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鍾鈺對此事極為震怒,在堂屋內有如困獸一般走了幾個來回,當即下定決心單槍匹馬去關內道一探究竟。


    薑行伍和呂彥卿神色大驚,忙竭盡全力勸阻她不要輕舉妄動。


    祁鍾鈺眉關緊縮,說:“譚浩然是我的至交好友,他這次死的不明不白,我必須去查個清楚!”


    薑行伍緊緊的抓著她的胳膊,生怕他一個眨眼的功夫,對方就運輕功跑的沒影了。


    他苦口婆心的勸道:“我們都知道此事必有蹊蹺,譚浩然身為新日教的教主,身邊隨時都有心腹精心伺候著,府上還有一批醫術高明的大夫,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風寒而喪命。”


    呂彥卿接著道:“五哥說的沒錯,我們可以率先排除掉朝廷動手的情況,因為譚浩然位於新日教跟朝廷戰場的大後方,那裏極為安全且隱蔽,即便是朝廷的手也伸不過去,不然朝廷早就派人刺殺譚浩然,結束眼前這個亂世了,更不會允許新日教蹦躂這麽久。”


    祁鍾鈺抿緊了嘴唇,覺得他們兩個說的都很有道理,她深思片刻後,說道:“所以,譚浩然是被身邊的奸人所害?”


    薑行伍和呂彥卿都鬆了一口氣,這便是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而且他們對政局極為關注,比嗅覺不敏銳的祁鍾鈺,還要看的深,看的遠,所以隱約已經猜到這個下手的“奸人”是誰。


    隻不過眼下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宣之於口罷了。


    薑行伍語重心長的道:“看來七弟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奸人既然能對新日教教主出手,就說明對方是譚浩然身邊的親近之人,不然也不會有下手的機會,而且絕對位高權重。你此刻若是貿然趕去新日教,不能識別凶手不說,還會羊入虎口。”


    “我知道你武功高強,可也敵不過千軍萬馬,所以還請七弟冷靜下來,留在燕京之中,等我們派人去關內道查明真相,再帶兵前往,為譚浩然報仇雪恨也不遲。”


    沒錯,他們在幾個月以前,就從郝州城搬遷到了燕京,因為這裏更為繁華,也更方便他們之後的動作。


    祁鍾鈺垂下眼睫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如此,就有勞五哥和九弟,派人去關內道調查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薑行伍和呂彥卿見她鎮定下來,才鬆了一口氣。


    於情於理,他們都不可能放任祁鍾鈺一個人闖入關內道,因為現在過去,很有可能就是去送死。


    薑行伍一直將祁鍾鈺視作自己的親弟弟,自然不會讓她去冒生命危險。


    而呂彥卿跟她相處了幾年,雖然還是對她的蠢笨耿直感到頭疼,卻很清楚祁鍾鈺這樣的人,作為朋友和兄弟,是再可靠不過的了。


    他以前與人相處時,慣會使用陰謀詭計,可在麵對祁鍾鈺的時候,那些手段基本上都沒有用武之地。


    什麽樣的人帶什麽樣的兵,她的下屬也跟她一樣,隻要目的一致,就對他忠心耿耿。


    說實話,他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環境,讓他不必擔心來自內部的陷害,可以全身心的將聰明才智,用在對付外界上麵,而一旦出了什麽事,祁鍾鈺即便厭惡他,也不會對他見死不救。


    她本人就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靠山,讓眾人隻要看到她,就再也不會懼怕敵軍的威脅。


    所以,她絕對不能離開,就算在燕京遊山玩水都行,隻要讓百姓和兵馬知道她在此,眾人就能安定團結起來。


    祁鍾鈺對他們的心思一無所知,她還是不能接受譚浩然去世的事實。


    一方麵,是因為譚浩然是她的至交好友,他的意外去世,讓她心裏悲痛萬分。


    而另外一方麵,


    則是她一直將譚浩然視作未來的儲君,四處奔波賣命,也是為了當初在信中寫下的承諾,她說過要幫譚浩然攻打下淮南道,就一定會做到。


    可還沒等她徹底占領淮南道,譚浩然就去世了……


    她頓時覺得自己茫然無措,好像失去了一直以來的目標,整個人都頹廢下去。


    呂彥卿對此倒是頗為欣喜,當然了,他可不敢表現出來,他向來想的長遠,既然譚浩然已死,而祁鍾鈺肯定還會繼續征伐,她不適合當皇帝,也沒有那份心思。


    那麽,她接下來會效忠誰?


