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看著他跑的,回頭把試管架好,順手拿了他留下的化學書,直接摁在桌上當抹布擦掉了那幾隻張狂的腳印。


    薑皓回頭小聲問:“你倆剛才幹嘛了,打架?”


    “正常交流。”宗城扔開林遷西的書,聲音還冷著。


    “靠,反正跟林遷西一組,你算是被坑了。”薑皓看看自己同桌,是同班的一個女生,當時隨到隨坐的,現在也不好意思中途變卦去跟他一組,隻好說:“不知道今天是要兩個人一組,不然也輪不到他坐這兒。”


    “沒事兒。”宗城說:“我自己也可以。”


    就是不爽林遷西那態度,說走就走,自己的事兒推給別人。


    他又是個最討厭麻煩的人。


    薑皓看見前麵劉心瑜和幾個女生都在往這兒看,像是在看戲,又像是在看宗城,開玩笑說:“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呢,我看想代替他跟你一組的挺多的。”


    宗城隨手推一下表格:“反正都定了。”


    表格上他的名字筆鋒畢露,特別是勾挑,形同金戈出鞘,旁邊“林遷西”三個字也是一樣的走勢,仿佛還真有了字麵上那種向西而遷的狂味。


    薑皓吐槽:“我去,連名字都是你寫的……”


    林遷西這人真是絕了。


    上課期間,學校裏安靜的像悶在口鍋裏。


    林遷西已經跑到學校門口,但不能這麽正大光明地出去,他還不清楚外麵的仇家是誰,來了多少人,這種事兒也得講策略。


    他左右一看,往學校院牆邊走,憑記憶就找到了以前自己經常走的“備用路線”,這一段帶鐵尖兒的圍欄最少。


    往後退幾步,他活動一下腳腕,然後一個快速助跑,起跳,攀住院牆,輕輕巧巧地就翻了過去。


    院牆外麵連著一小塊草坪,前麵就是馬路,但是從這兒到校門口都沒看到有人。


    “操。”林遷西擔心秦一冬是不是被拖走了,腦補越多臉都繃了起來,腦子裏不停盤算,腳下先動,迅速朝學校後麵跑過去。


    結果直到化學課下課的時候,林遷西也沒有回到實驗教室。


    薑皓聽到鈴聲響了,回頭看:“算你倒黴,我說是被坑了吧。”


    宗城左手收拾著試管,右手拿筆填表,忙到現在,壓著兩眼,滿心不爽地“嗯”一聲,聲沉到嗓子眼兒裏了。


    講台上那盒子裏收的手機發了下來,從前往後一個個傳。


    薑皓拿了自己的,把盒子給他放桌上。


    宗城伸手進去拿,摸到兩個,抬頭看,除了他的,裏麵還剩了一個手機。


    化學老師正在講台那兒看這裏,“林遷西這一個廁所上到現在也沒回來?”他一副“沒救了”的表情,搖搖頭:“有些人,碰到做實驗就跑,等上了高三全是對著書本,到時候想做實驗還沒機會!”


    “表格交上來。”年輕老師懶得管問題學生,拿了教案準備走人,指一下宗城麵前的盒子:“你倆同組,他的手機你給他帶一下吧。”


    薑皓頓時回頭:“臥槽,坑到底了,敢情還得你負責‘送貨上門’?”


    宗城拿了那手機,更不爽,舌尖抵了下後槽牙,起身出教室。


    剛出門,手機忽然振了一下。


    宗城低頭看,一串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就飄在屏幕上。


    --最後麵那條小街!你他媽……


    不著調的一句話,因為鎖屏沒顯示全。他直覺跟林遷西跑路有關。


    最後麵的小街是吧。宗城抬腳就走。


    學校後麵全是小街,是擠了太多老樓的緣故,比較偏僻,平時隻能走走人遛遛狗,外麵被賣小吃的攤子堵得密不透風,裏麵盤的如同羊腸小道。


    林遷西早就到了,剛把這一帶找了個遍,一個像他仇家的人也沒看到。


    他喘著氣往周圍望,忽然想到最後麵還有幾條小街,拔腳就跑了過去。


    七拐八繞地鑽了幾條小巷,到了另一條小路上,林遷西一眼看到牆根底下蹲了個人。


    對方穿著藍白間色的五中校服,剛剛收起手機,不耐煩地站起來,視線對上他,愣一下。


    林遷西幾步走過去,警覺地看他周圍:“人呢?”


    沒看到有別人。


    秦一冬斜著眼看他:“行啊林遷西,你終於舍得出現了啊。”


    林遷西想著先離開再說,有什麽事兒自己來頂,抓著他袖子一拉:“走。”腳還沒邁出去,忽然反應了過來,又停下來看看周圍,“你什麽意思,你他媽是蒙我的?”


    “我不這麽說你肯出來?”秦一冬說:“你不是要跟我絕交了嗎,還挺講義氣啊。”


    “我操……”林遷西一把甩開他胳膊,吼了聲:“你他媽有病啊!”


