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裏但凡宮玉想要,代如顏多數雖然會配合,可卻不會這般熱情如火。


    好似恨不得整個人就像是一團火焰,那停留在耳旁一聲聲輕柔的呼喚,哪怕一聲都能要了宮玉的小命。


    那輕聲細語自紗維內傳來時,悄然地在這寂靜無聲的殿內響起。


    天微明時外頭宮人早已在外候著,卻無人敢踏入殿內。


    那一旁新來的小太監更是焦急的很,低聲嘀咕道:“這今日陛下莫非是不上早朝了?”


    待日頭自雲層悄然冒出頭來時,宮玉皺著眉頭仿若快要散架了一般,渾身動彈不得。


    代如顏整個人倚靠著宮玉,甚至都未曾留下一點空隙,雖然美人相伴是件好事。


    可這讓宮玉全然無法動彈也實在是困難的很,隻得微微側頭望著一旁的好似還在熟睡中的代如顏。


    往日裏代如顏這會早該醒了才是,宮玉湊近親了下側臉,便欲拉開她伸展的手臂,卻不想竟然掰不開。


    宮玉這才意識到代如顏也許早就醒了。


    “阿顏?”


    那埋在宮玉枕旁的人,卻不願應話,顯然就想耍賴的孩子一般。


    “再不鬆開的話,今日早朝當真就上不成了。”


    話音悄然落下,指尖代如顏這才睜開眼,眼眸裏清晰的很,湊近親了下宮玉側臉問:“小九今日陪我,好嗎?”


    往日裏的代如顏從來都不會說這般話,宮玉心軟可轉念一想,不能就這般順了她的心思才是。


    況且她一向聰明的很,說不定就算準自己會心軟,這般一想宮玉冷著臉說:“不行,近些日子朝堂事務繁忙。”


    這話說出口,宮玉莫名又覺得自己冷漠無情,明明昨夜還跟她溫存,眼下怎麽妥妥成了渣女的既視感!


    “那好。”


    哎?


    這反應怎麽不安常理出牌啊!


    隻見代如顏鬆開禁錮宮玉的手臂,整個人背對著宮玉不再言語。


    宮玉緩和著好一會,愣愣的望著,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這般模樣是生氣了?


    不像,反倒是像是傷心了。


    相處這些年,宮玉對代如顏多數時候那是從來不會說半句重話的,更何曾惹過她傷心難過?


    越想宮玉自個越內疚起來,探近著欲伸手,外頭的小太監隔著門喊道:“陛下您今日還上朝嗎?”


    手停在半空,宮玉又收回手,兀自穿戴著衣袍,瞥見那一旁散落的裙裳紅著臉忙一件件的拾起來,整理的放在一旁。


    心想她說不定是累了,畢竟昨夜的她當真是熱情的過火,連帶宮玉都覺得有些累。


    就這般宮玉上了早朝,心裏癢癢的急往殿內去,代如顏卻不在內殿。


    “她……皇後去哪了?”宮玉改了口問。


    一旁打理殿內的小太監應道:“皇後娘娘回宮殿了。”


    怎麽又回去了啊?


    宮玉起身又坐下,可偏偏又坐不住,心想著不行,一定要冷靜。


    往日裏代如顏早就派人來請宮玉用膳,可如今卻遲遲不見宮人來,宮玉餓著肚子等到午時,便悄悄派小太監去代如顏那打聽。


    方才知道代如顏如今還睡著呢。


    害的宮玉擔心一大早上,連批閱奏折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至傍晚時,宮玉才處理完奏折,外頭雖已經是陽春三月,可到底還是有些涼。