    呂彥卿自認為,自己有一半的機會,而另外一半……


    他看了一眼薑行伍,打定主意,一定要率先抓住這個機會。


    而薑行伍沒想那麽多,他見祁鍾鈺低垂著腦袋,像個街頭的流浪狗一樣,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十幾年前,他收到祁長貴的來信,匆忙帶著《易筋經》離開少林寺,找了許久終於在衙門附近的小巷內,找到了渾身是傷的祁鍾鈺。


    當時,她的眼神也跟現在一樣,茫然、憎恨、痛苦。


    他看在眼裏,心裏也跟著難過起來,歎息一聲說:“七弟,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查明真相,甚至,會助你殺了那個奸人,為譚浩然報仇!”


    祁鍾鈺聞言一怔,抬起頭看他,這句話薑行伍當年也說過。


    隻不過時隔十幾年,當年意氣風發笑容爽朗的年輕人,變成了現在滿目滄桑眉眼陰翳的中年人。


    可他話語之中的關切,卻一如往昔。


    她相信薑行伍所說的,因為當年他也是這麽做的,一直留在她身邊教她武功,還替她籌劃跟康王報仇,若是沒有薑行伍,她早就死在那個小巷裏了。


    她眼眶微紅,說:“多謝五哥!”


    呂彥卿見狀,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忙轉換話題道:“五哥,我們這就安排下人去關內道調查吧。”


    薑行伍點點頭,二人一起走出了堂屋,薑行伍轉過頭看了一眼,見她渾身散發著蕭瑟的氣息,便吩咐下人去將陸冬芙叫來,希望陸冬芙能夠好好地安慰祁鍾鈺。


    於是,在祁鍾鈺身陷茫然痛苦之中不可自拔的時候,陸冬芙邁著小碎步,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屋子,她不曾說話,隻安靜的站在祁鍾鈺身邊。


    祁鍾鈺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氣息,伸出手擁抱陸冬芙,整張臉都埋在了對方柔軟的胸前。


    陸冬芙跟她親熱慣了,也沒覺得不妥,隻是慶幸提前關上了門,不然被下人瞧見可不怎麽好。


    她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祁鍾鈺的長發,說:“我都聽五哥派來的下人說了,相公現在一定很傷心,我會在這裏一直陪著相公。”


    祁鍾鈺抬頭看著她,見她臉上依舊帶著溫柔包容的笑容,忍不住眼眶翻紅。


    她道:“我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譚浩然?他之前一直活的好好的,偏偏在我寫信說要領兵過去支援時,就被人謀害,我……”


    陸冬芙伸出手,按著她的腦袋埋在自己胸上。


    將祁鍾鈺未說完的話也悶在了嘴裏,再也說不出來。


    陸冬芙神情嚴肅,嗓音也帶著幾分鄭重,道:“相公,這絕對不是你的錯,你莫要胡思亂想,隻是巧合罷了。更何況,真正對譚浩然動手的人,另有其人,相公何必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你這樣,我也忍不住想哭了。”


    她說哭就哭,眼淚滴落在祁鍾鈺身上。


    祁鍾鈺忙從“凶器”裏抬起頭來,道:“是我不好,娘子別哭。”


    陸冬芙抿著嘴,篤定說:“相公是全天下最好的,


    我可不允許相公妄自菲薄。”


    祁鍾鈺臉頰泛起薄紅,因為陸冬芙這一打岔,她心情稍微振作了些許,她將人抱在自己懷裏,道:“多謝娘子安慰,我明白了。”


    陸冬芙抓著她的衣襟,問:“相公,你可以傷心難過一會兒,但是別太久了,不然二叔他們也會為你擔心的。”


    祁鍾鈺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調整好情緒。”


    她望著前方,目光茫然沒有焦點,道:“我必須接受譚浩然已經去世的事實,接下來要怎麽做,也要跟五哥他們商議,現在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還有整個祁家,以及淮南道幾十萬的平民百姓。”


    一想到這兒,她倒是真的冷靜下來,親了親陸冬芙的臉頰,說:“有勞娘子了。”


