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祭祀,你真美。你美得如同清晨的陽光,如同草葉上的露水,如同純潔的雪花,如同夏夜的星星……”


    雀斑男拖著那被容月敲暈的男人的腳,跟著容月往紮營地走去,一路上嘀嘀咕咕個不停。


    容月來這兒以後,大家說話都很樸實,連幾個形容詞都少見,更別談文學的影子,此刻被雀斑男這麽一歌頌,竟覺得有點親切。


    畢竟他容月被人寫詩讚美是日常。


    “啊美麗的祭祀,你能不能回頭看我一眼,隻要一眼,我的心就會為你而跳……”


    容月哼笑一聲:“弱雞有什麽好看的。”


    雀斑青年:“……”


    文藝的心受到了打擊,直到他跟著容月進了天堂部落的殘骸,才又瞪大眼睛:“天哪,這裏是什麽地方!”


    營地裏這會兒隻有果果在,驚奇地迎上去:“月祭祀,這是什麽人!?”


    “一個詩人。”容月指了指身後。


    雀斑青年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我是詩人!?我曾經的部落同伴都不認可我自封的身份!”


    哦,原來還可能是這個世界第一個詩人。


    果果對地上的人比較感興趣,轉著圈看了看,說道:“這麽髒,這是個遊人嗎?”


    “誘人?”


    果果:“對,就是被部落驅逐,隻能在外遊蕩的人,就叫做遊人。”


    人是寶貴的資源,如果身上沒有殘疾,有些人就算跟原部落失散,也可能很快找到新的部落接納。


    連羊大兄弟們這樣的瘸子瞎子都有小溪部落收留,可見大家多缺人。


    但如果一個人人品太過惡劣,對部落的安定造成了損害,部落也會驅逐人。


    哪怕他人在壯年。


    “遊人”因此在大陸上有了姓名。


    容月厭惡地拿法杖捅了捅地上這不省人事的髒漢:“那如果他裝得風度翩翩的,再找個部落騙進去呢?”


    果果一愣:“能騙得過的話……”


    但想想,有這樣的智商,也不會混到被部落驅逐的境地了。


    容月轉而問雀斑男:“那你呢,你怎麽也落單了,也是個遊人?”


    雀斑激動道:“怎麽可能!我是詩人!我為了美好而踏上旅途,都是別人不理解我!”


    容月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


    頭臉幹淨,頭發編成辮子垂在身後,一身麻布短打,也好好穿了上衣。


    不錯,和諧。


    容月看著他一點也不詩人的裝扮,點頭道:“你從哪兒來的,就你這身手,竟然還能活著走這麽遠?”


    雀斑屈辱地解釋了自己的來路。


    原來他曾經是個遙遠部落的長老之子,天生喜歡美和浪漫,因為追求夢想的想法十分堅定,他的阿爸阿媽眾親戚們唉聲歎氣地給他帶了許多防身的東西,保佑他能走得更遠一點。


    當然,他們對雀斑還能活著回去是不抱什麽指望的……


    雀斑:“三天前我的毒針都用完了,但我不會害怕的,我要追尋這個世界終極……”


    容月自動屏蔽了他後麵的話,因為天陽和阿九結伴回來了。


    他高興地揚起手中拎著的花生藤:“天陽阿九!看,我找到了花生!”


    花生可以榨油,可以做醬,單獨煮或者炒都很好吃,既能充饑又能做零食。


    等到他們推出了花生醬,星月部落又能多一種醬了,那有種傳說中特別好吃的“漢堡包”是不是也指日可待了?


