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大雞腿瑾並沒有說話,隻有在沈知弦鬆開他的手時,才垂了垂眸,掩飾了眸底的一絲不痛快。


    淡淡的殷紅閃過,很快又被他壓製了下去。


    沈知弦鬆開手後,也跳過這個話題不再多談。他走到薛慈兩人旁邊,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們是剛進來?”


    薛慈與連琴對望了一眼,紛紛搖頭。


    薛慈道:“我進來好一陣了,剛進來時是一片黑暗,後來走過了一條很狹窄的小路,石壁頂有夜明珠,路盡頭有扇石門……”


    正常人都會想著推開石門看後麵有什麽,薛慈卻沒有,他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感受到石門後有強烈的危險氣息,他猶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碰那石門,而是略略推後了一步。


    這一步退後,他腳下就絆到了一顆不知從哪兒來的夜明珠。


    薛慈反應很快,立刻就扶了一把石壁站穩,正想說著這夜明珠怎麽悄無聲息地就從石壁頂掉下來了,一抬眼卻是看見了一隻形容猙獰的妖獸,正從石門鑽出半個身子,垂涎欲滴地看著他。


    那妖獸扭動這下半截身體,眼看著要穿石門而出。


    此處地勢狹窄,功夫不好施展,薛慈隻遲疑了片刻,轉身就跑。


    他用了靈力,跑起來很快,可那妖獸也很快,它咆哮一聲,就從石門上撲下來了,四肢落地,就朝著薛慈追去。


    腥臭的妖獸氣息仿佛就噴灑在薛慈的後頸,有濕濕黏黏的液體滴落,薛慈想到那可能妖獸的口水,惡心得不得了,跑得越發快了。


    可他一快,那妖獸也跟著快。薛慈抽空往後頭看了眼,明明那妖獸離他還有很長距離的,可等他一轉過頭,那種妖獸與他近在咫尺、粗重的呼吸都噴在他後頸的感覺,就立刻又出現了。


    “後來我跑出了那小路,那妖獸仍舊在追。麵前黑暗一片,用術法也無法照明,我腳下一空,就掉入一片水域裏了……”薛慈越說越皺眉,“掉下水裏後,我立刻意識不妙,轉身又要上岸,但卻再找不著岸邊。岸上的妖獸沒再追,水裏卻有許多別的東西……”


    術法打出去仿佛泥石入海毫無動靜,那些東西追得很緊,薛慈顧不了許多,隻能拚命往前遊。周圍黑漆漆一片,隻有遠處有一線光明,他循著光明而去,也不知遊了多久,才忽然醒過神來——身後好像沒動靜了?


    這一醒神,他就覺自己不斷下沉,無論如何掙紮都浮不上水麵,水四麵八方地湧過來,他剛掐了個避水訣護著自己,下一瞬足尖點到實地,黑暗和水流無聲無息地消失得一幹二淨,一道光芒落入他眼底,叫他不由自主閉了閉眼,才睜開。


    然後他發現自己正維持著一個彎腰的姿勢,正伸手準備撿地上的夜明珠。身邊傳來吱呀一聲,一扇歪歪斜斜的石門被推開,連琴氣勢洶洶地衝出來,看著像是隨時要把琴砸出去。


    沈知弦聽得微微一愣,下意識抬頭望了眼他們原本麵對的方向,又回頭望了眼他和晏瑾過來的方向。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兩扇石門。


    連琴冷靜道:“不止。”他環視四周一圈,淡淡道:“一共七扇門。”


    七扇門,有三扇被推開了,而他們就分別從這三扇門出來。連琴抱著無弦琴,沉吟片刻才道:“門後是一條小路,很狹窄,兩邊石壁有壁畫,但被劃亂看不清晰……”


    連琴同樣沒有選擇推石門,但他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後,選擇的是退遠幾步,用武器和術法直接砸開了門。


    這一下不得了,他仿佛是捅了妖獸窩,狹窄的小路上立時布滿了黑氣,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爭先恐後地從石門後湧出來。


    連琴顯然也是沒想到是這麽個情形,他邊戰邊退,戰得興起時,滿目妖魔驟然消失,他一錯眼,就發現麵前又是一扇門,推開後,就看見了薛慈正撿起一枚夜明珠。


    他們的經曆看起來都很刺激,沈知弦想起方才那燒心燒胃的饑餓感,忽然覺得也不算什麽了。


    幻象涉及前世以及晏瑾的身份,他沒有說出來,隻道:“我們正巧進來時就落在一處,走過小路後也見著了一扇門,推開後什麽也沒有,隻忽覺非常饑餓……後來石壁合攏,我們決定往回走,隻走了一步,就來到了這兒。”


    沈知弦略略將石壁上的刻畫講了一遍,因著晏瑾此時還偽裝著明州諶氏,他也不好直接將晏瑾講的那些關於荒原魔物覓食的事提出來,隻能隱晦地往那邊引了引。


    ——所以方才一見麵時沈知弦所說的“大雞腿”,原來並非是玩笑話嗎?


    薛連兩人的關注點卻是不由自主地歪了歪,薛慈甚至是幾不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他們這邊的修仙宗門到底和明州那邊聯係不深,隔閡猶在,這一路看著諶家小子頻頻朝沈知弦獻殷勤,薛慈就已經快憋不住了,屢屢看著沈知弦欲言又止。


    同行一路,他還挺喜歡沈知弦的,要實力有實力,遇事不驕不躁,沉穩有度——這麽優秀的人,可不能被明州那邊的人給拐走啊!


