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修真界都知道,重華宗在短短一個月裏,出了兩件喜事。


    一是雲涯山的顏臨寒上門提親,與龍淵峰的商玉宸訂下婚事。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不知有多少人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顏臨寒和商玉宸,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怎麽忽然就要變成道侶了?真是見鬼。


    就在眾人紛紛震驚此事時,另外一件事情,更是讓他們開始懷疑人生。


    ——重華宗的雲衍劍尊回來了。


    那個二十多年前在天劫之下灰飛煙滅、屍骨無存的雲衍劍尊,他居然回來了?!而且還是毫發無損,修為不減的回來了。


    整個承天界都因為這個消息而惴惴不安,各懷心思。


    雲衍劍尊沒能渡過第二次天劫,成為聖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是站在整個承天界頂峰的仙道第一人。


    其中最為膽戰心驚的要數三個地方,北鬥山莊、無極宗和蒼嵐劍派。


    眾所周知,雲衍劍尊是個很護短的人,尤其是對商玉宸。當年商玉宸還是個輕狂肆意的少年時,就有很多人對他不滿,然而上麵有雲衍劍尊護著,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對商玉宸做什麽。


    更何況後麵的那些齷齪事……如今怕是要一報還一報了。


    報應比想象中來得更為迅速,因為不僅是雲衍劍尊和重華宗,還有顏臨寒背後的顏氏天劍湖。當這兩方同時出手,北鬥山莊、無極宗和蒼嵐劍派很快便被逐一擊破,毫無還手之力。


    或許是大婚這件喜事將至,無論是重華宗還是顏家都不想沾太多血,免得晦氣。於是報仇的手段也顯得相對“溫和”一些。


    北鬥山莊、無極宗和蒼嵐劍派的罪狀被一條條公之於眾。


    主謀數人被抽去靈根靈骨,從此連凡人也不如。


    至於其它弟子,雖然因為大多不知實情而未受牽連,但家族和門派都已經垮了、散了,他們也無容身之處,隻能選擇離開。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整個承天界仿佛變了天。


    而所有的一切,都趕在大婚前塵埃落定。


    ……


    龍淵峰上,已是金秋十月,但重華宗號稱萬古長春,於是自然也沒有幾分涼意。青鬆翠柏,香草花木,依然各有各的茂盛。


    雲衍劍尊回來後,龍淵峰便又成了重華宗每年招生的大熱門。


    光是今年的六月,就新進來了許多弟子。原先沒幾個人的劍廬,忽然間住滿了一大半。新弟子們正是最有活力的年紀,讓龍淵峰上顯得熱鬧許多。


    “繁繁!”商清從青雀園裏探出小半個身子,朝顏枝繁招了招手,“你娘親給你寄了東西,你過來拿啊。”


    顏枝繁這一年個頭竄得飛快,原來有點肉呼呼的臉頰也變得棱角分明起來,眼看就從那個笑容討喜的可愛小少年,朝著帥氣俊朗的小夥子發展了。


    他這會兒正站著和新入門的師弟們說什麽,猛地被叫了一聲小名,臉上忽然僵了一下。趕忙一溜小跑走進青雀園,小聲對商清說:“師兄,給我留點麵子嘛,我現在也是好多人的師兄了。”


    “行行行,不過你可是那麽多人裏唯一的親傳弟子啊,已經很有麵子了。”商清忍不住笑他,顏枝繁今年十六歲,也到了最好麵子的中二年紀,熱衷於在師弟師妹們麵前樹立形象。


    說起親傳弟子,顏枝繁可就高興了,剛才還說要麵子,這會兒又嘿嘿嘿傻笑了起來。


    畢竟顏枝繁拜入龍淵峰的時候,可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真的能見到活著的雲衍劍尊,還真的成了他的親傳徒弟。


    感覺做夢都能笑醒。


    “別傻笑了,這是你娘親帶給你的東西。”商清摸了摸他的頭發,忽然發覺這孩子都快長得和自己差不多高了,顏家這基因可真是優秀。


    顏枝繁接過東西,看了一眼商清院子裏的金鳳鳥。


    它正在和青雀一起瞎撲騰,看上去還挺開心的。


    喂,到底誰才是顏家的孩子啊!你這隻金鳳鳥不呆在金鳳院,天天跟著青雀園裏玩兒是什麽意思!