    可憐的雀斑被眾人無視了個徹底,隻得碎碎念地看著他們忙碌。


    隨著星月部落苦力組合其他人工匠的到來,大堆的物資被運回了部落。


    容月他們把那個企圖猥褻“柔弱小祭祀”的遊人當做牛一樣使用,給他套上藤繩拉車,讓小江流拿著鞭子跟著他。


    小雀斑心中恐懼,連詩都做不出來了。


    走了一天一夜,終於回到了星月部落。


    出了林子,眼前一片敞亮。


    正是太陽初升的時候,朝霞滿天,石頭圍牆中冒出精致的木頭小樓的樓頂,還有旗幟在空中飛揚。


    圍牆外,一片新開墾的土地上,冒著嫩綠的幼苗,零散幾人在田間走動。


    靠著圍牆的木籠處圍著圍欄,圈養著一窩窩灰色的兔子。兩隻豚獸在兔子們隔壁哼哼唧唧地相互拱來拱去,一位少女提著木桶走出來:“吃飯飯啦——”


    炊煙嫋嫋,草葉颯颯,遠處一道裂穀劈開地麵,更遠處是連環的湖泊,閃閃發光。


    他癡迷地嘟囔著:“太美了……”


    雀斑跟著眾人走進圍牆。


    除了最顯眼的小木樓,別的小屋排成一排,彼此相連。有幾位年紀大的阿媽們在火堆上做食物,所有人都帶著碗來盛,一起邊說笑邊吃飯。


    雀斑突然覺得自己的語言是如此的貧乏,根本不足以形容他內心的震撼!


    明明隻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部落,占地麵積還沒有他出生部落的一半大,可大家臉上洋溢著的笑容,為什麽這麽充滿活力!


    “月祭祀!天陽大人!”


    “月祭祀回來了,東西帶回來了嗎?”


    “月祭祀快來吃點東西吧,一路上辛苦了,天陽大人也是!”


    眾人七嘴八舌地打招呼,言辭中十分關切,這讓雀斑感覺和他見過的部落都不相同。這個部落的首領一點也不高高在上,他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群眾!


    雀斑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一不留神,月祭祀卻不見了。


    他四處找了找,終於在全部落唯一一頂帳子前發現了他的蹤跡。


    隻見那位高貴又親民的月祭祀,單膝跪在自家帳子前,頭差點埋到地上:“我的番茄怎麽還沒發芽……”


    雀斑:“……”


    …………


    在天堂部落收獲的這批物資,大大填補了星月部落最缺的普通日用品的空白。


    建設迅速走上了正軌。


    可惜番茄一時半會兒結不出那麽多的果子,番茄醬也沒辦法大量生產。寶杏在他們這兒蹭吃蹭喝很多天,最終戀戀不舍得走了,並帶走一小罐花生醬和番茄醬的樣品,打算回去給她阿爸,也就是鹽部首領品嚐。


    為此,她把木撬車裏的貨物全留了下來,倒是容月大手一揮給了她一輛一人就能拉動的輪子車,抵上了物資錢。


    阿珠阿貝照例跟著她,為防止她們三個女人再遇到什麽危險,還把溪邊溪上也派了過去,正巧探探路。


    容月等不到大集,打算等番茄成熟能做醬後,就帶著醬去參觀鹽部。


    他可是好奇死了鹽部的繁華。


    寶杏走了以後,那片番茄被他每日堅持不懈地灌注生命力,長勢極好,提前了不少開始結果。容月開始幻想他的製醬工坊,某天順著藤梯一路向下,來到了被擱置許久的裂穀。


    自從濃霧被驅散,裂穀被日複一日地曬過,已經不複先前的潮濕陰暗,地上的土也變得結實不少。


    容月對阿九說:“我們還差些更好的工匠……”


    要那種能夠發明創造的。


    最近時不時有遊人投奔他們部落,容月統統先審核了一遍他們的長相眼神等方麵,還算順眼且聰明的,被編進勞動隊修圍牆。一旦犯了事,就跟最初那個遊人一樣給他們拉車,睡草棚,還要讓江流拿小鞭子抽抽來侮辱。


    雖說勞動力在漸漸增長,可是真的有一技之長的卻一個都沒有。


    最初那一批工匠,因為年老,也少有新奇有創意的點子了。


    容月又有點可惜,他帶回來的那個小雀斑,怎麽是個沒用的詩人!