    聽聞代如顏睡了一整日,都未曾用膳,宮玉心裏擔憂的很,便隻好趕去代如顏那。


    入殿內,因著代如顏一向不喜身旁有很多人,所以殿內空蕩蕩的很。


    宮玉躍過屏風,邁步走向那床榻,便見代如顏正睡在一旁,而她手裏捧著的則是宮玉往日裏穿的常服。


    那快要落下的夕陽透過微敞開的窗灑落著那昏黃的光線,這殿內寂靜無聲好似成了代如顏一人的監獄一般。


    不禁心中又滿是愧疚,宮玉記得同她按下那婚書的印跡,便想著隻要為了她,哪怕是受盡眾人爭議的皇位,那定然也要為了她好好守住。


    卻從未想要會這般故意冷落她,明明她對自己是極好的,甚至不惜以身試險的去吃了那丹藥,可宮玉實在找不到別的法子讓她知道自己也心疼她。


    倘若日後再出別的事,她也這般偏激行事,那自己也隻會悔恨終身。


    宮玉這般想著,眼眶莫名又紅了起來。小心的坐在一旁,細細望著,好似發現她又瘦了些。


    一定是又未曾好好用膳了。


    因著知道她一向吃的少,所以從前宮玉捧著飯菜跟著她,隻盼著她能多吃些。


    那靜躺著的人卻忽地醒了過來,怔怔地望著宮玉,像是有些不確定地喚道:“小九……”


    宮玉回過神來,怕她看出自己情緒,微側著頭道:“我聽宮人說你病了,一日不曾用膳所以就來看看。”


    現在張口扯謊,宮玉完全是已經可以順手捏來的事。


    畢竟朝堂上那群大臣,可可都是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代如顏從被褥中伸出手輕握住宮玉垂落在一旁的手問:“小九在擔心我嗎?”


    她臉頰有些蒼白的很,宮玉實在是狠不下心來再冷漠,隻得誠實的應著:“嗯。”


    “我以為小九在生氣,所以就不會來這宮殿了。”


    那被握住的手,顯然已經被她牢牢握在手心,好似深怕宮玉會離開一般。


    “你一日未曾用膳了,快些起來吧。”


    “不礙事的。”代如顏握著宮玉的手放在臉頰旁低聲道:“隻是因著昨夜的緣故,所以我有些累而已。”


    雖然宮玉仍舊一本正經的樣子,可代如顏輕描淡寫的提及昨夜,還是臉皮薄的發燙了起來。


    可卻收不回目光,隻得探向那側躺著的代如顏,指腹輕觸那微涼的臉頰低聲道:“還很累嗎?”


    代如顏輕眨著眼嘴角上揚地應著:“不累,小九來看我我就不累了。”


    這,還真是犯規啊!


    原本宮玉來之前,反覆念叨著隻是看看,別久留不走,然而沒想到,這一待兩人便一塊用膳了。


    宮人設下飯菜便離開內殿,代如顏身著淺色單薄衣袍坐在一旁。


    “阿顏今日怎麽不喝湯了?”宮玉見代如顏全然沒有要盛湯的意思,便相當自覺的盛了份湯遞至代如顏手旁。


    代如顏眼眸微亮地伸手接過,小口的喝湯靜默不語。


    這感覺好似又突然回到往日裏的正常生活。


    待宮玉回過神時,窗外已經昏暗,代如顏正點上殿內的宮燈。


    這走?還是不走?


    如果按照宮玉來之前的想法,那定然是要走的。


    可見代如顏已將床榻上宮玉的衣袍細細收了起來,那眼眉間流露出的溫柔。


    宮玉不禁又心軟,倘若自己真走了,她便又得一個人待在這空蕩蕩的殿內。


    原本就不是什麽冷漠的人,更是舍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冷漠至極。


    於是原本滿朝文武百官都在為帝後不合之時進行黨派之爭時,宮玉正同代如顏禦花園內賞花。


    春日裏原本是宮裏納妃的時候,往年那一批老大臣總是膽子的明麵進諫,隻是換了這批新人,卻還是換湯不換藥。


    隻是宮玉卻沒有想到都城裏莫名流傳帝後不合的種種傳聞,甚至有些還非常可疑。


    例如上元節皇後同一名女子公然在都城親近遊玩,宮玉聽了後默默選擇當做沒聽見。


    然而對於此事很是熱衷的趙廷卻麵見宮玉,忠心耿耿的問:“陛下,難道就不懷疑嗎?”