    哦不對,顏枝繁忽然又想起,商清馬上也是顏家的人了。


    於是臨走之前,顏枝繁古靈精怪地朝商清眨了眨眼睛,說了一句:“還有十天,我就可以改口叫小嬸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顏枝繁說完就溜,根本沒給商清反應的機會。


    商清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又是覺得無奈,又有些好笑。最後還有點出神,是啊,還有十天,就是婚禮的日子了。


    商清低下頭,唇邊不自覺露出淺淡的笑意。


    他回到側院,從小藥爐上取下剛剛煎好的湯藥,朝著白鷺園走過去。


    剛一進園子商清就聽到了撲撲楞楞的聲音,一隻白鷺鑽進了樹叢裏,隻露出半個羽毛豐滿的屁股,以顯示自己對商清的抗議。


    這就是當年那隻被商清薅過毛的白鷺,去年雲衍劍尊回來之後,這隻離家出走了幾十年的白鷺,居然也神奇地自己跑回來了。


    一晃多年過去,它尾巴上的毛早就長齊,但見了商清還是要抗議一下。


    商清笑了笑,從儲物袋裏取出幾隻風幹的銀魚,放在了旁邊的石桌上,也不多做停留,就朝房間那邊走去,抬手敲了敲門。


    “謝師兄,我送藥過來了。”


    上個月謝驍所帶的羽林軍從幽州撤回臨安城,難得有了相對清閑的休整期。他就申請了半個月假期,不遠千裏來到了龍淵峰。


    一是拜見師尊,二是參加商清的婚禮。


    回來之後他就暫時安頓在了白鷺園,商清最近一年醫術也沒落下,看謝驍身上似乎有不少舊傷,於是幹脆就幫他診察一番,趁著這半個月好好調養。


    “進來吧,門開著。”


    房內傳來的聲音帶著幾分散漫,像是高天上的孤雲,看似輕飄飄的沒有分量,卻能睥睨天下,俯視眾生。


    這自然不是謝驍的聲音。


    商清推門進去,一邊將煎好的藥放在桌上,一邊道:“師父你也在?”


    謝驍的對麵,坐著的正是雲衍劍尊。


    他麵容其實相當年輕,仍是青年模樣。然而氣場太強,哪怕身上就隻是一身簡單至極的白衣,沒有任何裝飾。


    甚至連外衣都不曾穿戴整齊,隻是非常隨意的披在肩上,任由衣擺垂落。不像是劍修,倒是與人世間不受拘束的風流名士有幾分相似。


    “嗯,找你師兄隨便說說話。”他見商清過來,便站起身來,“正好有些事情想跟你講,走吧,路上說。”


    雲衍劍尊說走就走,肩上那件隨意披著的外衣輕輕揚起,比帝王將相身上的華貴大氅相比,更加氣度非凡。


    能把一件普通白衣穿出這種氣勢,可能天下地下就隻有他一人了。


    商清趕忙跟了上去。


    雲衍和商清走出一段路之後又,他拿出了一個有些透明的匣子遞給商清,說:“你爹給你的,應該算是新婚賀禮吧。”


    那匣子不小,而且半透明的材質看上去很容易碎,所以商清得拿兩隻手捧著,才覺得比較安全。


    匣子裏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商清好奇地打開,然後看見裏麵的錦鯉朝自己吐了個泡泡。


    ……這居然是個魚缸嗎?


    商清又看了一眼,隻見裏麵共有兩條錦鯉,一黑一白,成雙成對。其中一隻遊動,另外一隻也跟著動,倒是很有意思。


    商清突然想起,當初姬歸塵給雲衍養魂的那座小蓮池裏,不就是放著這兩條黑白錦鯉嗎?


    他覺得實在有點迷:“我爹送我這個幹嗎?”


    雲衍雙手攏著衣袖,笑著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據說這東西叫陰陽魚,也許是用來鎮宅的東西?。”


    其實商清倒是無所謂,就算沒什麽用處,但隻要送了東西,那就是心意。


    十天時間過得很快,不僅是龍淵峰,整個重華宗上下都為這場婚事忙碌起來了。


    林九淵因為平常把宗內事物頗有心得,又在弟子中威望和人緣最好,於是理所當然成了重華宗這部分婚禮現場的負責人。


    林九淵這邊安排好了儀仗和流程,轉頭就看見商清還沒換喜服。於是趕忙朝一群女孩子那邊喊道:“君師叔,快帶商師弟去換衣服啊——”