    天天站在小木樓頂上讚美他們星月部落,能當飯吃嗎?而且那家夥莫名其妙很受部落裏女孩子們的歡迎……


    容月歎了口氣:“暫時做不了烤箱,也找不到酵母,要不還是先把穀底弄成製醬工廠吧。再過半個月番茄能成熟一小批,往後就能開出幾片田了,早弄早好,花生也快了……”


    說話間,天空陰雲密布,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往下砸。


    容月和阿九手忙腳亂地爬上藤梯,躲進小木樓裏。


    這雨來得急,容月很久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雨了,這會兒皺著眉看外邊,心想穀底別的都好,就是這個雨可怎麽弄……


    這裏沒有能擋雨的塑料布,穀底也沒有裂縫和暗河,如果雨下得大,一旦積起來,想必能把這穀給淹了。


    今天也在樓頂吟詩的小雀斑被澆成了落湯雞,連滾帶爬的下來,一看見容月就兩眼放光。


    “噢,今天的月祭祀,也散發著金色的光輝……”


    容月頭發還在滴水,懶得理他,問阿九說:“你說我們在穀底挖個溝怎麽樣?”


    “溝?”


    “嗯,等會兒下去量量水位,看看這樣的大雨能積出多少水。到時候在下麵挖一條長條形的溝,土就填到另一邊,把要放東西的地方墊高。這樣雨水落下,就會全積到溝裏,不至於把其它東西淹沒。”


    阿九思考了一會兒:“可以,但人不夠。”


    挖溝渠是體力活兒,不是幾個十幾個人就能挖出來的。何況這穀底狹長,溝也不能太淺,前期還要測量……


    容月煩惱起來:“人不夠啊……”


    這時白陶突然推門進來:“月大人,你看誰回來了!”


    兩個亮閃閃的光頭出現在眼前。


    容月驚喜道:“溪邊溪上!你們回來了!”


    光頭兄弟渾身淋得濕透,木樓裏沒法兒烤火,容月把他們邀請到自己和天陽的帳子裏。


    火光騰騰,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述了鹽部的情況。


    “人很多,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但他們部落很長,沿著鹽礦圍了一圈,走半天都走不到頭……”


    “他們部落裏頭每天都有集市,就,自己跟自己做買賣。”


    “他們竟然用鹽醃肉!太奢侈了,那麽多鹽啊,竟然拿來給肉保鮮……”


    “美人很多。”


    溪邊錘了溪上一腦瓜。


    “唔,”容月問:“我們的番茄醬,對方首領嚐了嗎?”


    “噢噢!”說起這個,兩兄弟來勁了:“嚐了啊!那個鹽部首領一開始光拉著寶杏噓寒問暖,連半眼都不瞧我們,可自從嚐了番茄醬,就招待我們進了主帳……”


    “然後他不停問我們這種醬怎麽做的。”


    容月哈哈一笑:“你們沒說吧。”


    “怎麽可能!”兩兄弟信誓旦旦:“肯定沒說啊!況且就是說了,沒有番茄他們也做不了。我們用帶的肉幹之類又換了些糖回來,別的就沒有久留了。”


    “做得不錯。”容月稱讚他們,兩兄弟高興得臉都紅了。


    雖然對番茄醬感興趣,但鹽部首領好東西見得多了,反應並沒有太急切。


    出於心疼女兒的原因,他對光頭兄弟比較禮貌,卻不至於特別激動,或者對番茄醬誌在必得之類。


    溪邊猶豫了一會兒,說:“其實月祭祀,這個鹽部啊,雖然很繁華,但我覺得,還是我們星月部落好。”


    “哦?”


