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過幾天,我會離開。”


    “不回來了。”顧淵廷淡淡地說。


    蘇意然已經懵了,昨晚,廷哥突然半夜一個人跑到書房睡,然後早上就鬧著要和他分房睡,他和廷哥吵了一架,氣呼呼地就出了門,直接去店裏。


    在店裏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他後來冷靜下來了,覺得夫夫之間還是需要多多溝通和包容,才能把婚姻經營好,他不生氣了,準備晚上好好和顧淵廷談談。


    他以為經過一天的冷靜,顧淵廷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但沒想到,事情卻好像轉向了另一個他難以理解的方向。


    顧淵廷不但堅持分房睡,對他的態度也很冷漠,而且還說……過幾天要離開。


    甚至……


    “不回來了……是什麽意思?”蘇意然艱難地問,他的大腦好像都已經不會轉動了。


    顧淵廷沉默了一下。


    兩個人一時誰都沒說話,空氣可怕地靜默著。


    蘇意然隱隱意識到了什麽,他忽然有些害怕。


    顧淵廷終於開口:“過幾天,我們……離婚吧。”


    “離婚”兩個字剛一出口,顧淵廷心頭就莫名地冰冰涼,緊接著一陣劇烈的顫動恐懼,讓他感到坐立不安。


    仿佛……他剛才說了一句會讓他痛悔終生、再也無法挽回的話。


    蘇意然的腦中轟地一下,他的雙眼慢慢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淵廷,仿佛無法相信剛才聽到了什麽。


    “……離婚?”蘇意然看著顧淵廷,聲音低而輕地問。


    顧淵廷聽到蘇意然的聲線有些顫抖,他焦躁地搓了搓手指,心中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衝上去抱住蘇意然,想向他瘋狂地道歉,好好安撫他,想立刻收回自己的話。


    顧淵廷皺了皺眉,壓下了心中的情緒。


    又來了,這讓人厭煩的、原主的影響。


    他點了點頭:“是的。”


    蘇意然勉強自己勾了勾唇角,想露出一個笑,但是失敗了:“你在開玩笑吧。”


    顧淵廷看著蘇意然的樣子,心裏一痛,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想驅趕這種感覺:“沒有。過兩天,我們就去民政局。”


    他沒有再看蘇意然,但那種心痛的感覺卻如影隨形,並且在逐漸加劇,顧淵廷越來越煩躁,他決定盡快離開這裏了。


    這種隨時都會不受控製的感覺,讓他厭惡。


    他低頭捏著眉心,繼續說著離婚的安排:“房車都留給你,我會給你一筆補償金,足夠你以後衣食無憂,明天我會安排律師來見你……”


    蘇意然聽著顧淵廷的話,逐漸意識到顧淵廷是在說真的。


    他的嘴唇顫抖了半天,卻沒能再說出話來,眼前的視線似乎都開始模糊。


    顧淵廷說完,覺得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抬頭看向蘇意然:“那就……”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他一下頓住。


    他看到蘇意然的大眼睛裏不知何時盈滿了淚水,將落未落,在他的眼睛裏打轉,他就這麽看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難過傷心地痛哭出來。


    顧淵廷驀然心痛如刀絞,他連呼吸都忘記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快兩步走到蘇意然跟前,大腦一片空白,隻知道慌亂地想給他擦去眼淚,一個稱呼脫口而出:“然然……”


    蘇意然被顧淵廷的動作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哭了,他往後退了一步,“啪”地一下揮開了顧淵廷想給他試淚的手,自己快速地擦掉眼淚。


    顧淵廷的手停滯在了半空中,他怔怔地看著自己被揮開的手,心頭突然一空,變得極為難受。


    仿佛有什麽極為珍貴的,就此失去了。


    蘇意然快速擦幹了自己的眼淚,努力深呼吸,穩定了一下情緒,讓自己恢複冷靜,才看向顧淵廷,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還是要離婚?”


    顧淵廷看到蘇意然白皙的臉上還帶著未盡的淚痕,像是被水洗過,眼睛紅了一圈,睫毛濕漉漉的,還掛著淚花。


    他剛放下的手又開始不聽使喚,想給他擦幹淚珠,想抱著他細細拍哄,想求得他的原諒。


    “是的,離婚。”顧淵廷點頭,強行控製著自己的衝動。


    剛才看到蘇意然眼淚的那一刻,他仿佛徹底忘了自己到底是誰。


    這太可怕了。


    還真以為自己是受命運寵愛、一切都圓滿的原主嗎?


    顧淵廷在心裏自嘲地笑了一下,轉過了身,不再看蘇意然,他看了看煙灰缸上被熄滅的半截煙頭,繼續說:“條件你如果不滿意,我可以再……”


    “為什麽?”蘇意然打斷了他的話,他仿佛完全冷靜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平靜,“今天之前,我們還好好的,我總要知道原因。”


    顧淵廷沉默了一下,最後說:“沒有別的原因。”


    “隻是現在的我,不再愛你了。”


    寂靜了片刻。


    蘇意然的大腦有些發暈,這幾天的細節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想到了顧淵廷最近對他的冷淡,原本以為是因為這幾天每天早出晚歸,太過忙碌導致的,原來是這樣嗎?


    算算時間,他和顧淵廷已經在一起七年了,七年之癢,也差不多了。


    這還是他和顧淵廷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吵架,沒想到一下就走到了離婚的結局。


    蘇意然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是不是要離婚,他追問了三次,顧淵廷給了他肯定的答複,事不過三,沒必要了。


    他也沒有再問其他原因,還能問什麽呢?