    陸冬芙搖搖頭,笑著說:“能幫上相公的忙便好。”


    祁鍾鈺笑了笑,將她放在地上,整理了下衣服,道:“我去找二叔,商議下接下來該怎麽做。”


    陸冬芙道:“那我去廚房做晚飯,今晚上做幾道素淨的菜式吧。”


    祁鍾鈺道:“吃喝都交由娘子安排便是,我很放心。”


    說罷,她便抬腳打開房門,朝著祁長樂所在的院子走去。


    這院子,是在他們占領燕京之後,呂彥卿分配給她的新住處,不光住著祁家,還有羅振海和陸大丫一家。


    羅振海是她的連襟,在嶽河村的時候,就加入了她的隊伍,如今也因為軍功卓絕,成為了她的心腹。


    羅振海的大兒子羅康橋,沉迷於木匠活兒,不願意參軍,祁鍾鈺也不勉強,還專門給他安排了一處院子,和足夠的銀子,讓他可以專心研究。


    倒是二兒子羅康林,許是因為難民襲村的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所以一直苦練武功,若不是年齡不達標,他現在也在軍中任職了。


    除此之外,陸三丫在去年,還給羅振海生了一個女兒,那時候陸三丫才十六歲。


    這讓祁鍾鈺用異樣的眼神,盯著羅振海看了許久,將羅振海看的毛骨悚然,一遇見她掉頭就跑。


    後來,羅振海誤以為是祁鍾鈺羨慕他又有了孩子,才總算恢複正常,還拍著祁鍾鈺的肩膀安慰她。


    想來也是,祁鍾鈺如今也三十歲了,雖然看上去依舊跟個少年一樣不顯老,但是這個年紀,在異世界已經可以當爺爺了。


    別的不說,羅振海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大兒子羅康橋也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


    祁鍾鈺的子嗣問題,成為了一眾心腹擔憂不已的大難題,甚至還有人主動塞女人給她做妾,結果差點被祁鍾鈺活剝了人皮,眾人才擦著冷汗,收斂行為。


    他們後來從嶽河村村民口中,得知了所謂的真相,知道祁鍾鈺當年晚婚是因為不舉,才總算失望透頂,再也不曾在她麵前說起過子嗣的事情。


    隻剩下幾個人還熱衷於催她去看大夫,並嚐試偏方,比如薑行伍和祁長樂。


    祁鍾鈺知道她們也是為了自己著想,可她又不能說自己是女子,隻能表麵上應下,實際上該幹嘛幹嘛。


    她這次過去見祁長樂,就被祁長樂先詢問了這方麵的問題,才說起了正事。


    祁長樂道:“鍾鈺,你的人馬才剛攻打下燕京沒多久,實在不適合輕舉妄動,之前你急著去關內道跟譚浩然匯合也就罷了,如今譚浩然已死,二叔建議你先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將打下來的地盤妥善安置再說。”


    祁鍾鈺聽話的應了,回去跟薑行伍和呂彥卿商議後,他們也雙手讚成這個主意,於是,此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在經過了一年多的南征北戰後,祁


    鍾鈺發現自己終於有空了,就萬事不管,全權交給薑行伍和呂彥卿,自己則帶著陸冬芙在燕京及附近的地盤閑逛。


    與暫且安定下來的淮南道不同,關內道那邊,朝廷和新日教的戰役,依舊打的如火如荼。


    在譚浩然意外去世後,謝星河便在眾人的提議下,肩負了教主的重任。


    說實話,這些年,因為他身先士卒,從未離開過戰場,所以他在軍中的聲望已經遠勝過譚浩然。


    加上他淩厲狠辣的作風,也讓新日教在跟朝廷的對決之中占據上風,壓的朝廷兵馬喘不過氣來。


    齊光帝每日上朝,都在大發雷霆,可依舊改變不了頹敗的戰局。


    迫於無奈之下,齊光帝終於想到了一個歪招,那就是主動跟草原部落合作。


    他也知道此舉是在與虎謀皮,可他顧不了那麽多,為了皇帝這個位子,他已經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他絕對不要成為大齊國的亡國之君。