    挑撥離間的事宮玉看的多了,可沒想這群大臣還是不怕死的連皇帝後宮的也要管上一手,真是夠煩人的。


    宮玉隻得合上奏折耐心道:“趙太傅多慮,皇後她整日裏在宮裏,哪裏會同旁的女子親近,這多是民間閑人亂編出來的胡話罷了。”


    不知為何這趙廷每每同宮玉談話時,總是會莫名很是可憐的望向宮玉,好似認為宮玉是被代如顏欺壓的無能傀儡。


    好說歹說,宮玉才終於讓人送走這位太傅,整個人方才安下心來批閱奏折。


    春日裏鶯飛草長的日子,禦花園中自然也是萬紫千紅,代如顏往往這時最喜置胭脂。


    後宮裏沒有旁的妃子,連帶整個禦花園也安靜的很,代如顏在花旁挑選著合適的花,卻察覺一道目光望向這方,眉頭微皺的側頭,便見那趙廷正在不遠處。


    “參見皇後娘娘。”趙廷叩拜行禮,伏低著頭。


    代如顏指尖正握著一朵嬌嫩的花,薄唇輕啟道:“趙太傅這幾日頻頻同陛下商議政事,不虧是趙氏忠臣之後。”


    趙廷伏低頭應著:“皇後娘娘過獎了,為君主分憂實乃臣之本分。”


    “趙太傅快些起來才是。”


    “多謝皇後娘娘。”


    代如顏眼眸微閃,手中握著剪子剪下那鮮豔奪目的花,而後放在一旁宮人端著的木盤中。


    起身的趙廷,伸手理了理官袍,退居一旁儼然不敢探向代如顏。


    “微臣就不打擾皇後娘娘雅興,先行告退了。”


    “且慢。”


    趙廷眸中似是閃過凶狠,可又忙壓下,恭敬地轉過身問:“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代如顏目光落在掌心的花輕聲說:“這宮內遍地都是耳目,趙太傅有些事可還是小心為上。”


    “微臣謹記皇後娘娘教誨。”


    “談不上什麽教誨,趙太傅有事就退下吧。”


    待那趙廷轉身匆忙走向一旁的宮道,代如顏側頭看向那平穩的步伐,不禁歎道:“這宮內總有些不安分人想要掀起風浪來。”


    “本宮真想殺了他啊。”代如顏眼眸深邃,好似這般□人的話如同說這花真好看一般的隨意。


    轉眼間,代如顏輕眨著眼,像是緩和過來,將手中的花放入一盤的木盆低聲說:“他還有用,你可要冷靜些才是。”


    至於納妃一事代如顏當然早有耳聞,雖說她一直不提,可代如顏也收到探子的來報。


    趙廷肆意放出各類帝後不合的傳聞,促使著朝堂兩黨之爭的加劇,表麵上趙廷喊的是為皇帝,可實際上卻隻是用著這由頭來拉攏朝堂勢力。


    並且代如顏已經不是第一次感覺到趙廷的殺意,顯然此人其心不軌。


    待日頭大了些,代如顏入亭內挑選合適的花,用來研墨胭脂。


    宮人們安靜候在一旁,亭內微風涼快,正是春日裏的好時候。


    花費些許精力,研磨出花汁鮮豔飽滿,代如顏也很是滿意。


    那頭長廊忽地有腳步聲臨近,隨之便聽到越發清晰,這步伐匆匆的顯然也不是宮女。


    “阿顏。”


    “嗯。”代如顏側頭便見她步履匆匆地趕至麵前像是不滿地念著:“你怎麽又不在內殿啊?”


    “小九找我有事?”


    她坐在一旁顧自倒著茶水飲了小口說:“害我剛才繞了一大圈才走到這亭子。”


    “近些日子你公務繁忙,每每都不見便從奏折裏探出頭來,我便也自個尋些事做,省的整日裏看書也無趣。”


    “阿顏原來也會覺得看書無趣啊。”她輕佻眼眉湊近著問。


    “自然是會的,難道小九眼中的我是書癡嗎?”代如顏指尖沾了些胭脂,輕點了下她眉心,飄落下那紅印。


    她愣了愣,伸手欲摸,代如顏忙握住她的手道:“好看。”


    “真……好看?”她張望著那明亮的眼眸,滿是信賴的問:


    “嗯,好看的。”


    代如顏彎著眼眉笑了笑,指腹輕揉她那耳垂說:“你與那趙太傅聊的如何?”