    顧淵廷已經給了他最無法挽回的一種答案,這一個答案就已經足夠了。


    “好,離婚。”蘇意然點了點頭,說。


    (2)


    d國,顧氏。


    特助小朱跟顧總匯報完工作,正屏氣凝神地等待顧總的下一步指示,但遲遲沒有聽到顧總說話,他不由戰戰兢兢起來,難道是哪兒說錯話了?


    三個月風雲變幻,如今的顧氏已經徹底完成了大換血,三個月前強勢歸來的顧氏嫡脈繼承人,現在的顧總,早就已經牢牢把控住了所有局勢,所有人俯首帖耳。


    小朱跟顧總工作有些日子了,想到顧總的那些手段,都覺得有些心驚膽戰的,麵對顧總時,即使他已經算是顧總的心腹,但還是會不自覺地緊張忐忑。


    “他……最近怎麽樣?”


    小朱心中正惴惴,突然聽到顧總問了一句,他一怔,反應過來後不敢怠慢,連忙把自己了解的情況匯報出來:


    “蘇先生和往常一樣,每天往返於店鋪和家裏忙碌,看起來沒什麽異樣,他所經營的甜品店生意蒸蒸日上,直播的名氣也越來越大,事業發展很順利。”


    實際上,蘇先生的事業發展不久前遇到了一個小低穀,不過在顧總的暗中幫助下,很快就順利度過了,事業又迎來了一個新的高潮。


    “情緒穩定……”


    “交友方麵,最近沒有什麽新的朋友,相處最多的就是店裏的店員,上次同學會後,也沒有和舊同學再聚過,哦對了,蘇先生似乎打算領養一隻貓……”


    小朱事無巨細地把蘇先生的近況匯報給顧總,這事他已經幹了很多次了,每隔一段時間,顧總都會問他一次,他很有經驗。


    其實他心裏有些奇怪,他知道蘇先生和顧總以前是夫夫關係,但顧總在回到顧家前,就和蘇先生離婚了。


    他原本也不覺得有什麽,畢竟,一邊是超級豪門顧家,一邊是出身貧寒的伴侶,兩邊原本是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顧總要回到自己原本的軌道上,想和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斬斷聯係,再正常不過。


    不過,那是建立在夫夫感情變淡的前提上,看顧總的這個樣子,明顯是還沒對蘇先生放下心,甚至非常上心,那為什麽又要和蘇先生離婚呢?


    難道,是他猜測有誤,不是顧總主動和蘇先生離婚,是蘇先生要和顧總離婚?


    小朱腦洞打開,腦海裏浮現“顧總慘遭拋棄”幾個大字,被雷得打了個激靈,在心裏暗笑自己,怎麽可能呢?


    他開著腦洞,也沒耽誤匯報工作,最後想起一件事:“對了,最近一周,蘇先生去了一次診所,又去了一次社區醫院……”


    顧淵廷原本一直靜靜地聽著,視線散落在虛空中某個不明的焦點,聽著蘇意然的近況,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動,也不插話。


    直到聽到小朱的這句話,他一下直起了身,看向小朱:“診所,醫院?他怎麽了?”


    小朱看到顧總緊張的樣子,連忙說:“沒什麽大問題,顧總您放心,從醫院的診斷結果來看,蘇先生隻是有些疲累,這才導致身體不適。”


    “哦……”顧淵廷緊繃的脊背放鬆了下來,察覺到自己過於緊張的情緒,他捏了捏眉心,想到了什麽,又問小朱,“診斷報告拿來我看看。”


    “這……”小朱為難,“蘇先生隻是做了普通的小體檢,沒有診斷報告。”


    顧淵廷皺了皺眉:“醫生的電話給我。”


    小朱還真沒有準備這個,畢竟是個人都會有頭疼腦熱的,偶爾去醫院很正常,他能想到詢問一下蘇先生的診斷結果就已經很不錯了。


    小朱請顧總稍等一下,打了個電話出去,等了一會兒,就要到了醫生的聯係方式,顧淵廷給醫生撥了電話,示意小朱可以離開了,小朱連忙拿上文件退了出去。


    醫生是被院長交代過的,對顧淵廷沒有什麽隱瞞,一五一十地把蘇意然的情況告訴了顧淵廷。


    其實蘇意然的情況很簡單,醫生每天診治的病人那麽多,對這種小病痛是記不住的,他還是翻了病曆,才能告訴顧淵廷。


    據醫生說,蘇意然沒什麽大事,隻是最近總有些腰酸、嗜睡,之前去診所看過,隔兩天不放心,又來社區醫院檢查了一下。


    醫生解釋,蘇意然的情況,應該是由近期太過疲累導致的,因為症狀太輕,連片子也不用拍,醫生直接給蘇意然開了幾貼膏藥,叮囑他腰酸痛了就貼膏藥,近期多休息休息,就讓他回家了。


    掛了電話,顧淵廷往後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地看著天花板,感到幾分不安。


    不知道蘇意然現在怎麽樣了,身體還難受嗎?


    他想到蘇意然身體不舒服、臉色發白、緊皺著眉頭的樣子,有些坐不住了。


    身體不舒服,怎麽沒有去大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呢?


    顧淵廷不放心社區醫院,他拿出手機想立刻聯係蘇意然,即將撥出號碼的一刻,卻頓住了。


    他在幹什麽?


    以什麽身份聯係蘇意然?