    更何況,草原部落的大汗烏圖蠻,在之前已經迎娶了大齊國的公主,他們也稱得上是親戚,在簽訂和平條約時,還白拿了大齊國那麽多好處,應該不會跟新日教合作來背叛他。


    他算盤珠子播的響,不顧朝廷重臣的連番反對,派了親信去草原部落傳達結盟的消息。


    草原部落的大汗,如今三十多歲的烏圖蠻,聽使臣戰戰兢兢的匯報完之後哈哈大笑,說這個提議他應下了,這就派兵去支援齊光帝。


    使臣鬆了一口氣,帶著草原部落膘肥馬壯的五萬兵馬,與他一同回去關內道。


    沒過多久,朝廷的兵馬之中就混入了草原部落的勇士,將新日教打的落花流水。


    這次戰役的情況,立刻傳遍了大江南北。


    一下子點燃了百姓心中的怒火,在他們看來,齊光帝的舉動,相當於叛國。


    若說他們之前還對朝廷恨鐵不成鋼,卻依舊保有忠心,但是此刻,他們恨不得新日教立刻推翻大齊國,免得給黎民百姓丟人現眼。


    要知道,草原部落跟大齊國乃是世仇,光是西北軍中,死在草原部落勇士手上的就不知凡幾。


    更別說,對方連年的進犯,讓百姓們苦不堪言。


    偏偏朝廷明知如此,還選擇跟草原部落合作,徹底寒了黎明百姓和滿朝文武的心。


    齊光帝這時候就算後悔,也為時晚矣,隻能安慰自己,至少朝廷站在壓製住了新日教的兵馬,等戰局平複之後,他還可以努力扭轉自己在黎明百信心中的形象。


    而情勢仿佛真的如他所想的一般,在逐漸好轉,新日教已經被打壓的狼狽逃竄。


    他一鼓作氣,又接納了大汗烏圖蠻送來的十萬兵馬,將其派去了山南道,期望這些兵馬能徹底打垮新日教。


    可惜的是,草原部落就是野蠻的群狼,桀驁不馴,他們在幫朝廷打了半年仗後,收複了大半失地後,終於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那些兵馬,不但沒有繼續狠撲新日教,反而掉頭去攻打京城。


    京城的兵馬早就被齊光帝派去了戰場前線,現在隻剩下零星的幾千禦林軍,根本不是草原部落的對手,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功夫,草原部落就徹底攻占了京城,血洗了皇宮。


    延續兩百多年的大齊國,終於滅國了!


    舉國哀痛,百姓將亡國之君齊光帝罵了個半死,恨不得將其挖出來鞭屍才好解氣。


    如今大齊國北部被草原部落占據,烏圖蠻親自率兵南下,占據京城,還在皇族的屍骨上,宣布建立了狼狄國。


    這下子,新日教,乃至於其他起義軍,要對付的就是這個新建立起來的狼狄國。


    而狼狄國新君烏圖蠻,反其道而行之,將自己的兵馬全部收攏回來,看樣子是要吃透大齊國北部,笑看其他勢力內鬥,待他們虛弱之時,再坐享漁翁之利。


    大齊國南部的幾大勢力,都清楚他的打算,但是他們就像是當初的王爺一樣,不可能坐下來談判達成合作,隻能鑽進這個明顯的陷阱,先征服其他勢力,再跟狼狄國對抗。


    不久後,山南道的謝星河,率先自立為帝,稱國號為秦,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


    而河南道那邊,章元正也自立為帝,稱國號為周,蠶食周邊的勢力,以圖發展壯大。


    其他各地也紛紛響應,在大齊國滅國之後,諸多小國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就連淮南道,都突然冒出來了三個皇帝,和三個國家,都是淮南道東部的勢力,揚州城內的施立群便是其中之一。


    與之相對的淮南道西部,是祁鍾鈺等人占據的地盤,祁鍾鈺的心腹正在就此事發表意見。


    呂彥卿提議要緊跟潮流,也推選出一位儲君,而薑行伍卻搖頭說不妥,應該先發展壯大起來,然後再稱帝建國。


    二人難得意見相左,且都是頂尖大佬,其他人低下頭去不敢出聲。


    最後,呂彥卿和薑行伍不得不將實現落在祁鍾鈺身上,祁鍾鈺卻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道:“五哥,九弟,譚浩然的死因,查的怎麽樣了?”


    呂彥卿:……


    薑行伍:……


    一眾心腹:……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火燒眉毛了,為什麽祁鍾鈺還在糾結一個死人的死因?!