    “不好。”她眼眸頓時暗了下來,眉頭微皺道:“真是個硬石頭,我都想搬他去看城門,省的整日在耳旁碎碎念叨個不停。”


    “不許皺眉。”


    “我皺眉頭了嗎?”


    “嗯。”


    她伸手揉了眉頭坐近了些說:“阿顏每年都製胭脂怎麽都用的完啊。”


    代如顏自然也聽得出她這話裏的含義,不過仍舊裝作聽不懂一般說:“自然是用的完。”


    “可往日裏阿顏就隻抹了一點點,就夠用了啊。”


    “小九你是想要這胭脂嗎?”


    大抵還是太直接了些,她抿緊唇瓣眨了眨眼,盡顯真誠無辜,可最後還是鬆懈的問:“就一盒可以嗎?”


    “我這裏的胭脂自然都是你的,你何須向我討要?”


    “這不一樣。”


    她像是在思索著如何說,好一會方才又開口道:“好久都沒收到阿顏給我小禮物了。”


    “小禮物?”代如顏笑了笑說:“可你前些日子不還讓我給你繡了新香囊?”


    大抵她沒想到代如顏會這般玩笑的拒絕,微微一愣沒有應話。


    代如顏伸手捧著她的手,執筆替她上了曾淡色。


    或是由著她個頭高的緣故,指間纖細修長自然也是好看,待塗上那胭脂,她張著手望向這旁道:“阿顏真不給我做一盒胭脂嗎?”


    “我何曾說過不?”


    她停了這回答便立即展開笑顏,湊近親了過來,粘人地伸展手臂圈住代如顏說:“就知道阿顏對我最好了!”


    代如顏忙伸手攙扶著她,省的她那袖袍掃到那一旁的胭脂,無奈的由著她。


    至少她這般熱情,也總比那幾日故意繃著臉要好許多。


    春日裏出獵是宮國皇室一項活動,本意也是為了讓宮國皇室子弟勿荒廢度日。


    可如今宮國皇室衰落,加之一直未曾有子嗣,所以連帶這狩獵活動也冷清了不少。


    她騎著馬興致極好的在練習箭術,或是因著近些日子朝堂百官對於子嗣緊咬不放,讓她心情頗為煩悶。


    隻見那一側忽地有一宮女好似正張望那方,手裏雖端著茶水,可顯然別有意圖。


    代如顏側頭說:“將那宮女拿下,嚴查盤問。”


    “是,皇後娘娘。”


    隻見那宮女被人帶離馬場,代如顏方才移開目光,便連那方正騎著馬向這方揮著手,顯然心情正好的很。


    從戰場上磨練過後,她的箭術要比從前厲害許多,因此她便想在此次狩獵同眾武將比試一番,所以她才這般勤勞的練習。


    待暗衛匯報說那女子是趙太傅派來的人,代如顏放下手裏捧的茶,對候在一旁的小太監說:“倘若陛下問起本宮,便說後宮有些事需要本宮去處理。”


    小太監伏低頭跪在一旁念道:“是,奴才記住了。”


    乘坐鳳輦入了一處偏殿,代如顏踏入殿內,裏頭昏暗的很,或是因著長久無人打理而險些出發黴的味道。


    那一旁的擺放著各色刑具,代如顏抬手拾起一鞭子放在手中把玩,靜坐在其中隻見將士拖進來一女子。


    “皇後娘娘饒命啊!”那傷痕的女子眼露恐慌的望著代如顏。


    “你既然知本宮是皇後,那就不該私自入宮淪為趙太傅的棋子。”


    女子哭泣著趴在一旁念道:“不關趙太傅的事,是奴婢想要見上皇上一麵,才冒險入馬場。”


    代如顏微挑眉,那一旁護衛便已然狠狠的甩下鞭子,那女子裙裳上便冒出一道血印跡。


    “你就算不說,本宮也已查清誰派遣你入宮,連同你的目的也清楚。”


    那女子哽咽著哭泣仍然不語。


    “趙太傅也曾是都城官宦子弟中有名的才子,你傾慕他,甚至願意為他入宮。”


    “不是……不是的!”女子惶恐的說。


    “你不怕死,卻怕牽連趙廷,可惜趙廷也隻是將你當做一枚棋子罷了。”


    這女子麵容俏麗,姿色出眾,代如顏隻一眼便知這可不是一般宮女。


    而趙廷自然也是看中她的姿色,代如顏將手中的鞭子放置在一旁道:“本宮不殺你,甚至還可以同你做一個約定。”


    “什麽約定?”