    秦一冬被他吼得懵一下,跟著嚷嚷:“誰有病,看到我就跑的不是你嗎?”


    林遷西吸一口氣,推開他:“拿這種事兒來嚇人很好玩兒是嗎!”


    秦一冬跑兩步擋前麵,防止他跑:“我嚇什麽人了,我要嚇也得嚇得住你,你他媽一邊要跟我絕交,一邊又跑出來救我,雙標狗啊。”


    “少他媽廢話!”林遷西嫌煩,踢一腳路邊樹幹:“秦一冬,我跟你說,這真不好玩兒,再有下次老子抽你信不信!”


    秦一冬臉都氣紅了,胸口一陣起一陣伏:“那你把理由說了,說清楚,你要沒個理由,找事兒的就是你。”


    “操,事兒逼。”林遷西越過他要走。


    秦一冬拽住他衣領。


    “撒手。”林遷西火了。


    “說啊,”秦一冬瞪著他:“你平時不是嘴騷得很嗎,怎麽連個理由都說不出來了?”


    “我說了你也不明白。”林遷西冷著臉:“撒手!”


    “少找借口!”秦一冬攥得他衣領緊緊的:“你也別在我麵前威風,我跟你多少年玩兒過來了,還不知道你嗎,你要沒事兒會突然發這人來瘋?是我怎麽你了啊,我他媽哪兒對不起你了嗎?我……”


    林遷西覺得頭疼,像有隻手在往他喉嚨上掐,胸口堵得發悶,快要炸了,耳邊的話音都虛幻了起來。


    秦一冬還扯著他的領口不放,這隻手也曾出現在他頸邊,不過是無力垂著的,秦一冬整個人也都是無力的,伏在他背上一動不動。


    隻有血,不停地在流。


    他想救他,一直跑一直跑,可是沒能跑出那條街就來不及了……


    “我把你害死了!”他忽然吼出聲。


    秦一冬愣住。


    “操……”林遷西低低罵一句,眼睛沒看他,按住額角,聲音低下去:“這他媽可以了嗎?”


    秦一冬回神了:“你什麽毛病?你把我害死了,那我怎麽站這兒呢?”


    “都說了你他媽明白不了。”林遷西一把從他手裏扯出自己衣領,往後退兩步,又按額角。


    “講玄幻故事呢,你在哪兒害死我的啊?”


    林遷西咬牙:“夢裏!”


    “夢裏?林遷西,你他媽還很封建迷信啊。”


    “對,我他媽特別迷信,我賊信!”林遷西猛地推他一把:“你以後能不能離我遠點兒,我看到你膈應,煩!”


    秦一冬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跌在牆根,摔得半天沒動:“你認真的?”


    “我他媽賊認真!”林遷西指自己:“我,林遷西,要跟你秦一冬絕交,夠真了嗎?”


    秦一冬撐著地爬起來,臉上發白,憋著股勁兒,像是已經憋了好幾天,咬牙切齒:“這話是你當麵說的,好,絕交就絕交!”


    他扭頭就走。


    林遷西沒看他,緊著牙關:“早他媽該這樣了……”


    秦一冬忽然回頭,對著他小腹就是一拳:“去你媽的!”


    林遷西彎腰。


    “還手啊!你他媽不是很能打嗎?”秦一冬拽住他衣領,眼眶紅了:“反正都絕交了,講什麽情麵,你他媽還手啊!”


    林遷西笑一聲:“就你這小胳膊小腿兒,都沒感覺,老子用得著還手嗎?”


    秦一冬又是一拳,還不夠,照著他腿也踹一腳。


    林遷西單膝著地,一手按著小腹,咬著牙沒吭聲。


    “你他媽的……”秦一冬又踹一腳他背,瞪著通紅的眼看他黑漆漆的頭頂垂下去,喘著氣,什麽也沒說出來,終於還是轉頭走了。


    腳步飛快,拐進了曲折的巷子就不見了他蹤影。


    林遷西一手撐著地,聽到他腳步聲遠了,一歪躺在了地上,翻過來,仰麵看著天。


    打吧,這是欠他的。


    那個夜裏,秦一冬撲上來為他擋了刀,他欠他一條命。


    他自己長在塵埃,爛在市井,拿青春去博一時的痛快,那都是他的選擇,可是不能牽扯上別人,還不起。


    何況那還不是別人,是他最好的兄弟。


    走吧,別跟他有瓜葛了,他這樣的人。


    天有點陰,飄著一兩朵不知所謂的雲。


    林遷西茫然地看著雲,胸口堵得發硬。


    如果他早點學好,也許不會斷送自己,也不會斷送別人。


    現在是怕,怕再有一次那樣的事兒……


    雲下麵忽然出現了張臉,遮了他眼裏的雲,冷酷的沒有表情的臉,右眉是那條醒目的斷眉。


    他眯眼,思緒空一秒。


    宗城雙手收在褲兜裏,兩條長腿停在他旁邊,眼睛盯著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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