    顧淵廷怔怔地放下手機,感到幾分帶著茫然的隱痛,像是被鈍刀子割肉。


    和蘇意然離婚後,他很快回了d國,回到他所熟悉的戰場,也是他原本的軌道上。


    他原本以為離開蘇意然以後,他就會完全消除原主對他的影響,重新變成那個“正常”的他,一切都回到原本的軌跡上。


    一開始,好像確實是這樣,他剛回顧家,要做很多事,每天都很忙,常常從早上忙到深夜,根本就無暇去思考其他,他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隻是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躺在黑暗的房間裏,會感到巨大的、難以填補的空洞,自己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個空殼,不知道為什麽還會存在。


    他幾乎每晚都會夢到同一個場景,那是在民政局,他和蘇意然填寫了表格,分別在離婚登記申請書上簽了名,向民政局遞交了他們的離婚協議書,拍了單人證件照,民政局收回了“他們”的結婚證,給他們發了離婚證。


    整個過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離婚後的種種安排,顧淵廷這兩天已經和蘇意然交代清楚了,蘇意然或點頭、或者回答“嗯”、“好”,除此之外,沒有和他說過多餘的話。


    他和蘇意然各自拿著自己的離婚證,走出了民政局,顧淵廷清晰地感覺到外麵的冷風打在了他的臉上,竟然冰涼刺骨,讓他打了個寒顫。


    辦理離婚期間,顧淵廷一直以為自己很清醒,被冷風一激,他的腦中突然清明了一瞬,又覺得自己之前腦中似乎很混亂。


    或者,是清醒與混亂分割,他的“清醒”占了主導而已。


    顧淵廷下意識地看向蘇意然,蘇意然正好這時也看向他,顧淵廷竟然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


    如果,如果蘇意然請求他不要離婚,他或許可以……


    或許、或許他可以……


    顧淵廷甚至聽到了自己亂了頻率的心跳聲。


    “再見。”蘇意然看了看顧淵廷,輕輕地說了一句。


    說完,他最後看了顧淵廷一眼,沒有再停留,轉身就走了。


    顧淵廷手裏捏著剛辦的離婚證,看到蘇意然順著民政局門前的直道一直往前,漸行漸遠,然後在拐角處往左,再也看不見了。


    一直到從他的視野裏消失,蘇意然始終頭也沒回。


    ……每當這個時候,顧淵廷都會從夢中驚醒,滿頭是汗,大口喘氣。


    和蘇意然離婚的第一個月,顧淵廷在無窮無止的空洞中度過。


    他隻能用拚命的工作來麻痹自己,變得越來越忙碌,這一世,他的起點和前世天差地別,更何況還有重生的經曆,幾乎可以做到預知一切,隻花了很短很短的時間,他就基本整頓好了局勢,拿回了他前世就擁有的一切。


    拿回之後,他卻迷茫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嗎?這就是他重生的意義?


    前世自焚以後,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解脫了,但沒想到再次睜開眼,他變成了平行世界的另一個自己,這裏有太多和前世不一樣的地方,讓他厭世的心理消解了不少,開始探索這裏。


    現在他是個身體健全的正常人,或許,使用健康的身體、擁有更高的起點、更多的優勢,再活一遍,這一世,他會和前世不一樣。


    或許,這就是他重生的意義。


    但是得到這一切後,顧淵廷發現,他和前世沒什麽兩樣,世界和前世沒什麽兩樣,沒有任何一處有色彩的地方,重生以後,獲得的仍然是毫無意義的一生,周而複始。


    不,不對,其實,有一塊地方是有色彩的……


    即使,是因為他受到了原主殘留的影響……


    又一次從同一個夢境中驚醒後,顧淵廷枯坐一夜,第二天,命人暗中在蘇意然的家裏、店裏、車子裏安裝了監控,同時,命人定期向他匯報蘇意然的情況。


    當從監控裏看到蘇意然的時候,顧淵廷才真實地感覺到,他的心髒,原來是在跳躍的。


    一開始,他隻在每天臨睡前,看一小會兒,但是漸漸的,他仿佛上了癮一般,看監控的時間越來越長,看蘇意然早上起床、晚上睡覺,看蘇意然做飯吃飯,看蘇意然工作做甜品,看蘇意然和人說話、對人笑……


    漸漸地,蘇意然的一舉一動,都能讓他情不自禁地微笑。


    和蘇意然離婚的第二個月,他像個變態癡漢一樣,每天在監控裏偷窺蘇意然的生活。


    甚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融入了蘇意然的生活,他會覺得蘇意然的身邊,應該有他一個位置,夜晚抱著他入睡,早上抱著他起床,一起做飯吃飯,一起做甜品工作……


    顧淵廷漸漸地臆想起來,光是隔著監控屏幕看,已經不能再滿足他了,他還想要更多的,他想真正參與進去,他想要屏幕裏的這個人,變成完全屬於他的……


    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這個念頭時,顧淵廷一驚,發現事情又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像癮l君子一樣,越陷越深,失控了。


    顧淵廷沒有再去碰監控。


    一直到現在。


    顧淵廷看著被他丟在桌麵上的手機,他隻不過讓蘇意然脫離了他的視線一段時間,蘇意然就生病了。


    現在到底怎麽樣了?還難受嗎?


    顧淵廷理智上知道,蘇意然隻是身體有些不舒服,甚至都談不上是生病,但他忍不住就越想越多,越想越擔心不已,腦海中浮現起蘇意然臉色蒼白的樣子,讓他的手指顫動了一下。


    顧淵廷看向電腦,最終,他的手伸向鼠標,調出了電腦上的監控。


    蘇意然正在家裏午睡,半張小臉埋在被子裏,閉著眼睛睡得正沉。


    看到蘇意然的一刹那,顧淵廷自己也沒察覺到地,心中舒展開來,仿佛是一直以來緊繃的防線,終於有了合理的借口被擊潰。


    顧淵廷仔細地觀察蘇意然的臉色,見他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臉色蒼白,睡夢中眉頭舒展,顯然睡得也安穩,心裏鬆了口氣,但緊接著,突然意識到不對。


    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國內時間下午三點多,不是午睡的時間,怎麽睡得這麽沉?