    呂彥卿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被她的問題給噎死。


    倒是薑行伍皺了皺眉,道:“七弟,雖然現在不是說這事兒的時候。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吧,前些日子,我派去山南道調查的人終於有了回信,說譚浩然去世那幾天,的確身體不適,被左護法謝星河相邀去一處隱蔽的避暑山莊休憩。”


    “因為此事不宜聲張,所以除了謝星河及其心腹之外,其他教眾都不知此事,隻以為譚浩然跟往常一樣閉門謝客,思索對策。直到譚浩然身邊的侍女推門進去,看到了譚浩然的屍體,教眾才意識到譚浩然去世了。謝星河悲痛之下,找來了大夫和仵作,診斷出譚浩然是急症去世的。”


    祁鍾鈺抿緊嘴唇,良久,聲音沙啞的道:“也就是說,凶手是謝星河?”


    薑行伍道:“十之五六。”


    呂彥卿緩過勁來,也道:“不僅如此,當年新日教右護法宋德良,在淮南道內被殺,也有謝星河的手筆。我想,加上此事,謝星河是凶手的幾率,可以達到九成。”


    祁鍾鈺抬眸看他,驚愕的問:“宋德良也死了?”


    呂彥卿愣了下,問道:“七哥,你還不知道嗎?宋德良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


    祁鍾鈺忙追問了宋德良去世時間,推算後發現,正是宋德良去祁家送賀禮返圖的途中,據說被難民圍攻去世的,而呂彥卿有事實證明,對方是被謝星河謀害的。


    她怔然了許久,將曾經發生的事回憶了一遍,恍然大悟道:“是他,是謝星河沒錯!”


    當初在汜原縣,背叛了譚浩然,將其消息傳遞給武林高手的人,肯定也是他!


    原來他早就圖謀不軌!可恨她一直沒有看透!


    這個小人!


    她眼中閃過凶光,一巴掌拍碎了麵前的桌子,咬牙切齒的道:“我要他死!”


    薑行伍擔憂的看著她,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七弟,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大局為重,不可輕舉妄動啊。”


    祁鍾鈺看著他,頹然的坐在凳子上,道:“我聽五哥的安排便是。”


    這句話的意思,倒是頗有深意,在燕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祁鍾鈺才是核心人物。


    但是這個核心人物性子太獨,至今還沒有子嗣,也實在不適合擔任大梁,還不如她之下的呂彥卿和薑行伍。


    薑行伍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而呂彥卿的娘子也在去年生育了一個兒子,他們至少有後,不用擔心傳承問題。


    所以早在去年秋日,譚浩然的死訊傳來之後,這二人身後就湊上去不少勢力,隻不過礙於薑行伍和呂彥卿的結義兄弟關係,加上祁鍾鈺的威嚴猶在,所以沒有人敢內訌罷了。


    實際上,兩幫人早就界限分明,終於在今天,在祁鍾鈺的一句話中,出現了決斷。


    薑行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經過這麽多年的南征北戰,他的心態也逐漸轉變,尤其是在譚浩然去世之後,他也開始向往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隻是,他從來不曾做出出格的舉動,也不曾跟祁鍾鈺表明過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


    他按住祁鍾鈺的肩膀,讓她與他對視,認真道:“七弟,你明白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嗎?”


    他怕祁鍾鈺不懂,所以才有此一問。


    眾人都緊張的看著二人,祁鍾鈺笑了笑,道:“五哥,我本來就不想擔此重任,若非當初答應了譚浩然,我早就躲進深山裏養老了。五哥你有勇有謀,膽識過人,聰明絕頂,若不是當初留在郝州城跟我一起,你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建功立業,我們如今掙來的這份基業,當然也該屬於你。”


    她說完後,突然看向呂彥卿,道:“抱歉了,九弟,我還是不喜歡你,趁現在還來得及,若是你實在不滿,我可以分三分之一的領地和人馬給你,你再起爐灶便是。”


    呂彥卿:……


    事情哪裏有她說的那麽簡單,祁鍾鈺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蠢貨!他就不該對她抱有任何期望!