    “你出宮之後,倘若趙廷還對你以禮相待,那本宮就封你為他妾,讓你入趙氏。”


    女子眼神躲閃似是不信的看向代如顏道:“皇後娘娘為何要這般?”


    代如顏笑了笑道:“因為趙廷他一定會讓你死。”


    權臣設計宮女引誘皇帝,涉嫌幹亂後宮,這是重罪。


    “求皇後娘娘賜死奴婢!”女子癡情的磕頭竟一心求死。


    “來人,送她出宮。”


    這都城的官宦子弟誰沒有癡情女子的風流韻事,可這些癡情女子卻不知對於她們的性命而言,世家大族的威望和官宦子弟的榮華富貴那才是他們不能舍棄的。


    再出來時,外頭日光還有些刺眼,代如顏側身看向這裏屋說:“派人放出消息,確保趙廷知情,趙廷一旦動手,關鍵時候才可救下她。”


    “是。”


    隻有被重傷過的人,才會想要不顧一切的報複,那時才能一顆成為完美的棋子。


    朝堂上無論是代氏一黨還是太傅一黨,兩黨無論哪一方被打擊,都會威脅皇帝手中的權力。


    唯有讓這兩黨都存於宮國朝堂互相壓製,而皇帝又能控製他們,方才能讓宮國一步步走向繁榮昌盛。


    趙廷向來生性多疑,且在朝堂為官多年,其父嚴苛,且在朝中擔任太傅一職數十年,也一直壓製趙廷。


    如今好不容易趙廷得權,要想控製他,就必須在他身旁安放一枚棋子,並且讓他心知肚明這是代如顏給他的警告。


    代如顏回殿內之時,那候在外麵的小太監行禮叩拜道:“陛下正在裏頭等著皇後娘娘您呢。”


    踏入內殿,裏頭陰涼許多,隨行的宮人退居珠簾外,代如顏撩開珠簾往裏走去。


    隻見這內殿空蕩蕩的,除卻那被她草草扔買一旁的龍袍還滿是皺褶的搭在架上,提示著代如顏她或許是因著熱而去裏間沐浴了。


    代如顏將龍袍交於宮人清洗,而後泡著茶,讓宮人備了糕點和熱粥猜想著她待會說不定又會囔囔著餓了。


    她身體一日一日的康複,便又如從前一般整日裏惦記著各類細碎零嘴吃食。


    待裏頭腳步聲越發臨近,她身係著單薄衣袍,頭上正披著帕巾,輕哼著奇怪的小調走了過來。


    “阿顏你回來啦!”她笑著坐在一旁,伸手便已拿起糕點往嘴塞。


    一點也不擔心那她隨意散落在耳後的長發浸濕她那衣袍,代如顏隻得伸手拿走她搭在頭上的帕巾,起身坐在她身旁,替她擦拭著這長發。


    她捧著粥碗側頭時而看了過來,卻也不說話,代如顏便由著她看。


    直至的長發幹了許多,代如顏伸手輕撩開她臉頰旁的碎發,便見她彎著眼眉笑道:“阿顏你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指腹輕觸起她微燙的臉頰時,代如顏停了停手,輕戳了下說:“總覺得你近些日子胖了不少啊。”


    “什麽?”她睜大著眼睛滿是無辜的很,忙放下手裏的粥,起身便去捧了那方銅鏡,而後盤腿坐在一旁盯著自己的臉。


    這般動作她倒是做的極快,代如顏不禁笑了笑,指腹輕觸那微皺的眉頭道:“不許皺眉。”


    “真的長胖啊!”她自己扯著自己半邊臉蛋滿是傷心地說:“真的是圓潤了不少。”


    “圓潤些,不好嗎?”


    她側過頭應著:“不好。”


    隻見她眉頭又緊皺了起來,代如顏略重按了下,她滿是驚訝的伸手捂著額頭道:“阿顏你欺負我!”


