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野欣喜若狂!


    但隨之而來的擔憂又讓他猶豫起來:“要不,再等我想想……”


    鳴山肯定不會放他走的吧。


    也不是他自視過高,但他幾十年來為鹽部管著很多事,包括鹽礦產量,肉幹消耗速度,出去行商的商隊帶的貨物的量,應該換回多少肉幹……尤其是每年的秋季大集前後,更是他忙得不可開交的日子,今天以前,他已經有一個月沒睡個好覺了。


    鹽部離不開他,鳴山也離不開他,徒弟還沒有帶出來,他……不能走。


    容月看他竟然反悔,果斷道:“你有什麽麻煩,我來幫你擺平啊?你原來的部落還想扣著你不成。”


    活生生的人才啊,哪能就這樣放跑!?


    “也不是扣著。隻是……”雲野抬眼,憂傷地說:“少了我,部落會亂的。”


    “那你現在開心嗎?”容月道:“如果你明天就會死,你還會選擇過今天這樣的生活嗎?”


    “我……”


    “或者放遠一點,你知道一個月後你會死,下個月你會做什麽呢?”


    容月拍拍呆愣的雲野的肩膀:“不要等自己死前再後悔,日子過得可快呢。”


    雲野恍惚:“是……是的。”


    他已經不年輕了,如果他能有兒女,也到了可以結契的年齡。再看看藍角,一生都過完了。


    他真的甘心嗎?甘心繼續這樣的生活,甘心一成不變,甘心永遠得不到鳴山的回應……可是……


    “你別擔心,”容月又道:“隻要你自己想來,別的麻煩我們都幫你搞定。說吧,你是哪個部落的?”


    雲野被蠱惑,心癢難耐,最終回答道:“……是,是鹽部。”


    容月短暫地意外了一下,又很快收住了驚訝,笑著說:“沒問題,鹽部是吧,肯定沒問題!”


    *


    和雲野約定集市結束那天來接他,容月和天陽走到台下,看了一會兒表演。


    大家準備的節目一言難盡,基本都跟自己平時的工作有關。


    什麽鋸木頭表演,裁木板表演,各位男同胞們展現了極快的手速,高超的技巧……引來陣陣掌聲。


    這些跟木頭石頭打交道的還算好,養殖小組的一些人,因為豚獸不好帶,竟想當眾表演煽兔子……被容月及時製止了。


    於是他們隻得和幾十個實在沒有才藝的人一起,表演了每天早上都要做的“早操”。


    三人在台上,分別是寶地,和溪邊溪上兩兄弟。


    剩下的在台下列隊站好。


    隨著鼓聲咚咚咚響起,眾人整齊劃一地做起動作——“哈!”


    此時,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熱鬧的邊緣。他們驚奇地看著這一幕,不約而同地在想:還能這樣?竟然能這樣!


    天陽設計的動作,既威風,又簡單,又老少都能做。練熟後張開雙臂,行雲流水,更難得的是那份每天早上齊練練出來的整齊感,讓這個乍一看像在開玩笑的部落,形象變得神秘莫測起來。


    不好惹。眾人也不敢再嫌棄他們莫名其妙。


    這就是“整齊”帶來的氣勢!


    晨練表演結束後,最後一個上台的是小雀斑和他的“天書先鋒小隊”。


    帶來的節目是詩朗誦。


    因為看中小雀斑的潛力,容月提前開始教他文字。盡管教得磕磕巴巴,認識的字還很有限,但小雀斑已經不是原來的小雀斑了。


    他是識字的,能看懂一點點天書的小雀斑了!


    容月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和他身後一排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果果報完幕,下了台。


    “啊!”小雀斑向前一步,率先道:“我愛我的部落!”


    “我愛清晨的部落。因為朝陽是金色的,田野是綠色的,空氣是藍色的。”


    “我愛傍晚的部落。因為晚霞是紅色的,火光是橙色的,炊煙是白色的。”


    “我愛雨天的部落。因為木屋是溫暖的,朋友是熱情的,心情是幸福的。”


    “我愛我們的部落,因為歌聲是我們的,笑聲是我們的,詩也是我們的!”