    “他們有些人,家裏肉幹多得都堆不住,掛在帳子外邊,可吃不飽的還是吃不飽。”


    溪上也說:“我還看見一個人活活被餓死,有人將他拖出賬外,扔到了部落外邊的大坑裏頭。”


    “對,他們部落的普通人用挖鹽礦換取食物,如果一天不挖,那全家可能都要挨餓。”


    “挖不動的就隻能認倒黴了。”


    “有的小崽子才一丁點大,就會去幫著他們挖礦了。”


    “挺可憐的……”


    生存殘酷,星月部落的人也深刻體會過,但小部落沾親帶故,有人突逢意外,幫襯的人也會多些。


    可鹽部這樣的大部落更殘酷,溪邊溪上兩兄弟不太習慣。


    容月想了想,又問:“你們逛了一圈,覺得鹽部工匠多嗎?”


    “工匠?”溪邊溪上兄弟對視一眼:“還挺多吧……”


    工匠用自己的手藝換飯吃,能力強些的,活兒也多,能力弱些的,也時常徘徊在溫飽邊緣。


    溪上說:“我看見有些工匠,做不了有用的東西,隻能自己摸索著做些小玩具,哄那些富裕人家的小崽子們玩兒。不缺食物的人家偶爾會換些,但那工匠餓得麵黃肌瘦……”


    “是啊,挺慘的,那玩具還挺有趣,我瞧著那木頭小兔栩栩如生,擰個什麽東西放在地上,還會自己歪歪扭扭地動起來……”


    容月豎起耳朵:“嗯?你們再說一遍?”


    *


    老木頭已經兩天沒吃上東西了。


    他肚中絞痛,從水桶裏撈出一勺水,灌進肚子裏。


    涼水使得胃部更加冰冷,但好歹衝淡了些灼痛。


    他將兩顆酸酸果放在了木板床的床頭,床上睡著一個半大的少年,這是他的崽子,小木頭。


    小木頭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卻因為常年吃不飽,比別人家的崽子都要瘦弱。


    這樣的身體,去挖鹽礦必定是不行的,將來還是要跟著自己一起做木匠。可是……


    老木頭歎了口氣。


    自從他的老對頭大錘得到了首領的賞識,他便被一再打壓。


    曾經學自師父的手藝都不能再用,也沒有人家願意請他做活兒,他無奈之下隻能自己做些小玩意兒,放在集市賣。


    像他這樣的木匠,都是最底層的木匠。


    活兒做不好,沒有人雇他們,才會淪落到賣沒用的小東西的地步。


    老木頭麻木地將昨天做好的小兔木雕和小蟲子木雕用布袋打包好,就要開門去集市。


    木門吱呀一聲,身後傳來少年清亮的聲音:“阿爸。”


    老木頭哎了一聲,轉頭朝小木頭笑:“床頭有果子,去吃吧。”


    小木頭搖搖頭:“阿爸,我跟你一起去集市。”


    說罷,半大少年也不等阿爸回應,去拿了果子,一顆叼在自己嘴裏,一顆伸到老木頭麵前。


    老木頭心中一酸,張嘴咬了一口。


    酸澀的果子沒有熟透,卻讓他口舌生津,胃裏又鬧騰起來。


    兩人結伴來到集市,將布袋鋪展開,各種精巧的小動物木雕擺好。


    小木頭自己十分喜歡這些,擺弄的時候,臉上露出笑容。


    可惜,在這個食物緊缺的時代,能有餘糧來換這些沒用的東西的人,並沒有多少。


    太陽越來越曬,小木頭身體瘦弱,很快撐不住,趴到老木頭替他撐起的一片陰影下睡著了。


    沒睡多久,他被吵嚷聲驚醒了。


    “你這小兔,是我們前天拿一袋撚子換的,說是可以動,可才玩了兩天就壞了!”


    “我們不要了,把撚子還回來!”


    老木頭的聲音苦澀地夾在中間:“隻是卡了一下,我給你們修一下,馬上就好……”


    “修什麽,不要了!聽沒聽到啊老東西!”


    小木頭撐坐起來,刺眼的陽光讓他一時睜不開眼。他剛要開口說話,那隻木頭小兔卻被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小木頭哀嚎一聲,伸手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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