    薑行伍也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呂彥卿在他平靜的視線下,後背都開始冒起了冷汗。


    他一直都知道薑行伍這人不簡單,但是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看輕了他。


    他竭力維持鎮定,道:“七哥說的哪裏話,我也認同你的決定。五哥,還請你登基為帝,帶領一眾兄弟們建立千秋霸業。”


    其他眾人也紛紛響應,薑行伍握緊了拳頭,說:“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待,但是如今也的確不適合稱帝,至少……”


    他的視線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笑著說:“要將淮南道徹底打下來再說!”


    眾人怔愣一瞬,反應過來此話的含義,忍不住仰天大笑,攤開地圖,開始籌謀淮南道東部的地盤。


    這次會議之後,薑行伍成了名副其實的領袖,而祁鍾鈺位居第二,呂彥卿排在第三,成為了這隻起義軍的三巨頭。


    在眾人花了幾天布局後,就兵分三路,攻打淮南道東部。


    耗費了一年的時間,薑行伍等人終於控製住了整個淮南道,向西與山南道的謝星河比鄰,向北與河南道的章元正相接。


    向南,還有一個勢力最弱的嶺南道沈家,之所以說沈家,是因為他們也沒有稱帝,且由沈家這個富甲天下的商戶,控製了嶺南道的命脈。


    薑行伍認為沈家不足為懼,點了點地圖上的兩個用毛筆畫出來的圈,問:“接下來,先對付哪一個?”


    呂彥卿道:“當然是章元正,對方的實力隻比我們強一點,吞並他們之後,我們休養生息幾年,就能跟實力最強盛的謝星河對抗。”


    其他人也


    是如此認為,薑行伍看了一眼一直不出聲的祁鍾鈺,問:“七弟,你怎麽看?”


    祁鍾鈺的視線落在地圖上,懶洋洋的說:“五哥,你別問我,我隻想盡快殺了謝星河!”


    這話倒是一點也不讓人意外,自從去年完成權力交接之後,祁鍾鈺身上的擔子就輕了許多,再也沒有多少人往她跟前湊,全部都去討好薑行伍去了。


    祁鍾鈺一點也不覺得失望,還後悔自己早幹什麽去了,若是早點將權柄交給薑五哥,她不就可以有更多時間帶著陸冬芙自在逍遙了嗎?


    而事實也證明她的確沒有看錯人,薑行伍是個潛力無限,雄心勃勃的男人。


    在挑大梁之後的這一年內,在眾人麵前充分展現了他的聰明才智,和戰略眼光,幾次力挽狂瀾,逆天改命,比之祁鍾鈺和呂彥卿帶領的兵馬,還要一往無前,銳不可當。


    或許這樣的人,才適合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寶座。


    薑行伍聞言後,反而笑了出來,說:“七弟倒是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那好,我們這就整兵出發,前往淮南道與山南道的交界處,跟謝星河一較高下。”


    此話一出,不光是呂彥卿,就連祁鍾鈺都有些怔然。


    要知道,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謝星河就好比一座龐然大物,隻要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跟他硬碰硬,偏偏薑行伍有這個膽量,還的確有這個實力。


    祁鍾鈺勾起嘴唇笑道:“不愧是五哥,果然厲害!”


    他們用了幾天時間準備就緒,祁鍾鈺拍著陸冬芙的肩膀,對淚流滿麵的她溫柔說道:“你放心,我解決掉謝星河之後就回來。”


    陸冬芙哽咽著搖搖頭,她就算不懂這些,也看的出二叔愁眉不展意味著什麽。


    她想要抓住祁鍾鈺的手,讓她不要去了,已經夠了,淮南道的地盤明明夠用了。


    可她看著祁鍾鈺亮晶晶的眼睛,就再也說不出口了,對於相公來說,一日不殺掉害死至交好友的仇人,就一日難得安寧。


    她懂了,所以努力讓自己鬆開手,顫抖著嘴唇說:“我,我等你回來,一定要回來。”


    祁鍾鈺不顧這裏是大庭廣眾之下,低頭親吻她的嘴唇,說:“我保證!”


