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關進聖殿騎士團的牢裏之後,戈爾多決定還要再詢問一些關於神納教的細節。


    有一個人必須到場。


    於是,某天,亞特裏夏在完成自己的教學任務後帶著滿身的不悅氣息,被戈爾多請到了聖殿騎士團的地牢裏。


    “你看起來很不高興?”戈爾多問他。


    亞特裏夏瞥了他一眼:“因為我發現神院裏也有不少的蠢貨。我在那裏讀書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普遍存在著的智商差距,但是我沒想到,神院居然一屆不如一屆。”


    戈爾多:“……”這話可真親切啊,他們高中的班主任也經常這麽說。


    “導師,您也別對他們太苛刻了。他們都還年輕。”神院學生們即使正常畢業也大多不過二十歲左右。


    亞特裏夏聽了這話卻沒有被安慰到。他一臉冷漠:“我今天教的學生比你還大幾歲。”


    戈爾多:“……”


    亞特裏夏:“我知道,我不該以你的標準去要求他們。但實際上我也不會這麽幹。說真的,早知道某天我會成為神院的導師,我就不該聽你父親的話收你做學生。”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戈爾多輕輕笑了一下:“我可以理解為……您這是在誇我嗎?”


    亞特裏夏瞟了眼他臉上的笑容,撇過頭輕嗤了一聲,卻沒有開口否認。


    等他們走過長長的牢房通道,來到某片有些昏暗的監牢前方時,戈爾多說:“到了。”


    亞特裏夏往監牢裏看了一眼,發現牢裏的異教徒衣衫襤褸,發須淩亂,跟個野人沒什麽區別。


    亞特裏夏皺了皺眉:“你們就不能給他穿上褲子嗎?”


    戈爾多:“……”他把這檔事兒給忘了。


    拜托一旁守衛的騎士幫忙給這個異教徒穿上幹淨的褲子之後,戈爾多幫端了兩張凳子過來,和亞特裏夏一起坐在牢門的另一端,就著火仗明亮的光芒審問這個特殊的犯人。


    “勞煩你們先出去。”戈爾多吩咐了幾句,守衛騎士似乎早有所料,恭敬地行禮後就依言退出了這個牢房。


    “嘿,醒醒。”戈爾多呼喚了一聲。


    異教徒的肩膀略微聳動了一下,抬起了那張憔悴青黑的臉。


    聖殿騎士團自然是不存在什麽刑訊逼供的,他身上的傷戈爾多也都給他治療過了,但是被關押的事實還是給這個異教徒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壓力,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根即將燃燒殆盡的蠟燭,隻剩一口氣,隨時都會升天一樣。


    “你們還想做什麽?”異教徒嘶啞的聲音中甚至帶了幾分生死看淡的冷漠,“我還有什麽價值,值得你們在我這裏浪費時間?”


    “隻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戈爾多說。


    異教徒笑了笑:“無論你們問什麽,我都不會回答的——”


    “我們的族裔自從踏上這片大陸開始,就知道我們的靈魂終有一天會埋葬在無盡的黑暗裏。”


    戈爾多:“好的,神納教果然信奉唯心主義的靈魂論。這倒是和典籍裏記載的一樣。”


    異教徒:“我不確定上蒼最終是否會依照善惡來清算命運,但我已經明白日夜的詛咒無法使我的仇敵得到報應——”


    戈爾多:“神納教的文化教育的確做得不錯……看你說話一套一套的,比我們神院那些半天憋不出一首讚美詩的學生要好很多。順便,我可以解答你的疑惑,為什麽你們的詛咒從來沒有起效過——因為你們想殺死的畢竟是教皇,當世的光明魔法大師。他身後還有一整個團的光明主教,三天兩頭就聚在教皇廳裏給他祈福祝禱淨化……所以想用詛咒來殺死他,幾乎不可能。”


    異教徒:“……”


    異教徒怒氣衝衝:“殺了我吧!無論你怎麽譏笑我,我絕不會出賣我的同胞的!”


    戈爾多有些驚訝:“原來你還有同伴?那他們怎麽沒來救你?”


    異教徒:“……”


    異教徒的心被紮碎了。幾分鍾內,戈爾多再次讓他的心理防線崩潰了一次。


    跟戈爾多絮絮叨叨的審問風格相比較,亞特裏夏就直接多了:“廢話少說,把關於那些頭骨的信息全都給我吐出來。”


    異教徒愣了愣,忽然以從未有過的警惕目光盯著他們,漆黑的眼中幽火閃爍。要不是牢內牢外還隔著一道柵欄,戈爾多甚至懷疑這個異教徒會用刀劃破他和亞特裏夏的喉管。


    “……原來你們也是為了頭骨而來。”異教徒將自己的半張臉埋在了陰影裏,“是教皇派你們來的?不,如果是這樣,我根本無法離開異端裁判所……所以,你們雖然與教皇為敵,但是也覬覦著頭骨的力量?”