    小雀斑念完後,眾人又一起合念了一遍。


    容月感覺自己眼眶微濕。


    小雀斑很多時候不著調,但他確實有一顆敏感而熱情的心。也許這首“詩”很幼稚,但對生活的愛意是熱烈的。


    這份熱烈甚至讓容月也感動起來,他所求的無非就是一個如詩中所描述的地方。


    他希望等到部落更大,人更多時,還能記得這份初心。


    詩朗誦結束後,大家的注意力果斷回到了圍著木台的一眾攤位上。


    因為孜然辣椒這些東西大多都被容月種了起來,能夠現在體驗一下的量就變得很少。


    土豆也因為還沒種出來,隻剩下一筐能吃的量,容月一直留到現在,就為了在大集上用炸薯條打響名氣。為此多廢些油也不在乎了。


    花生醬配了撚子麵餅,番茄醬配了炸薯條,烤肉一半灑孜然一半灑一丁點辣椒麵兒,準備好的量僅僅半小時就沒了。


    沒買到的別的部落的人遺憾極了,不停地逮著星月部落的人問:“哎還有嗎?明天還有嗎?你們什麽部落?……星月,我怎麽沒聽過?”


    星月部落的正式居民們自豪地挺起胸膛,亮出臨時徽章:“那你們現在知道啦!”


    容月把帶來的試吃品分了三份。今晚先吊吊胃口,明天後天各能再賣半個小時,主要售賣對象就是別的部落的人了。


    是否是自家部落居民這點很好分辨,因為來的路上,老木頭加班加點給刻了好多木頭徽章。


    徽章麵還是容月設計的,左邊一個圓,右邊是彎月,形成一個oc的樣子。圓上刻了五角星的紋路。這樣勉強算日月星都有了。


    徽章背麵穿了孔,可以用細繩把徽章係在衣服上,輕易不會丟。


    今天賣吃的的時候,不少外人見星月部落居民展示徽章,免費拿吃的,都很羨慕。星月部落的標誌就這樣被他們牢牢記在了心裏。


    這一切,全被一個人看在眼裏。


    就是白天被容月戳穿造假羽毛的那個瘦攤主。


    瘦攤主今天可倒黴透了。


    他出身一個中等大小的部落,因為缺人手,每年都跟著部落出來。他自己單獨擺攤,最後上交一部分所得給首領,首領就對他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他們部落附近聚集著一種尾羽很長的鳥,經常能在林子裏撿到它們掉落的羽毛,這個瘦攤主就打起了羽毛的主意。


    他每年都用花汁染羽毛,再帶到集市上賣,往年賣得好好的,偏偏今年被一個弱雞祭祀給戳穿了!


    而且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他,居然向他們部落首領告了狀,首領臉上掛不住,等他回去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要作假,也作得像一點,為什麽要讓人看出來!?”


    瘦攤主深以為然。


    到了這晚上,他看見這個星月部落人身上帶的木頭徽章,心中微微一動。


    剛才聽人說,這個部落明天白天還會擺攤出來賣這些吃的,仍然是有徽章免費,沒徽章的用肉幹換。那他為什麽不能造一些“徽章”出來呢!?


    一份食物三條肉感,但他賣徽章,一個徽章隻賣一條……肯定會有人買的!


    瘦攤主說幹就幹,在漆黑的林子裏找木頭,砍木頭,再迎著月光連夜雕刻,打磨……


    幸好他曾經幫人做過木頭活兒,不然現在還弄不出這麽多來呢!


    瘦攤主一直這麽幹著,幹著,幹到月亮下山,幹到鳥兒起床,幹到太陽初升……太特麽困了,瘦攤主幹到最後雙目無神,骨刀一不留神戳進自己的指甲縫,血飆出來,疼得他哇哇直叫!


    “嚎什麽嚎!”同部落的人被他吵醒,拿石頭砸他,瘦攤主捂著腦袋上的包,惡狠狠地想,他今天一定要用這堆徽章賺上一大筆!


    瞧瞧,這麽多,他連夜雕刻了七八十個,這就是七八十條肉幹啊!


    果然,昨天聲勢浩大的星月部落,今天在山穀邊緣圈了好大一塊地方。


    最前麵搭了幾個攤位,和昨天一樣,是賣現做的食物的。在那之後,就是賣食物上沾的兩種醬和一種類似肉幹的“燈影牛肉絲”。


    在平緩的山坡區域,則是昨天幾個大家沒來得及玩的項目——飛鏢,套圈,射箭,猜謎語。


    明明是應該忙著交易的時間,卻已經有人開始圍在他們的攤位前,不停地問來往的掛著星月部落徽章的人:“你們什麽時候開賣啊?”“還要多久啊?”“什麽排隊,排隊是什麽?”