    “好嘞,馬上就去。”君澤蘭今天是有備而來,身邊專門挑出幾個極擅妝容和打扮的姑娘,力求讓商清豔壓全場。


    商清本來是出來看一眼,結果轉眼就被姑娘們簇擁著進了房間,然後被七手八腳的按在鏡子前麵,開始換喜服,挽長發,添紅妝。


    “我我我自己來換。”饒是商清見到這架勢,也難免說話打起結來。


    “別啊,這套喜服有好多層,輕紗和鮫綃又多,穿起來很複雜。她們幫你才能穿好。有什麽好害羞的,喜服是穿在外麵,你又沒脫光。”君澤蘭手裏拿著梳子,一邊說話,一邊開始給商清梳頭。


    君澤蘭是長輩,婚姻美滿,兒女雙全,來做梳頭的人在合適不過。


    她輕聲哼唱著:


    “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屋裏的姑娘們茫忙忙碌碌,屋外的青年們卻有點發愁。


    天穹雲層之上散出華麗的金光,九隻成年的金鳳鳥共同拉著一輛雲車,從空中徐徐落下。


    這場麵尋常人一輩子也遇不上一次,簡直要被晃暈了眼。


    顏臨寒從雲車上走下來,他今天一身紅衣,金線銀絲在衣袖衣擺上勾勒。映襯得他那張冰雪雕琢般的麵容,顯出一種和平常不太一樣,有種鋒利又高貴的豔色。


    按照婚禮習俗,該到了“攔親”的時候。


    林九淵作為負責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對身旁的各位親朋好友說:“大家不要沉默嘛,總要有人攔親的對吧?所以……你們誰去。”


    秦澈緩緩抽了口煙:“別看我,我是個醫修。”


    顏枝繁:“別看我,那是我小叔叔。”


    謝驍:“……對不起,我幾十年沒練過劍了。”


    林九淵算是看明白了,這幾個人其實就是不想挨打。


    眼看著流程要進行不下去了,披著衣服站在一旁的雲衍劍尊忽然來了一句:“那要不我去吧?”


    林九淵差點被嗆到,這哪兒行啊。攔親本來也就是同輩人鬧一鬧,圖個氣氛,這要是讓雲衍劍尊上了,那瞬間就變成高階劍修比武現場了。


    “您是長輩,不太合適。”林九淵委婉地勸道。


    雲衍也是個不怎麽把規矩和習慣放在心上的人,語氣隨意:“沒事兒,我有分寸。”


    林九淵:“……”


    顏臨寒也沒有什麽意見,他俯身朝雲衍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神情認真,語氣鄭重:“請您放心將清清交給我,此生此世,定不相負。”


    “嗯?嗯。”雲衍懶散的應了兩聲,語調略有些不同,然後抬手拽住肩上披著的外衣,扔到一旁去了,“放不放心,試試就知道了。”


    看這動作,像是要動真格。


    結果還沒等交上手,就聽見商清的聲音遠遠傳來,有點急又有點無奈的叫了一聲:“師父。”


    雲衍回頭一看,頓時笑了:“你怎麽出來了?我還沒開始攔呢。”


    商清沒吭聲,就是看著雲衍,眨了兩下眼睛。


    “嗯?那意思不攔了,行,今天你說了算。”雲衍笑著往後推開,伸手又把剛才扔出去的外衣夠了起來,重新披回肩膀上。


    然後又抱著雙臂,玩笑似的歎了口氣:“唉,都說兒大不由爹,這徒弟大了也不由師父了。”


    顏臨寒看著商清,仿佛看見了一簇明豔到極致的緋紅桃花。


    眉如遠山春色,眼似清泉秋波,唇上淡染丹朱,額間一點薄紅。麵若皎月,膚似輕雪,被喜服映出溫暖的顏色。


    一時竟看得入神,忘記了該做什麽。


    慕欺霜是跟著顏臨寒一起來的,他原本站在旁邊,此時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提醒自家師弟:“哎喲,這會兒你可別發愣啊,該帶人上雲車了。”


    顏臨寒回過神,朝商清伸出手。


    商清臉頰上微微泛著紅,他的手落在顏臨寒掌心,原本以為是牽著手上去。結果顏臨寒忽然拉了他一下,然後眼前景象一晃,商清發現自己被橫抱了起來。


    人群中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商清臉紅的更厲害了,但是也沒有推拒,他抬手攬住顏臨寒的脖子,悄悄把臉埋進了顏臨寒懷裏,像個害羞的小鴕鳥一樣。


    顏臨寒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清清,我要帶你回家了。”


    ……


    此生輾轉,幾多波折,然風雨不改其情,霜雪不毀其意。


    今以日月為誓,星辰為約。


    天地為憑,山河為證。


    此生此世,不離不棄;白首同心,仗劍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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