    而且平時蘇意然沒有午睡的習慣,今天又是周六,是店鋪生意最好的時候,平時的蘇意然一定會在店鋪裏工作,也不會回家午睡。


    顧淵廷擔心起來,調出了今天一天的監控記錄,快進看完一遍以後,臉色變得更沉了,蘇意然今天上午正常去了店裏,但中午十一點多,就提前回家了,而且看起來很困很困的樣子,隨便吃了碗麵條,就直接睡覺了,一直睡到現在。


    他又調了前幾天的監控記錄,發現蘇意然最近每天都要午睡,而且一睡三四個小時,每次都睡得很沉,晚上的睡眠時間也變長了,從以前標準的八個小時變成了九到十個小時。


    這絕對不正常,顧淵廷想起醫生告訴他的,蘇意然最近有嗜睡的毛病,嗜睡聽起來沒什麽,原本他也沒有在意,但是蘇意然的這個狀態,讓他非常擔心,是不是生了什麽沒查出來的大病,才導致這樣。


    顧淵廷越想越心惶,他再也坐不住了,快速地關掉電腦,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吩咐人準備飛機。


    他要立刻回國。


    (3)


    算算時間,蘇意然已經和顧淵廷離婚三個月了。


    剛開始的時候,傷心難過是難免的,蘇意然低落了一段時間,每天睜眼就看到空蕩蕩的床另半邊,吃飯時看著空蕩蕩的餐桌對麵,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房子,讓他不適應了很久。


    但是漸漸的,新店開張的適應期過去,店鋪的生意開始火熱起來,再加上他又開始進行甜品直播,直播間的人氣也越來越多,蘇意然變得越來越忙碌,就無暇再去想離婚的事。


    一轉眼,三個月就過去了,蘇意然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當生活被事業充滿,偶爾閑暇的時候,再回頭去看以前,他突然察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知不覺地,就已經從上段失敗的感情和婚姻中,走出來了。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又似乎很慢,蘇意然漸漸發現,也許淡忘一個人,淡去一段感情,隻需要三個月。


    現在的生活,其實和他前世的狀態沒什麽兩樣,獨立,充實,積極向上。


    前世,他原本就非常獨立,一路全都靠自己打拚,從來沒有依靠過任何人,他會樂於向朋友提供幫助,但是自己卻不習慣向別人尋求幫助。


    同樣的,萬事都習慣靠自己了,對他人就始終有一種疏離感。


    他對外界會始終報以善意,接人待物都很溫和真誠,很容易就會讓人產生好感,所以,他的普通朋友、比較好的朋友有很多,但是,知心朋友卻幾乎沒有。


    其實他心防很高,很難被打動,其他人很難真正走到他的內心深處去。


    這一世,他遇到了顧淵廷,才有所改變了,他被顧淵廷打動,逐漸在顧淵廷麵前打開心扉,也慢慢地也被顧淵廷改變,開始學著依靠、甚至依賴顧淵廷。


    不過,他和顧淵廷之間已經結束了,打開的心扉自然又緊緊合上了,內心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最近,蘇意然想養隻貓了。


    網上的貓舍他都已經看了好幾家,本地也去看了兩家,想買一隻布偶貓。


    前世,他就養了一隻布偶貓,取名叫木木,蘇意然穿越到這裏以後,曾不止一次地想念木木,好在他離開以後,木木應該會被他的朋友領養,不用太過擔心。


    不過現在他太忙了,店鋪剛開業三個月,還在快速發展期,店裏人手不夠,他每天還要抽空直播,恐怕沒有什麽精力去照顧貓。


    蘇意然最後打算等過段時間,店裏的情況穩定之後,他每天的閑暇時間更多之後,再去買一隻貓。


    計劃是挺好的,但這幾天卻出了一點小問題。


    蘇意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出了毛病,總會覺得腰酸,還動不動就困,去診所、社區醫院都看過,醫生說沒什麽問題,是他太累導致的,讓他多注意休息。


    蘇意然剛開始也沒在意,用了一次醫生給的膏藥,感覺對腰酸沒什麽效果,就沒再用了,他也沒再折騰著去醫院,自己感覺醫生說的對,他這段時間太累了,多休息就好了。


    他感覺確實每天都很困,這周就沒有再急著忙店裏的事,隻是上午去一趟,中午就回家午休,午休睡醒再去店裏。


    不過,他午休的時間似乎有點長,晚上也越睡越久,今天早上還睡過頭了……


    蘇意然隻當自己的確太累了,也沒在意。


    這天晚上九點鍾,店鋪營業結束,店鋪打烊,店員們幫他收拾完店鋪,和他笑著打了聲招呼後,就陸續離開了。


    蘇意然簡單收拾了一下,把店裏的燈關掉,門鎖上,轉身正準備離開,卻一下子愣住了。


    顧淵廷穿著一身黑風衣,身高腿長,看起來似乎風塵仆仆,像是從哪裏趕過來的,正站在前方不遠處,目光深深地看著他。


    蘇意然以為這三個月讓他淡忘了,但看到顧淵廷出現在麵前,一刹那間,千百種感情卻仍然控製不住地湧上心頭,糅雜混合在一起,讓他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這一世,他和顧淵廷從小一起長大,從校園走進社會,從戀愛走進婚姻,那麽多溫柔寵愛、甜蜜回憶不是假的,完全放下,哪有這麽容易啊。


    但是,他們已經離婚了,也不是假的。


    放不下,也回不去了。


    就把對方當做一個,曾經愛過的人吧。


    好半天,蘇意然才反應了過來,他對顧淵廷笑了笑:“好久不見。”


    顧淵廷的全世界,似乎都被蘇意然對著他的笑容瞬間點亮。


    他沒必要親自來的,顧淵廷坐上飛機的時候,心裏其實很清楚,就算因為擔心蘇意然的病,他也完全可以派人來解決,實際上根本沒有必要回國,沒有必要非得親自來。


    但是他控製不了自己,不知道是受到原主的影響,還是別的什麽,他有了一個可以順理成章的、回國來見蘇意然的理由,就無法思考別的事,必須要抓住。


    見到蘇意然的那一刻,顧淵廷似乎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了。


    這一次,沒有隔著監控屏幕,蘇意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叫囂:他是我的。


    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因為一個人的一舉一動而牽引心神,因為一個人的笑容而點亮一切,這種感覺,顧淵廷從來沒有過。


    顧淵廷無暇理會自己是怎麽了,他激動地上前一步,在心中繞梁已久的昵稱脫口而出:“然然……”


    蘇意然怔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問:“你有什麽事嗎?”