    這人平日裏乖巧的很,可有時候倘若胡鬧起來,真真讓代如顏有些頭疼。


    “我隻是不喜歡你皺眉頭,哪有欺負你?”


    怕她真生氣,代如顏忙伸展手臂輕摟住她,指腹輕揉的按著她眉心念道:“我給你揉揉。”


    她卻要躲向一旁,好在代如顏手臂已然禁錮住她,也省的她再鬧。


    逃脫不得的她,便隻得出聲說:“我就要皺眉!”


    “皺眉可是會老的更快的。”


    果然這般一手,她便安分了,眼眸望向這方道:“阿顏還會喜歡老婆婆的我嗎?”


    “喜歡的。”代如顏沒想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明明那也該是自己擔心才是。


    她便拉開些距離與代如顏對視,很是嚴肅的說:“真的嗎?”


    見她這一臉嚴肅的樣子,代如顏低頭親了下她那抿緊的唇念道:“真是在說傻話。”


    或是她也沒想到會突然親過來,臉頰明明都紅了,可她自己卻仍舊逞強的很,隻是沒了方才的火焰,安分了不少。


    代如顏伸手理了理她那單薄的衣袍,手臂微緊了緊輕擁著她,側頭親了下她臉頰道:“怎麽不說話了?”


    她卻側過頭自個捧著銅鏡,眼眸望著銅鏡裏的代如顏應著:“我眉頭都被阿顏按紅了。”


    “那點力道,怎麽會紅?”代如顏伸手輕捧著她臉湊近了些,便知她是在睜眼說瞎話。


    可方才力道確實比往日裏大了許多,她有恃無恐地說謊,代如顏也不好戳破,省的她又亂編出旁的由頭來。


    “我給你揉揉,就不痛了啊。”代如顏隻得像哄孩子一般的說。


    她雖仍舊別扭,不過到底也沒再掙紮,輕靠著代如顏低聲道:“你之前丟下我一個人去哪了?”


    這話一說出來,代如顏不禁一愣,原來這才是她鬧騰的緣由。


    便停了停揉掌心的手,輕擁著她說:“處理一些後宮的事務罷了,那小太監難道沒同你說?”


    她側頭望向代如顏道:“說了啊。”


    ?


    “那你還問我?”代如顏無奈輕揉她耳垂。


    “後宮事務繁忙的話,阿顏為什麽不招些女官?”


    “女官?”


    事實上代如顏都還未曾設想招女子擔任一些要職,隻是這得開一道先例方才能實行。


    眼下朝中局勢還不穩,貿然設立女官容易引起朝堂眾議。


    她稍稍拉開距離,伸手又去拿那糕點往嘴裏塞,渾然沒有方才那計較自己長胖的苦惱。


    不禁讓代如顏有些困惑,她方才的鬧騰難道都是一場戲?


    “這糕點細膩,味道不錯啊。”她幾口便吃完那一小疊的糕點還不忘讚歎。


    代如顏指尖輕捏住她耳垂道:“你方才在騙我?”


    她眼眸狡黠的望著代如顏笑了笑說:“可沒有的事,我怎麽能騙阿顏呢。”


    “真的?”


    “真的!”


    這人真是越來越能睜著眼說胡話了。


    臨近黃昏之時她忙批閱奏折便安分許多,代如顏伸手握著她那散落的頭發,也已幹了不少。


    窗外不遠處便是一處水池,微風徐徐而來時很是涼快的很,她忽地側頭彎著眼眉笑道:“這春日裏的風還真是舒服啊。”


    舒服?


    代如顏笑了笑不語,隻是翻著手中的書,這書是從桑欏國尋來的古籍,上頭中提及桑欏國秘法長生藥的煉製和功效。


    因著金州是唯一有永生之花的地方,所以他們能拿到手的花粉少之又少,因此桑欏國皇室研製的長生藥多是延年益壽,卻並沒有傳聞中的永生。


    雖說代如顏尋到的古法或許與桑欏國秘製的長生藥不同,可如今國師已死,這世上再沒有能說出那顆唯一的丹藥到底的功效。


    而代如顏也不可能會再讓她涉險,隻是讓人替她把脈,確保她體內的毒已解,別的也隻能靜觀其變。


    左右與她同服下那丹藥,想來不管長生與否,那都是與她一同前往,代如顏心中便也安下心來。


    大抵是代如顏許久未曾與她應話,她忽地探了過來,親了下代如顏側臉,滿是正經的說:“書有這麽好看嗎?”


