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聽著他說的話,還有旁邊那條巨龍,腦海裏忽然閃過一串東西。


    那是他以前從別人口中得知過的一些信息——雪域仙宮、燭龍,還有連接在重華宗小秘境和雪域仙宮之間的通道。


    所有的一切都明確指出,眼前這縷神魂,就是上一任太素峰的峰主,當年葬身在雪域仙宮中的寧初月!


    商清脫口而出:“你是寧初月?”


    那人沒有否認,坦率地點了點頭:“是,我剛才聞到你身上安神香的味道就在想,你或許會認得我。秦澈那孩子調製出來的安神香,總是與尋常不同,你應該和他關係不錯吧?”


    “他……”商清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講起,決定先冷靜下來理一理思路。


    萬萬沒想到,七星尋魄燈居然帶著他跨過當年通道的遺跡,來到了萬裏之外的雪域仙宮,並且還找到了寧初月的魂魄碎片!


    商清決定從頭開始,把秦澈的事情講給寧初月聽。


    “秦澈如今在龍淵峰,是我的師兄。”商清說道,“他當年不信前輩是死於意外,認為前輩是被寧玉心所害,但苦於沒有證據,於是鋌而走險,在太素峰主的繼任大典上給寧玉心下了毒。寧玉心險些喪命,醒來後要將秦澈處決,被我師父所救,安置在龍淵峰,以劍陣護佑。”


    寧初月長長歎了一口氣,卻是先問:“秦澈他,現在怎麽樣?”


    商清搖搖頭:“師兄他很不好,當年他在雪域仙宮被龍炎灼傷,經脈受損後不僅修為折損半數,無法再繼續進行修煉,身體也一直不太好,稍有勞累就需要歇息。”


    寧初月沉默良久,雙手微微發抖。


    商清繼續問道:“前輩,我想問你,當初雪域仙宮的意外,是否與寧玉心有關?”


    寧初月沒有直接回答,他朝商清招了招手:“你們隨我來。”


    商清和顏棲相互對望一眼,兩人跟了上去。


    寧初月走到那條巨龍的身邊,抬手撫摸著巨龍的脖子:“這就是雪域仙宮中的那條燭龍,不過他平日裏身形比較小,沒有當初發怒是那麽駭人了。


    “當年我死後,神魂困在雪域仙宮中漸次消散,最後不知怎麽的被燭龍吸引過來,依憑著它的靈息得以殘存著最後一縷。


    “相處得久了,我漸漸發現燭龍性情並不暴戾,沒有理由莫名其妙的發怒。後來我與它相熟起來,得以有機會看到它身體最脆弱的位置,才發現——”


    說道這裏,寧初月指了指燭龍的頸下三寸處。


    商清將視線望過去,隻見那裏長著三片金光燦爛、鋒利無比的逆鱗。


    其中一片逆鱗還顯得有些稚嫩,沒有完全張開,掩蓋不住後麵皮肉上的猙獰的疤痕。這明顯是被什麽強行撕裂過,後來又重新長出來的新鱗片。


    “它的一片逆鱗被人取走了。雖然當年我並沒有親眼看見此事,但是燭龍的眼睛卻記住了傷害他的人長什麽樣子……確實是寧玉心。”寧初月安慰似的摸了摸燭龍的腦袋,“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要殺我,但當年那場意外,的確是因他而起。”


    商清心中一動,如此一來,便有了證據。


    “前輩,我們一起回重華宗吧,將這件事情公之於眾。”


    寧初月搖搖頭:“我隻餘一縷殘魂,就不回塵世輾轉了。況且那條連同雪域仙宮和重華宗的通道,當年是我打開,我自己是不能進去的。一旦我進去了,它便會失去支撐而坍塌。”


    “不過,我可以留下證言讓你帶回去。”


    寧初月低頭,好似跟燭龍在交流著些什麽。


    燭龍眨了眨眼睛,有點不情願的伸出爪子,從巢穴裏扒拉出一顆亮晶晶的小珠子。


    寧初月拾起那顆珠子,指尖一點,麵前便展開一道光幕。


    在光幕前,他將當年的事情娓娓道來,最後用靈息封存在了珠子裏麵。


    “這是影存珠,你將它交給掌門,他自然能分辨出真相。”寧初月將珠子交給商清,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問道,“現在的掌門,應該還是君遷子師兄吧?”