    顧淵廷察覺到了蘇意然疏遠的態度,他一下從激動中清醒了過來。就在三個月前,他和蘇意然已經離婚了,是他斬釘截鐵向蘇意然提出的離婚。


    顧淵廷走向蘇意然的腳步一下躊躇住了,他看著蘇意然,突然感到心虛無措,想到三個月前的一切,他從來都沒有這麽後悔過。


    蘇意然見顧淵廷沒說話,有些疑惑,但也不想去多想,他對顧淵廷點了點頭:“沒事的話,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顧淵廷眼見他要走,連忙說。


    蘇意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用。”說著,他往停車場那邊走去。


    顧淵廷知道蘇意然的意思,他們已經離婚了,現在突然過來說要送他回家,太奇怪了。


    “我……想起有東西落在家裏了。”顧淵廷找了借口,當務之急還是先帶蘇意然去大醫院做個全麵檢查,但他沒法直接說知道蘇意然身體不舒服,擔心他生病了,這樣會暴露出他在監視蘇意然。


    “是什麽東西?”蘇意然沒有糾結顧淵廷的口誤,他的家已經不是顧淵廷的家了。


    他和顧淵廷離婚的時候,把房子裏的東西都分別清理了一下,他個人用的東西留下,顧淵廷個人用的東西由他帶走,他記得當時整理的挺清楚的。


    至於兩個人共有的東西,蘇意然問過顧淵廷要哪些,顧淵廷當時不在意地說一件都不要,蘇意然心裏難免傷心,後來就把那些東西壓在箱底了。


    他沒扔,畢竟那些東西上裝載著回憶,但短時間也不想再看到了。


    顧淵廷隨口說:“是幾本書。”


    當時,房子裏的東西是蘇意然清理好的,他把原主的東西都帶走,隻是做個樣子,他當然不在乎原主的東西,轉頭就讓手下把那些東西都扔了。


    蘇意然點了點頭:“那你來找找吧。”


    蘇意然開車帶顧淵廷回了家,車停在小區的露天停車位,顧淵廷下車打量著這個老小區,突然問蘇意然:“為什麽沒有換個房子?換一個更好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輛性能一般的車:“也可以換輛車。”


    離婚時,他淨身出戶,又給了蘇意然一筆補償金,完全可以讓蘇意然在a市過上更優越的生活,但是,他在d國時,從手下的匯報中得知,蘇意然隻是把現有房車的貸款還清了,其他錢一分沒動,都還留在賬戶裏。


    蘇意然聽到顧淵廷的話,下意識地看了眼不遠處那輛一直跟著他們的黑色豪車,他知道那是顧淵廷現在的車。


    “夠用就行,”蘇意然回答顧淵廷的問題,然後說,“上樓吧。”


    離婚時,蘇意然才發現,原來顧淵廷對他有著嚴重的財產隱瞞。


    但顧淵廷說要淨身出戶,也沒有說假話,除了房、車以外,顧淵廷把隱瞞的財產也都給了他,離婚以後,甚至又給他的賬戶打了一大筆“補償金”。


    蘇意然知道,顯然,顧淵廷還瞞了他更多事,而且也不打算告訴他。


    離婚協議分得的錢,蘇意然都沒有拒絕,但是還完房車貸以後,也沒有動這些錢。


    以後除非發生重大變故,比如家人生了重病,他都不打算動這些錢。


    兩人乘電梯上了樓,顧淵廷先一步走出電梯,走到陌生又熟悉的家門口,他記得這是指紋鎖,試著用手指按了一下,沒想到“滴”地一聲,門開了。


    蘇意然愣了愣,這才想起來:“鎖忘了改。”他的確沒想起來這件事。


    顧淵廷心裏卻生出些喜悅,蘇意然沒有改鎖,就像是在告訴他,這個家隨時都歡迎他回來。


    他打量著這個他住了短暫幾天的家,似乎沒變,又似乎變了。


    客廳仍然是淺色調的簡樸裝修,桌子上擺放著一瓶滿天星,陽台上同樣擺放了一些綠植,家裏很小,但很溫馨,可以看出主人仍然享受生活,過得不錯。


    不同的是,家裏原本成雙成對的東西,現在都變成了單人的,門口的拖鞋、桌子上的茶杯、沙發上的抱枕……


    “書都在書房裏,你去找找吧。”蘇意然見顧淵廷遲遲不動,就說。


    顧淵廷正在發怔,聞言回過神來,他答應了一聲,進書房看了看,隨便找了兩本書出來:“找到了。”


    蘇意然看到了其中一本書封麵上的書名,輕輕皺了下眉。


    顧淵廷找到了書,卻沒有急著離開,他看著蘇意然,欲言又止。


    蘇意然問他:“還有什麽事嗎?”