    代如顏輕眨眼望向麵前顯然又要鬧騰的人低聲道:“小九最好看。”


    她便一下的安分了起來,雖抿緊唇瓣,可眼眸裏卻滿是藏不住的笑意,不一會便全然忍不住笑了。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生氣了。”她自顧自捧著奏折說著。


    “那今晚不如……”


    “好啊!”


    代如顏笑了笑道:“我還未說,你就知道我說什麽了嗎?”


    她眼裏像是繁星一般念著:“我懂得!”


    “難道小九已經知道今晚要吃香菇雞肉粥了?”代如顏起了逗弄的心思道。


    隻見她一下拉下了臉,顯然也知代如顏是故意的,便整個人側頭看向窗外不理代如顏。


    通常這般時候,代如顏都不急,她最是沒有耐心,一般安靜時兩人不說話,她都胡亂扯著代如顏說,怎麽能一個人忍著不說話。


    天□□暗時,代如顏欲起身讓人設宴,她卻忽地開口道:“你要去哪?”


    代如顏放下手中的書,走至她身旁應著:“我哪都不去,隻陪著小九一個人。”


    她仰著頭看向代如顏,伸手牽住代如顏的手,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嬌地說:“你都不哄我。”


    整個人被她手臂圈住,代如顏便無法動彈,隻得抬手輕揉了下她那散落的頭發道:“你頭發幹了,我給你束起來吧。”


    “不要。”她仍然不鬆手,耍賴的抓著代如顏。


    代如顏指腹輕撫她那軟軟的耳垂笑著說:“那你要我如何是好?”


    她這才稍稍抬起頭,抬頭看向代如顏道:“你先親親我,我就告訴你。”


    “好。”代如顏微低頭親了下她眉頭,她手便已然鬆開,可代如顏並未拉開距離,雙手捧著她那溫熱的臉頰,輕落在臉頰,至那嘴角。


    殿內已然昏暗了不少,代如顏凝望著她說:“這般可好?”


    “不好。”她主動抬起頭,輕啄了好幾下代如顏唇瓣,方才拉開些距離。


    代如顏起身去點燈,四周很暗,她便扯著代如顏的衣角硬要跟在一旁。


    直至殿內一盞盞宮燈被點亮,代如顏方才發現她身上那單薄的衣袍早已鬆垮的不成樣。


    往日裏她多數時候都是束著發,代如顏便也習慣了,可她這般散落著墨發,襯托著那本事白皙的臉蛋更加白嫩,整個看起來小了好些歲數。


    “阿顏?”她眨著眼渾然不自知的探近了過來。


    整個人懶懶伸手擁著代如顏,側貼著臉頰也不說話。


    代如顏恍惚回神時,便聽見心口處的跳動,隻因著她而跳動不停。


    明明這麽多年過去,可代如顏每每伸手輕攬住她時,卻總是緊張的很,這種感覺就像是害怕一碰觸到她,她就忽地消失在你眼前。


    越害怕便越想緊握住,代如顏緊了緊手臂應著:“怎麽了?”


    “今晚真的不做點別的嗎?”她調皮忽地湊近著代如顏耳旁念著。


    好似那聲輕柔順著耳朵竄進心口處,讓代如顏整個人都不受自己控製,嗓音似是幹啞地問:


    “那小九今晚想要做什麽呢?”


    她稍稍拉開些距離,眼眸明亮的望向代如顏應著:“當然是……要做開心的事情啊。”


    因著她生氣的緣由,這幾月代如顏便每每都由著她胡鬧。


    那一旁的燭火昏黃的照亮著她的麵容,代如顏掌心微發燙輕撫上側臉,略微抬頭輕吻了下她那臉頰。


    “要現在嗎?”代如顏指尖握住她的手,便牽著她往床榻走去。


    可她卻還渾然不知,聽話由著代如顏牽著,甚至滿是笑意地打趣道:“果然阿顏還是想了的,對吧?”