    薛慈將自己越來越歪的思緒扯回來,又想到了秘境上。


    進來這麽久,仍舊是一隻真正的實體魔物都沒見著,這秘境著實古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沈知弦並沒有想到薛慈心裏的彎彎繞繞,他猜測道:“每扇門後的東西都不一樣,那壁畫是原秘境設計的,大概是有些什麽奧妙的,隻是被魔物們毀壞了,誤打誤撞地變成了別的東西。”


    那石門後的危險感應該不是錯覺,隻是這一路走出來,也沒遇著什麽真正要命的事兒,沈知弦猜這多半是秘境原有的設計被那群不懂事兒的魔物們給破壞了,因此殺傷力不足。


    薛慈其實也是相似想法,他偏頭正想問連琴如何,卻看見連琴十指緊緊地扣著琴身,淚水潸潸落下,搭著他那冷靜的神情,實在是怪異得很。


    薛慈愣了一瞬:“怎麽了?”


    沈知弦也發現不對,他第一反應是探出靈識探視四周,隱約感受到了什麽,還來不及說話,連琴已掐訣止了淚,冷靜道:“淚妖。”


    隱約有潮濕的氣息從某個角落裏傳來,幾人敏銳地望過去,在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中,一扇歪歪斜斜的石門轟隆一聲倒地,一顆剔透澄澈西瓜大小的水球蹦躂著跳出來,碰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濕漉漉的水痕。


    緊接著,人未至而聲與物先到,伴隨著一聲憤怒又帶著哭腔的:“臭混球跑哪裏去了嗚嗚嗚嗚!”一隻墨黑色的物件從黑暗中被扔出來,穩穩地打在了水球上。


    水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被打得一個趔趄,在原地打了幾個轉。


    那墨黑色物件與水球相碰,被彈了起來,眼看著就要砸到石壁上了,連琴揮袖卷起一陣風,阻了阻它的勢頭,一伸手將它握在手中,垂眸看了眼,眸色微動。


    那是一隻塤。


    與此同時,門後的小路中飛快地追出來一個藍衣青年,他一眼看見在地上不動的水球,立刻就擼起袖子要去砸它。


    連琴神色微動:“段沅?”


    青年動作一頓,那水球滑不溜丟,立刻就掙開他的手彈遠了,青年聽見熟悉聲音,顧不得許多,先循聲望去,大喜之下脫口:“師兄!”


    看見連琴手裏拿著他的塤,段沅呀了一聲,就要過去拿回來:“師兄嗚嗚嗚……快把塤給我,我要把這隻淚妖給嗚嗚嗚……給宰了嗚嗚嗚!”


    他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眼淚流了許久,都已經快流幹了,眼腫成了核桃,但他還是忍不住地嗚咽。


    連琴皺了皺眉,將塤遞還給他。段沅拿了塤,再次去逮那個滑溜溜的水球。


    水球察覺不妙,骨碌碌地四處滾來滾去,潮濕的氣息彌漫開來,沈知弦覺得眼窩微微發酸,似乎也要落下淚來,他定了定神,施訣隔絕了淚妖的氣息——那水球便是淚妖。


    顧名思義,淚妖能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氣息,有修為低微的人,或者是不小心沒防備的人,中了招就會淚流不止,直到體內水分都流幹死去,淚妖便會過來將人吃掉。


    那水球最後骨碌碌滾到連琴腳邊,被連琴抬手一琴砸碎了。


    濕漉漉的氣息驟然消散,水球噗嗤一聲,化成了一地的水。段沅見它終於被解決了,長長地鬆了口氣,說話終於正常了:“可算是結束了……”


    他自昨日不慎中了淚妖的招之後,就止不住地想哭。淚妖這種東西,他隻在書裏見過,了解不深,隻知若是中了招,就會淚流嗚咽不止,唯有將那淚妖殺掉才可解決。


    然而淚妖滑不溜丟的,這地方又詭異的很,段沅一邊追著淚妖,一邊還要隨時注意著周圍是否有別的危險,追了大半日,哭得眼睛都腫了,都沒追上。


    好在遇見了師兄……不對,師兄怎麽會在這鬼地方?


    段沅揉了揉眼睛,他不擅長治愈類的術法,隻能頂著兩顆核桃眼費勁地看向連琴:“師兄……”這一看,又看到了沈知弦他們。


    段沅以前見過薛慈,認出他是藥宗之主,連忙見了禮,再將視線轉到沈知弦和晏瑾身上時,卻是不認得了。


    他當然是知道清雲宗易主的事,隻是他在外曆練,隻顧著斬妖除魔,並沒有留意這易主究竟易了個誰。


    連琴音色冷靜地仿佛方才根本沒有落淚過,他簡潔地互相介紹了一番,段沅恍然,連忙見禮,以前輩稱呼兩人。


    薛慈年紀比他們大許多,被稱一聲前輩自是無妨,但沈知弦和晏瑾都沒受這稱呼,各自側身避了半禮。


    沈知弦一邊道著“不必多禮”,一邊不動聲色瞥了一眼連琴。


    段沅受淚妖影響落淚不止可以理解,但連琴與他們修為相當,怎麽淚妖還未至眼前就先落淚了?


    難不成他們師兄弟之間感情深厚至此,還能互相感知?


    連琴的落淚隻是片刻,但他眼邊仍是微微發了紅,隻是光線昏暗,段沅自個兒眼睛都難受得很,便也沒看清,隻幹巴巴地又道了聲:“師兄。”


    方才情急之下乍見師兄的欣喜好像一瞬間就潮水般退去了,段沅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手裏握著塤不住地顛來倒去,看起來緊張得很,對連琴也敬畏得很。


    連琴周身的氣勢也是一瞬間冷淡了下來,淡淡問:“你為何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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