    顧淵廷問:“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找了由頭,問起蘇意然的健康。


    蘇意然怔了怔,搖了搖頭,對他笑了笑:“沒有,你看錯了吧。”


    顧淵廷被他的笑弄得晃神了一瞬,回過神來,連忙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身體健康需要多注意。”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蘇意然再次拒絕,不過,顧淵廷不說還好,一說,他還真覺得腰酸酸的,可能是站久了,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悄悄揉了揉腰側。


    “腰痛?”顧淵廷看到蘇意然的小動作,立刻緊張地上前,在蘇意然身邊坐下,伸手幫他揉了揉腰,“這裏嗎?”


    “沒有……不是。”蘇意然沒防備,一下被他揉上手了,他連忙推開顧淵廷,站起了身,卻因為起身太急,一下撞倒了茶幾上的杯子,玻璃杯掉到地上,“啪”地一聲摔成碎片。


    “哎。”蘇意然阻止不及,正準備去找掃帚收拾,顧淵廷已經起身按著他,讓他坐在沙發上:“你歇著,我去。”


    說著,顧淵廷已經去找來掃帚和灰鬥,不一會兒就把碎杯收拾好了。


    蘇意然看著顧淵廷,有些發怔。


    顧淵廷收拾完碎杯,繼續說蘇意然身體的事:“最近經常腰酸嗎?”


    蘇意然覺得沒什麽必要隱瞞:“是有點,不過沒事。”


    “還有其他症狀嗎?”顧淵廷問。


    “最近很容易困,睡得久。”蘇意然看到顧淵廷嚴肅的表情,不知不覺就像麵對醫生似地回答了。


    “然然,”顧淵廷又叫了這個昵稱,每一次這樣叫的時候,他都會覺得他和蘇意然很親昵,像是在稱呼愛語,讓他忍不住去回味。


    他摸了摸蘇意然的頭:“身體問題不是小事,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做個全麵檢查,萬一呢?”


    蘇意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淵廷摸頭了,他心中生出煩意,不知道顧淵廷到底想做什麽,揮開了他的手:“你說的對,那我明天自己去醫院看看。”


    沒等顧淵廷說話,蘇意然接著說:“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想做什麽?你不是來找書的。”


    顧淵廷找的那兩本書,其中一本是無關緊要的散文集,他不可能專門為了一本散文集過來。


    顧淵廷沉默了一下:“我……我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明天,我帶你去中心醫院好嗎?我認識那裏的院長,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全麵的體檢,走特殊通道,不用排隊。”


    蘇意然看了顧淵廷一會兒,就在顧淵廷被他看得有些手足無措時,蘇意然點了點頭:“好。”


    (4)


    “懷孕???”


    “懷孕???”


    主任醫生辦公室裏,同時響起了兩個無法置信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是純粹的無法置信,另一個聲音在無法置信中似乎還帶著驚怒交加。


    “是的,”主任醫生笑著把手裏的化驗單遞給他們,“恭喜你們。”


    蘇意然已經懵了,仍然沒有反應過來,懷孕?什麽懷孕?懷什麽孕?誰懷孕?


    顧淵廷一把搶過化驗單,掃了一眼沒看懂,他看向醫生,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問:“什、麽、時、候、的、事。”


    醫生對顧淵廷的態度感到很疑惑,解答說:“蘇先生已經懷孕三個月左右了,你們十月份的最後一次房事是在哪天?”


    十月份……


    蘇意然回過神來,想到這個時間,他沉默了一下,低聲說:“記不太清了,大概二十多號。”


    那是在他和顧淵廷離婚之前了。


    ……看來是原主的孩子。顧淵廷差點把牙根咬碎。


    他已經把蘇意然看作為自己的所有物,還沒來得及染指,竟然已經為別人懷上了孩子。


    “那就對上了。”醫生點了點頭,又給兩人科普了一下男性懷孕的知識。


    蘇意然聽得雲裏霧裏,但是醫生都這麽說了,他再不相信,也隻好先信了。


    醫生讓蘇意然再做幾項檢查,顧淵廷壓抑著自己對原主的嫉怒,小心地扶著蘇意然躺好,蘇意然聽著醫生的指示,轉頭看到顯示屏裏的小胚芽,似乎正在生機勃勃地搏動。


    蘇意然終於相信了,他看著小胚芽,心中生起奇妙的感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又感覺很奇怪。


    但無論如何,意料之外的,他有孩子了。


    顧淵廷也在看著那個顯示屏,壓抑著心中殘忍的念頭,好半天,他才平靜下來。


    他看了看蘇意然,又看了看那個小胚芽,或許,這是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讓他和蘇意然在一起的契機。


    他越想越覺得對,蘇意然有了“他”的孩子,就算為了孩子著想,也會同意他的提議,和他在一起吧?


    想著想著,顧淵廷看著那個小胚芽,竟然也覺得順眼起來,開始暢想起和蘇意然在一起的未來。


    醫生給蘇意然做完了幾項檢查,又開始叮囑兩人孕期注意事項,他不知道兩人已經離婚了,還以為是一對夫夫,最後特別對他們說,因為蘇意然的特殊體質,懷孕期間,兩人不能行房。


    蘇意然被醫生說得有些臉熱,又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顧淵廷則是認真地答應著,仿佛真有可能和蘇意然發生什麽似的。


    檢查已經做完了,蘇意然和顧淵廷離開醫院,走在路上的時候,蘇意然忍不住低頭看自己的腹部,伸手輕輕碰了下,然後快速收回,想碰又不敢碰。


    顧淵廷看著蘇意然帶些孩子氣的動作,心中忍不住發軟,他摸了摸蘇意然的頭,蘇意然被他一碰,突然想到了什麽,把震驚、不敢置信、奇妙等等心情都收了起來,讓自己變得冷靜。


    出了醫院,現在也才下午,早不早晚不晚,兩人就近進了一家茶餐廳,點完點心,顧淵廷記得醫生的叮囑,蘇意然現在最好不要喝茶,就給他叫了杯熱牛奶。


    蘇意然看了顧淵廷一眼,捧著熱牛奶喝了起來。


    顧淵廷看著乖乖喝牛奶的蘇意然,心肝顫了顫。


    他推了推麵前的茶點心:“吃點心嗎?這個是甜的,你喜歡吃。”


    用監控偷看了蘇意然這麽長時間,他當然已經知道蘇意然嗜甜。


    蘇意然搖了搖頭,他心裏清楚,他們進來,其實是談事的,不是來喝茶吃點心的。


    他很快喝完牛奶,放下了杯子,看向顧淵廷:“你打算怎麽辦?”