    她騎著那匹名叫天狼的千裏馬,轉身毫不遲疑的離開了。


    陸冬芙擔憂的吃睡不香,人很快就瘦了一圈,每天都會去二叔跟前晃一圈,從二叔口中得知他們安然無恙,她才鬆了一口氣。


    這場仗,出乎意料的漫長,眼看著半年過去了,祁鍾鈺還沒有回來。


    雪上加霜的是,在一天夜裏,敵人來襲擊燕京了。


    那是謝星河派來釜底抽薪的幾萬兵馬,燕京的大部分兵馬都被調去了前線,現在隻剩下幾千人,根本不能和謝星河派來的將士正麵抗衡。


    祁長樂挺身而出,對絕望的眾人下令道:“我們要守住城門,絕對不能讓謝星河的奸計得逞,我們兵分八路,分別守在燕京的八個城門處,隻要堅持到支援到來的那一天,大家就都可以活下來。”


    這一番話,讓眾人從慌亂之中冷靜下來,普通民眾,不論男女老少,都參與到這次戰役之中。


    許是燕京本來就是一座堅不可破的城池,所以即便謝星河派來的將領努力了兩個月,也不曾攻破,但是他不著急。


    因為燕京的幾個出口都被兵馬阻攔,早就成了一座封閉的城池。


    城內的資源是有限的,堅持兩個月已經到了極限,再繼續這樣下去,城內的百姓都會被活活餓死,屆時,就是他率兵深入的時機。


    燕京的百姓和兵馬也的確陷入了絕望之後,有些人已經主


    動選擇自盡,陸冬芙和祁家的女眷待在一起,握緊了手上的菜刀,眼中滿是堅毅。


    她要等祁鍾鈺回來,她要活下去,即便要殺人,她也不在乎。


    好在,事情並未進展到最危險的那一步,就在局勢焦灼之中,羅振海帶著兵馬及時折返回來了,他用了計謀殺掉了謝星河派來的將領,解救了燕京的滅城危機。


    陸冬芙得知此危險解除後,激動地渾身地發抖,跟大姐和三妹抱在一起,慶幸自己劫後餘生。


    她在幾天後找到了羅振海,詢問祁鍾鈺的下落,自從燕京被困後,她就不曾得知對方的消息了。


    羅振海安慰道:“二姐你放心,二姐夫如今深入山南道內殺敵,將謝星河的兵馬打的落花流水。”


    “隻是她還不知燕京被困一事,呂軍師安排軍中將士,將這個消息隱瞞的滴水不漏,還派我領兵回來支援。”


    他頓了頓,怕陸冬芙因此對呂彥卿不滿,道:“實在是戰局緊張,而二姐夫本領高強,本來這場戰役就打的十分辛苦,若是二姐夫得知此事貿然折返,必然會功敗垂成,所以……”


    陸冬芙垂下眼,說:“我知道了,我明白的,那相公她有沒有受傷?”


    羅振海笑道:“天底下能傷的了二姐夫的,還真沒幾個,至少迄今為止,二姐夫還不曾受過傷。”


    也因此,對方凶神惡煞的名頭越發響亮。


    而且或許是心有靈犀,在他領兵離開山南道,折返回來支援的時候,祁鍾鈺也變得緊張不安,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以至於下手越發陰險毒辣,甚至親自下令縱火屠城、給通往城內的河水裏下毒……


    雖然成效斐然,但是也突破了人的認知極限。


    羅振海聽說後都毛骨悚然,更別提其他人了。


    據傳信回來的人說,謝星河的兵馬已經被祁鍾鈺嚇破了膽,寧願繞遠路去對付別的兵馬,也不想正麵跟祁鍾鈺對上。


    陸冬芙得知祁鍾鈺並未受傷,才鬆了一口氣,可心裏依舊擔心不已,她說:“三妹夫,可否請你幫我寄些東西給相公?”


    馬上便要入冬,祁鍾鈺又最是怕冷,她想縫製幾套保暖的衣服,給相公寄過去。


    羅振海眼前一亮,忙說:“好啊,二姐還可以寫封信,到時候我派人一並給二姐夫寄去。”


    陸冬芙笑了笑,熬了幾天做了兩套保暖的冬衣,想了想還做了耐放的食物,最後才提著毛筆,寫下了字跡難看的一封信,交給羅振海讓其派人給祁鍾鈺送去。


    沒想到,這包東西倒是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讓急躁的殺紅了眼的祁鍾鈺,都恢複了正常人的神智。


    她吃著對方寄過來的有點壞了的食物,手指輕輕摩挲著信件,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懷裏抱著似乎還帶著陸冬芙氣息的衣服,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冷靜的想道: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她的耐心已經到達了極限,是時候殺了謝星河,回去跟娘子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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