    ……又經過一番亂糟糟的挪動,賣吃的的攤位前排起了長隊。


    瘦攤主揣著麻袋,心中竊喜,也跟著排進隊裏。


    “嘿,這位阿兄。”他搗搗前麵的人。


    “咋?”前麵是位暴躁阿兄,長相粗獷,胳膊比瘦攤主大腿還粗。瘦攤主哆嗦了一下:“那個,你要不要徽章?有徽章,免費吃啊……”


    “……真的麽?”那人將信將疑的挑起了眉毛。


    “真的真的!”瘦攤主指天發誓:“我昨天親耳聽見親眼看見的,這個徽章就是他們部落的證明,戴上了就不要付肉幹……我這個隻要一條肉幹,但你不買,就要付三條,你想想哪個劃算?”


    這暴躁阿兄也是個沒啥腦子的,心中想想確實劃算,不禁起了點貪婪之心,從瘦攤主手裏換了一隻徽章,係在了胸前。


    瘦攤主推銷成功,頓覺開了個好頭,在人群裏來來回回地兜售他的假徽章。


    有人貪圖小便宜,買了。也有人覺得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很討厭,瞪著他把他罵走。瘦攤主也不急,就這麽慢慢地賣,反正他的羽毛已經賣不出去了,閑著也是閑著,就這麽賣著賣著,竟然也賣得差不多了。


    終於,太陽大亮,這個神奇的星月部落開始做起他們的食物來。


    霸道的香味出來的那一瞬,那三個攤位仿佛散發出光芒萬丈!


    所有排在他們攤位前的人,都不由得慶幸他們的明智,要換鹽/買工具和小物件/擺攤……什麽時候都行,可錯過了這半小時,可能就錯過了一輩子啊!


    炸薯條的攤位前,終於排到了第一個買了徽章的那位暴躁阿兄。


    “看,徽章。”他凶神惡煞地對問他要肉幹的少女,出示了他的徽章。


    看攤少女果果:“…………”


    果果抽了抽嘴角:“那個,這位阿兄,你不是我們部落的人吧。得付肉幹呢。”


    暴躁阿兄驚了:“你怎麽知道的!?”


    果果:……那當然是因為我們部落總共也不到兩百人啊,我都眼熟啊!


    果果堅持要這人付肉幹,可暴躁阿兄臉皮極厚,死不要臉地說:“我有徽章,就是你們部落的人!”


    大總管阿川麵無表情地走過來:“什麽徽章?”


    暴躁阿兄指了指胸前,阿川冷冷道:“假的。要麽付肉幹要麽滾。”


    “你說假的就是假的?”這位仍不折不撓:“明明就是真的!”


    阿川隨手從腰間拿起他的徽章,指給這個無賴看:“我們的工匠師傅在牌子中央點了紅色的花汁。你的有嗎?”


    後麵幾人都看過來。


    的確,盡管因為形狀簡單,看過徽章的手藝人都能複製出來,可這個花汁確實是鐵證。


    這下,這個無賴再也說不出理由,隻得憤憤地走了。


    “別走。”阿川突然喊住他。


    “又怎麽了!?”


    “你哪個部落的,叫什麽?”


    “哼,我是大名鼎鼎的有河部落的,大剛就是我了!”說起自己的部落,這人洋洋得意。


    阿川道:“記住了。星月部落以後永遠不歡迎你。”


    眾人:“…………”


    雖然不知道不歡迎有什麽後果,但聽起來好嚴重!


    這時,又排到一人,這人賊眉鼠眼,也賤兮兮地掏出一個徽章:“嘿嘿,我也是星月部落的。”


    果果翻了個白眼:“你的也是假的。”


    “我怎麽能是假呢?”鼠眼一臉正直:“你瞧,紅色的花汁,我也有啊!”


    阿川看了一眼冷冷道:“經過幾天,真的徽章上的花汁已經不是紅色了,而是微微發藍的紫色。你的,鮮紅。”


    賊眉鼠眼:“…………”


    他挫敗地把假徽章塞回去,一邊心疼自己的一條肉幹,一邊認命道:“行吧行吧,那我直接買……”


    阿川:“不行,不準買。”


    賊眉鼠眼口水已經泛濫了,聞言差點心髒驟停:“你說什麽!?”


    阿川:“說吧,你哪個部落的,叫什麽名字。”


    賊眉鼠眼:“……”


    後邊的人哄笑道:“你這輩子都吃不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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