    顧淵廷知道要開始正題了,他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中的茶杯,開口:“然然,你和我去d國吧?”


    d國?蘇意然疑惑。


    顧淵廷回到d國顧家後,還沒有將產業進軍國內,在媒體麵前也很低調,所以國內沒有相關報道,蘇意然其實還不知道顧淵廷的真實身份,他隻知道顧淵廷隱瞞了他很多事,而且身份不簡單。


    顧淵廷看出了蘇意然的疑惑,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和蘇意然在一起,他當然就會把一切都說出來。


    顧淵廷隱去了自己不是原主這一節,把事情從頭到尾地告訴了蘇意然。


    “現在,顧家已經安穩了,”顧淵廷伸手,握住了蘇意然放在桌麵上的雙手,期待地看著他,“和我去d國吧,我們結……複婚。”


    說到複婚兩個字,他心裏梗了一下,他是頭婚,可是蘇意然的頭婚,卻被原主奪走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蘇意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剛才顧淵廷說的話信息量太大,他還沒有消化完,“你讓我想想。”


    顧淵廷的手裏變得空落落的,他很想立刻把蘇意然的手抓回來,但是按捺住了自己,告訴自己不要著急。


    見蘇意然半天沒有反應,顧淵廷有些不安,他開始按照自己想好的理由,說服蘇意然:“當時顧家剛剛找上我,我擔心顧家的爭鬥,會危及你的安全,才選擇和你離婚。”


    真實的理由,當然不是這樣,但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最有可能博取蘇意然原諒的理由。


    “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應該和你……離婚,”顧淵廷說,“對不起,然然,你能原諒我嗎?”


    蘇意然有些茫然:“可你那時說,你不愛我了。”


    顧淵廷呼吸一窒,其實這是真實的理由,他不是原主,剛穿越過來,所以他說,那時的他,不愛蘇意然了。


    其實現在,顧淵廷也很難分辨自己對蘇意然的感情,是愛嗎?是原主的影響嗎?還是純粹的占有欲呢?


    實際上,他和蘇意然隻相處了短短幾天,就是剛重生過來的那段時間,後來,三個月沒有見麵,他隻是從監控裏看著蘇意然的生活、從手下的匯報裏了解蘇意然的近況。


    怎麽就會對他生出這麽多情感呢?


    他不知道為什麽,無法分清,索性就不再去分清,他隻知道,他要眼前的這個人。


    他要得到他、占有他、掌控他的一切。


    “我那時是騙你的,”顧淵廷溫柔地哄騙蘇意然,“忘記那句話,好嗎?現在一切都定下來了,不會再有危險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而且……”


    “然然,你……我們現在有寶寶了,”顧淵廷抬出了這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寶寶不能沒有另一個爸爸,跟我回d國,我們可以給寶寶最好的資源、最好的教育、最優越的生活條件……”


    原主的孩子,他會完成自己的承諾,一切都給孩子最好的,把這個孩子好好養大。


    但其實,他還有另一個私心,d國遠在異國他鄉,蘇意然遠離故土,身邊隻有他,一定會更依賴他,顧家、甚至整個d國,現在都變成了他的大本營,蘇意然將永遠生活在他的掌控之下,再也逃脫不了。


    他會給蘇意然最優越的生活條件,把蘇意然永遠關在隱形巨大的金絲籠裏,極盡寵愛他,滿足他的一切物質需求,隔絕他與其他人的一切來往,讓蘇意然的眼裏隻能看得到他,隻能對他笑,心裏隻能裝得下他。


    顧淵廷想到以後的美好未來,不由自主地興奮了起來,看著蘇意然的眼睛裏,閃著病態的光。


    蘇意然對上顧淵廷的眼睛,莫名覺得他的目光有些攝人,讓他有點害怕。


    如果他們沒有離婚,如果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有“破裂”,蘇意然這時候一定會一巴掌拍在顧淵廷頭上,手癢癢地教育教育他,絕對不會莫名害怕。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離婚了。


    蘇意然獨自沉澱了三個月,再次給心防建立起了厚厚的高牆,就算感情一時難以放下,但他也已經把它塵封,開始了他新的人生。


    顧淵廷卻在現在告訴他,當時要和他離婚,實際上另有原因。


    他聽了顧淵廷的解釋,卻覺得,他似乎不了解廷哥。


    顧淵廷所說的,遠在d國的那個顧家,蘇意然知道十年前的那個新聞,對顧家有所耳聞,顧淵廷原來就是當年被拐賣的嫡孫,這當然是蘇意然意想不到的,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顧淵廷告訴他,離婚的原因,是騙他的。


    用最令人傷心、最無法挽回的理由來騙他嗎?


    顧淵廷說,離婚真實的原因,是為了保護他。


    為什麽不直接把事情告訴他呢?離婚這麽大的事,就這樣獨自下好決定了嗎?