    商清點頭:“是。”


    “說起來我都忘記問了,你師父現在怎麽樣?我記得當初從重華宗出發的時候,雲衍師兄已經大乘境界後期,他如今可順利成聖了?”寧初月像是被勾起了回憶,挨個問起當年的舊友來,“還有君澤蘭師妹,當年說要發明個煥顏丹出來,也不知道她成功了沒有。”


    商清回答道:“君師叔的煥顏丹煉好了,前些日子我剛見過她,我師父……二十多年前那場成聖的天劫,他沒能扛過去。”


    商清說完,忽然鼻尖有點發酸。


    當初君澤蘭跟他講起往事的時候,曾經說著說著就落了淚。當時商清還不覺得難受,可是自從去過一趟祠堂之後,商清似乎就對這些事情漸漸敏感了起來。


    顏棲在他身邊,看他眼眶微微發紅,於是握住他的右手,輕輕拍了拍手背。


    寧初月聽前半句的時候還帶著笑意,之後卻慢慢閉上了眼睛,藏起眼中的難過情緒。


    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朝商清走過去,搭上他左手手腕,問:“你經脈傷得很嚴重,而且……秦澈教了你素問經對吧?”


    商清沒有否認:“對。”


    寧初月又端詳了商清一會兒,忽然又說道:“剛才我見你的時候,總隱約覺得在哪見過你,你入門晚,按理說我不可能見過你才對。”


    商清想,自己入門的時候,秦澈都已經在龍淵峰呆了好幾年,寧初月確實不可能見過自己。


    寧初月一邊回憶一邊說:“這會兒我終於想起來了,我是在雪域仙宮見過你,大概二十多年前吧?正是雪域仙宮打開的時候,你應該來過這裏。”


    商清思考了一下,覺得當初商玉宸可能來過這裏。


    寧初月繼續道:“之所以記得你長什麽樣,是因為你當時來秘境探險,帶走了我扔在小雪湖底的玉軸。


    “當年我臨死前,不想讓隻傳給峰主嫡係的素問經後兩卷失傳,於是把身上的一整套素問經都存在玉軸裏,遠遠扔了出去,最後落到了小雪湖底。


    “因緣際會,最後被你尋去了,也許是天意。”


    商清聽得愣住了,那套素問經全卷,當初係統不是說補償給自己的嗎?怎麽如今寧初月卻說,是商玉宸當初從雪域仙宮裏帶走的呢?


    商清想問係統,但是係統好像開始裝死了,毫無回應。


    “當初雲衍師兄救了秦澈,那我如今也該救你。”寧初月對商清道,“我雖然現在隻餘下一縷殘魂,但還是能幫你續接上兩條主脈,至於剩下的眾多支脈,我會將我殘存的醫道傳授給你,日後稍加修煉,你也能醫好你自己。”


    商清既是驚喜又是驚訝,他還是說:“謝謝前輩願意為我續接經脈,但是我並不是太素峰弟子,就算要傳授也該傳授給師兄……”


    寧初月溫潤一笑:“你都叫他師兄了,不必分得那麽仔細,秦澈既然願意教你素問經,我相信他看人的眼光。再說,你得了我的醫道傳授,回去也能將他的舊疾治好,再將這些醫道教給他,不就好了?”


    商清被寧初月說服了,他垂首道謝:“多謝前輩大恩。”


    “不必謝。”寧初月擺了擺手,忽然道,“說起來,你都叫君澤蘭師叔了,為什麽要喊我前輩?我也是你師叔啊。”


    商清把這茬給忘了,於是趕緊補上:“寧師叔。”


    “好了,你隨我進來吧,我為你續接主脈。”寧初月走在前麵,領著身後兩人往燭龍的巢穴裏麵走。


    燭龍也悄悄跟了過來,把自己變小,盤在旁邊的柱子上,好奇的打量著商清。


    商清隨寧初月往前走,漸漸周圍變得暖和起來,與外麵的天寒地凍完全不同。


    等一直走到一張石床前,寧初月雖然是神魂狀態,卻還是習慣性的挽起了衣袖,將長發紮起,顯得十分趕緊利落。


    “你把衣服脫了,背朝上趴著。”寧初月吩咐道。


    商清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魂一龍,一個顏棲。


    說實話,他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寧初月見他沒動,又笑著催他:“別不好意思啊,我見過的病人多了,脫完了衣服,反正我看誰都差不多。”


    商清覺得這話有點似曾相識。


    最後商清還是脫掉了外袍和裏衣,按寧初月的吩咐趴在了石床上。


    寧初月走到商清身旁,手中靈息凝成細針,正是秦澈給商清用過的凝魄針,用以續接經脈。


    寧初月想了想,又朝顏棲道:“你過來,幫我摁著點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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