下,看容月又去利索地蒸了兩個蛋,問:“情況怎麽樣?”


    容月搖頭:“不太好。”


    “我會加快進度的。”黑狼鄭重說。


    黑狼其實有一種預感。


    他已經活了太久,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和事,自認為已經看透了世間百態。


    然而容月,卻是他越相處越摸不透的人。


    這種摸不透,給了他莫名的信心,如果這次世界性的天災,最後還能保存一絲火種的話,那一定在這裏。


    隻要沒能毀滅,就一定有新生。


    吃完容月孝敬的蒸蛋,黑狼抓緊時間又回實驗室去了。容月叮囑小雪山,要是阿爸在忙,他又餓了,就去隔壁找大人,有事也讓別人傳話。


    小雪山乖巧點頭。


    ***


    “阿兄……”隻有人腰高的崽子紮著兩個小辮子,牽著青年的手,懵懂地走在田間。


    他們是剛剛被放進來的那批人中的一部分。


    有十人左右精神不穩定,還在草棚被看守著,剩餘人雖然麻木,卻沒有攻擊性,被安排進了部落,住到了一排漂亮的小木屋裏。


    他們從沒想過,經曆那樣的大災難後,他們還有機會住進這樣的地方——說實話,這比他們原來部落的房子還要結實美觀。


    唯一的缺點是人多擁擠,屋子裏擺了雙層床,一間能睡二十個人,沒有人嫌棄,沒有被當做奴隸對待,他們已經感恩戴德了。


    休息了一晚,今天有人帶他們去看了田地,表示之後他們就要像這樣勞動——開墾田地,播種植物,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解散後還在附近徘徊。


    青年帶著阿妹,就做夢似的在田埂上晃蕩。如果這是一場夢,他們都不願醒來。


    “阿兄,今天還有餅吃嗎?”懵懂的崽子永遠隻知道吃,青年無奈地拽了拽她的辮子,既擔心她離了自己活不下去,又羨慕她能這樣無憂無慮。


    這個部落的境況他已經看得差不多了。


    部落的祭祀似乎對黑潮有所準備,在外麵做了各種改建,部落內的普通部眾,也是各個身手了得,還會做奇怪的“陣型”。


    就連小崽子和女人,也英姿颯爽地組成隊列,似乎並不懼怕。


    到時候會把他們推出去擋住襲擊吧。青年惆悵地想。


    不是他想法陰暗,實在是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太多次。


    已經到了關乎存亡的危急時刻,很多道理和規矩都在不斷被打破,人的底線越來越低。


    他直麵過一次獸潮經過的第一線,見過有人在魔獸靠近時,將身邊的妻子,崽子,推出去當盾。也見過有人嫌棄阿爸阿媽年老體弱,扔下他們獨自逃亡。


    任何得到都是有有代價的,他們現在過得越好,也許死得就越快。


    正出神地想著,田裏有人打招呼:“嘿,那個阿弟!”


    青年抬頭看過去,是個年紀不小了的阿媽。她一身汗,在田裏勞作了挺久,招呼他說:“幫阿媽拿一下你前麵地上的水筒吧?”


    阿媽。


    對年長的女性,其實都能這麽叫。知道名字的話,一般會連名字一起叫,遇到陌生人,直接叫阿媽也是可以的。但在這個時間點,青年忽然感到鼻腔一陣酸澀。


    他的阿媽死在了黑潮剛剛開始的時候,隻剩下他和阿妹相依為命。此刻親切的稱呼讓他紅了眼眶,趕緊低下頭,應了一聲撿起地上的水筒,下到田裏遞過去。


    阿媽態度很和善,一直笑著,問他家裏的情況。


    青年沒什麽好隱瞞的,一一答了。


    久違的普通對話,終於讓青年找回了一點活著的感覺,他聽阿媽說:“在咱們這兒安心住下吧,有你們一口吃的。我們有月祭祀,他非常厲害,一定能戰勝魔獸的!”


    青年愣愣點頭,還接過了一顆糖,順手遞給了阿妹。


    阿媽又給了他一顆,憐惜了摸了摸他的頭。


    甜滋滋的味道,青年從沒嚐過,他牽著阿妹繼續朝前走,每一個經過的人,做著不同的事,看到陌生的他時都不會吝嗇一個笑。


    這個部落真好。


    青年由衷地想,隻要能在這裏再過上一季,就算最後被推出去阻擋魔獸,他也心甘情願了。


    “阿妹,喜歡這裏嗎?”


    “喜歡。”崽子吮著嘴裏的甜味,眼睛都眯起來了。


    阿妹還很小,他們也許會將她留在部落,如果是那樣,也就值了。


    心中正酸澀,遠處忽然有人高聲喊:“不好了,月祭祀暈倒了!”


    “什麽?”許多人放下手中的勞動工具,紛紛向傳信的人聚集。


    “別慌,別亂!就是告訴你們一聲……估計是覺醒呢?哎呀別推了……”


    “覺什麽醒呀,都多久過去了,我們月祭祀不會是累壞了吧?”


    “一定會沒事的!”


    “對,咱們先下去,別添亂了,我今晚回去向神祈禱。”


    “我也是,等會兒我就回去。”


    “我去摘一束最漂亮的花。”


    “神一定會聽到我們的聲音!”


    ……


    ***


    這是哪兒?


    容月睜開眼,足足半分鍾才反應過來。


    這裏是聖殿,他正端坐在教皇的寶座上。


    這樣的景象有多久沒見過了?容月伸手揉了揉眉心,一時不明白自己的處境。


    他已經在那個蠻荒大陸生活了那麽多年,幾乎快要忘卻這個世界,為什麽忽然又讓他夢到這裏……還是說,這不是夢?


    容月嚇了一跳,驚愕間,血色從指尖褪去。


    因為他聽到了外麵的慶典廣播。


    “熱烈慶祝,《星月紀元》一百級公開測試,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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