    戈爾多:“……”


    覬覦什麽覬覦,現在倆頭骨就在他和亞特裏夏身體裏呆著,並且成了徹底的燙手山芋。尤利安這種隻喜歡種田的佛係亡魂也就算了,克勞狄那種活著就很能搞事死了也不肯安息的大帝實在是令人難以招架。


    雖然——頭骨的確能大幅度增強魔力,而且還附帶許多魔法知識,但是這種玩意兒誰愛要誰要好吧。


    亞特裏夏聽了異教徒的話後,果然陰測測地笑了一聲,抬頭望向對方的眼睛:“覬覦?……我知道,那個老不死的家夥是殺了你們的不少教眾才搶到的頭骨。但很不幸,不隻從你們那裏搶來的那個,他手裏還有其他的頭骨。”


    異教徒臉部的肌肉顫抖起來。


    他們踏上西大陸就是為了將神納教失落在外的寶物收集回來。教皇手裏有過兩個頭骨,這固然是天大的壞消息,但需要考慮的是西大陸如此廣袤,神納教的教徒花了百年也沒有尋訪到其他頭骨的蹤跡——


    隻要打敗教皇,就可以回收兩個頭骨。


    這實在是令人興奮的消息。


    亞特裏夏:“他本來是想把那些頭骨都安在自己身上……但是畢竟年紀大了,不是很符合頭骨的口味。所以無論他做什麽,都沒能和頭骨融合。”


    說到“口味”兩個字時,戈爾多無奈地扶額了一下。他聽見亞特裏夏繼續說道:


    “於是,教皇想出了一個方法,反向榨取頭骨的力量,借頭骨的魔力達到靈與肉的永生——不幸又失敗了。最後他找了很多的‘材料’來實驗,寄希望於頭骨儲存靈魂的特殊性,借此達到永生。但是他的實驗出了一些意外。某一個頭骨,在實驗失控的情況下,和某人融合了。雖然帶來了一些副作用,但是頭骨的確是和人體融合了。”


    亞特裏夏淡定地描述著教皇一波三折的頭骨研究史,但最讓人意外的是他居然知道的這麽詳細。


    “……你猜,那個頭骨現在在哪裏?”


    這句話仿佛一道驚雷,將異教徒眼中的火光蹭的燎了起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亞特裏夏,視線從他的金色長發到那雙冷冽的翡翠色雙眼——


    “……你看什麽呢?”戈爾多陰測測地開口說道。這個異教徒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異教徒如夢初醒,快速地扒上柵欄,目光如炬:“它……在您身上?!”


    知道亞特裏夏是被頭骨“選中”的人後,這個異教徒的態度來個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連說話都變得恭敬了起來。


    “……是在我身上。”亞特裏夏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和麵前的異教徒拉開距離。


    得到肯定的異教徒陷入了片刻的愣神,隨即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用瞻仰神跡的謙卑態度,希冀地看著亞特裏夏:“那,那個頭骨之中的靈魂……”


    “現在頭骨裏沉睡的已經不是什麽遠古先賢的靈魂了。”亞特裏夏麵無表情地說,“節哀。”


    異教徒瞬間一陣失落。


    雖然……頭骨被奪走那麽多年,在漫長的歲月裏,頭骨中內宿的靈魂“更新換代”也是意料中事。


    但是象征著神納教最高機密的先賢魂靈真的已經不存於世了……這對於神納教徒而言的確是殘酷的打擊。


    這位神納教徒很快整理好了心情,抬頭問道:“那麽請問,您知道現在宿於頭骨之中的是怎樣的人物嗎?”


    頭骨有選擇繼承人的意誌,這點是自始自終不會改變的。能被遠古的先賢魂靈選中,現在頭骨沉眠著的必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亞特裏夏聞言嗤笑了一聲:“你說現在?”


    “裏麵沉睡的靈魂……都很特別。一個滿腦子隻想著戀愛,另一個整天沉迷於釣魚種菜。”亞特裏夏笑著說。


    異教徒:“……”


    異教徒的牙齒微微發顫。


    他仿佛聽見了夢想破滅的聲音。


    戈爾多能理解他的心情。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家的白菜主動去拱了野豬。而繼承了頭骨的亞特裏夏就仿佛是白菜和野豬的混血後代。


    又像是費心心機培育純種貓咪的主人,本想給自己的寶貝找到一個條件匹配的對象,卻發現自家的純種貓溜出去和外麵的小野貓配了種——等他發現的時候,純種貓與小野貓的後代又生了後代,儼然已經達成三代同堂的成就了。


    戈爾多:“……”


    倒也不必如此。


    光輝之帝和黑魔法大師……也不算是高攀了神納教的頭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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