    蘇意然現在,已經不知道,還該不該相信顧淵廷。


    甚至,有的時候,他會覺得顧淵廷很陌生。


    蘇意然在一個月前,參加了一次中學同學會,同學們口中的顧淵廷,和他所了解的完全不同,他知道廷哥有一些出格的地方,比如很喜歡吃醋、獨占欲比較強等等小毛病,但一直以來都不以為意,但同學們口中的顧淵廷,甚至會讓他以為,他一直麵對的廷哥是另外一個人。


    這多可怕。


    如果是離婚以前,他會直接質問顧淵廷,把事情說清楚。


    但是,他們已經離婚了,再去追究那些事,還有什麽必要呢?


    蘇意然同樣也不知道,就算相信了顧淵廷,還能不能再接受顧淵廷。


    “然然……”顧淵廷已經把準備好的理由都說完了,但是等了半天,蘇意然仍然沒有什麽反應,他心中不禁生起強烈的不安。


    原本,他是很有信心的,他知道,當初他要離婚的時候,蘇意然雖然同意了,但其實是不想離婚的,雖然,不想離婚的原因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隻是因為蘇意然愛著原主。


    但總歸,在蘇意然眼裏,他就是原主,現在他要和蘇意然複婚,還那麽誠懇地道歉了,蘇意然應該會原諒他,然後高興地和他在一起吧?


    而且,還有那麽多其他有利的原因,他的身份,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這些,顧淵廷以前從來不覺得值得引為優點,但是現在,他卻覺得,現在的他,總歸比原主更優秀吧?


    他能給蘇意然提供更優越的生活,雖然,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剝奪他的自由。


    而且,現在蘇意然懷孕了,有了寶寶……


    顧淵廷把自己的優勢又想了一遍,定了定心,再一次期待地看向蘇意然:“然然,答應我吧?”


    “我……你讓我想一想。”蘇意然的思緒始終是混亂的,今天他接受的信息太多了,先是懷孕這件匪夷所思的事,然後又是顧淵廷對他說的這些話,讓他一時半會,無法理清。


    他原本以為,顧淵廷要來和他坐下來談的,是孩子的撫養權、或者其他能猜想到的東西。


    蘇意然對顧淵廷的感情,當然還沒有放下,隻是被他塵封進了心底,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就會真正淡化。


    他知道顧淵廷小時候的經曆,所以一直很心疼他,現在知道顧淵廷的身世,隻有更心疼的,他也很容易就能聯想到當時的局勢,顧淵廷麵對豪門激烈的爭鬥、隨時可能來臨的危險,身上背負的壓力一定很大。


    蘇意然一時間想不清楚,最後對顧淵廷說:“給我幾天時間吧,我回家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訴你答案。”


    顧淵廷沒料到這個結果,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幾天,是多久?”


    蘇意然想了想,給了顧淵廷一個確定的數字:“給我三天。”


    ——————


    小小番外鎖鏈事件(正文後續)


    自從恢複記憶,和然然相互坦誠之後,顧淵廷每天都美得冒泡,和然然的小日子過得蜜裏調油。


    他覺得失憶的這段時間,雖然又是產後抑鬱症,又是重度抑鬱症,把他自己作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差點把自己虐死,還把然然折騰得不輕,但還是很有好處的。


    比如,他自己的心結完全解開了,和然然也相互坦誠了,顧淵廷自覺,他和然然之間的感情進一步升華了。


    顧淵廷難得在心裏誇獎了好幾次失憶時期的自己,不像之前那麽又嫌棄又醋了。


    這天,顧淵廷正把然然抱在懷裏,溫溫馨馨地邊親邊說話,聊起以前的一些趣事,突然就想起他和然然的舊相冊了,他立刻說:“我把舊相冊拿過來吧。”


    他想和然然一起翻翻他們的舊相冊,懷懷舊。


    蘇意然也想翻舊相冊了:“你去書房找找,不知道放哪裏去了,我上次在書櫃裏沒找到。”


    顧淵廷一僵,瞬間回憶起了舊相冊的二三事,他連忙說:“我去找找。”


    這又是失憶期間的他幹的好事,因為吃醋,把舊相冊也收進角落裏了,顧淵廷臉色青了青,感覺幾天不罵失憶的自己,這就跳出來給他找不自在了。


    蘇意然這下也猜到,舊相冊肯定又被失憶時期的廷哥扔哪個角落了,不由笑了出來:“你去吧。”


    舊相冊應該是被丟進角櫃裏了,顧淵廷進了書房,回想著,打開了角櫃上麵的櫃門,沒有,他又打開了下麵的櫃門,看到了裏麵的東西,整個人一僵。


    裏麵有一個藍色殼子的相冊,歪斜地靠邊躺著,顯然也是被隨便扔進去的,正是那本舊相冊,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舊相冊的旁邊,一副黑色的鎖鏈和手銬靜靜地躺在下麵的角櫃裏,似乎也是被人隨便扔進去的。


    鎖……鏈,和手……銬!


    顧淵廷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組畫麵,渾身白皙的然然手腕和腳腕上被鎖上了黑色的鎖鏈,被他壓在身下欺負,鎖鏈在晃動,然然被他欺負地淚眼朦朧,隻能哭著求他……


    顧淵廷想起那個撩情的場景,一下子起了反應。


    轉念他又神經病一樣莫名其妙醋得不行,失憶的他竟然把然然關了小黑屋,玩了囚禁y,做了他一直暗暗想做、卻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


    顧淵廷的臉色黑如鍋底。


    還想褻瀆人妻……看把你能的。


    蘇意然還乖乖坐在臥室裏的床上,等著廷哥把舊相冊拿過來,兩人睡前夜話,溫溫馨馨地懷懷舊。


    等了半天,廷哥終於回來了,但是,蘇意然沒能等來心心念念的舊相冊,反而等來了一副黑色的鎖鏈和手銬……


    顧淵廷反手帶住了臥室的房門,正拿著一副黑色的鎖鏈和手銬,朝他看過來,露出變態的溫和笑容。


    蘇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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