    代如顏微紅著臉隻輕聲應著,直至輕扯住她衣帶時,她那滿是笑意的眼眸方才被驚訝占據。


    “阿顏這跟我想像的有點不太一樣。”她一下變成純真可愛的小白兔,滿是可憐兮兮地望著代如顏。


    “小九這些日子累了不是?”代如顏指尖扯開那衣袍,她向來嫌衣袍繁雜,因此總是自己想了一些新奇的衣袍樣式。


    半敞開的寬大衣袍,顯得她十分瘦小,不過代如顏可不打算心疼的停手,微低頭時她卻忽地伸手,顯然是要做最後掙紮。


    隻是代如顏笑了笑親了下她,眼眸裏火焰,她自然也是清楚的,便也沒再掙紮。


    代如顏對於親近一事,雖不像她總是掛在嘴旁,那般大膽直接的說出口。


    當然也不並全然因為羞澀,隻是宮國對於女子想來是要求嚴格,代如顏也就不太會說。


    可她不同,隻要她想了,她便可像吃飯喝水一般的隨意說出口來。


    待兩人稍稍拉開些許距離時,她全然沒有之前那般大膽,眼眸像是沾染著水霧,雖然沒有以往那般明亮,可卻如山中的小鹿,仍舊是動人的很。


    代如顏不知該用如何言語來形容她的動人,又或者說這世上再動聽的詩句,也無法形容她的十分之一。


    或是因著她之前沐浴過的緣由,那淡淡的花香尤為濃鬱,代如顏學著往日裏她總愛低頭聞的動作,輕嗅了嗅。


    她卻忽地笑道:“很香嗎?”


    “嗯,很甜。”


    又或者可以說是香甜,也許這跟她極其喜愛甜食有關,代如顏時常能聞到很甜一種味道。


    “甜?阿顏你壞壞哦。”她紅著臉不知道想到什麽地方去了。


    代如顏側頭便輕咬了下她臉頰歎道:“確實是很甜呢。”


    她或許也沒想到代如顏會真咬上一口,忙安分了起來,全然沒有往日夜裏她胡鬧時的活潑。


    仿佛這般才是她少有的女子柔弱,代如顏多數親近她時,總是小心謹慎的很。


    畢竟她還是怕疼的很。


    而且她親近人的時候,有時也是毫不避諱,甚至會故意挑逗代如顏,壞壞的一遍又一遍詢問喜歡嗎?


    倘若代如顏不做聲,她便越發過分,往往非折騰代如顏出聲不停。


    當然也因著她的緣故,至少讓代如顏改變對於親近這事的含義。


    從前祖母派嬤嬤講解時則這不過人們為了繁衍後代的一項任務,女子當服從,忍讓丈夫給予一切,哪怕是痛苦也必須笑著接受。


    以至於代如顏對於此事甚至有些厭惡,可她從第一回 便讓代如顏徹底忘了從前祖母的精心教誨。


    痛苦雖有,可由她帶有的歡愉,卻是讓代如顏拒絕不了的。


    所以代如顏也願意嚐試由自己帶給她那份歡愉,好似從前籠罩的黑暗因著她而被驅散,這般想著代如顏便知道自己怕是停不下來了。


    哪怕明明還惦記她還未曾用晚膳,代如顏卻仍舊沒有停下來。


    耳旁甚至還能聽見她輕柔低聲地喚道:“阿顏……阿顏……”


    聲音如同她往日裏一般粘人的很,好似隨著這一聲聲的輕喚,讓代如顏情不自禁的想要同她再親近些,哪怕是燒為灰燼也想同她共燃在一處才安心。


    這般想著,代如顏忽地笑了,手臂環繞著那輕聲求饒的人輕聲問:“小九可喜歡?”


    那人卻悶不做聲,像是個倔強的小鹿,眼眸裏無辜的很,好似因著代如顏這話而倔強不出聲。


    偏偏這般神情,讓代如顏心都化了。


    大抵這夜殿內的燭火隻能一夜通明,而外頭那候在長廊裏的宮人們卻紛紛不敢踏入半步。


    直至夜深時,那殿內隱約間還能聽見細聲的彌漫出的細語,好似兩人在一處竊竊私語,盡是些讓人不忍偷聽的小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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