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擔任了國王主教的職位之後,戈爾多就陷入了空前忙碌之中。


    每天都不停地有新的案件被擺上他的案頭。由於案件累積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他的屬下甚至沒有閑工夫把這些案件詳細分類,隻能草率地根據訴狀中被控訴者的地位來做簡單判斷。


    “好的,讓我來看看……今天被控告的有:十八位神甫、三十六位執事,還有地方教區的教士若幹。”戴著眼鏡的高瘦男人眼下一片青黑,疲憊中帶著些欣慰地說,“不錯,至少今天我們不用去質問主教級別的人物了。”


    以戈爾多目前的職權,他能夠隨意傳喚等級低於他的教會成員前來質詢。但是一旦碰上與他地位相當的主教級別人物,局麵就會比較尷尬,主教們往往會怒不可遏地拒絕戈爾多的質詢要求。這種情況下,少了被控訴者的配合,戈爾多隻能自己搜集證據,然後把證據連同狀紙移交給教會法院,讓卡蘭茲先生想辦法搞定……其中麻煩不必贅述。


    戈爾多現在的副手,就是從前一起去帶回特涅蘭的那位羅曼先生。在一起工作過之後,戈爾多覺得自己和這位也算是聊得來,因為組建國王法庭需要大量法學領域的人才,戈爾多就幹脆邀請羅來國王法庭幫他的忙了。


    羅曼一開始是拒絕的,他說自己隻想過平靜的日子,不想摻和進現在複雜的局勢裏——在戈爾多承諾會將他的薪資翻倍、並且會下發三倍於薪資的加班費之後,羅曼這才勉勉強強答應了。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當初會強調所謂的‘加班費’了。”在連續五天的高強度工作之後,羅曼向戈爾多報告了今天收到的案件數量,麵對著堆積如山的工作,他居然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了,但言語之間依舊有些感慨,“托你的福,戈爾多,這才五天,我就賺夠了從前半年的薪俸。我的妻子雖然欣喜若狂,但是她已經開始抱怨我晚上不回家了。”


    “我懂,我也一樣。”戈爾多沉重地說,“我家裏也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傻弟弟。”


    “除了特涅蘭還有誰?”羅曼有些好奇地說,“如果是你的親生弟弟,我記得他隻比你小一歲。”


    “特涅蘭沒有我在不肯吃飯,他的嗷嗷待哺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至於我的另一個弟弟,是這裏急需補充。”戈爾多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才知道他為什麽跑到帝都來見我——他平時總把時間花在軍團裏,不去學校,結果把自己的結業考試給考砸了。他的導師讓他來帝都的國王騎士學院旁聽課程,然後重新參加考試,否則他的騎士資格認定就危險了。”


    賽蘭卡帝國對於騎士的資格認定有嚴格的標準,不僅武力值要過關,文化課程也要過關。


    伯裏恩最近就在瘋狂補習。文史哲類典籍他從小沒靜下心來看過幾本,算術他更是一竅不通——在戈爾多不在的這幾年裏,伯裏恩縱橫馬場、勤練劍術,然後成功把自己進化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學渣。更令他受到打擊的是,某天他對著一道題目冥思苦想的時候,海因茨特涅蘭抱著幾本書路過瞟了一眼,然後輕輕鬆鬆解出了答案。


    伯裏恩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比不過一個自閉小屁孩,於是他更加賣力地與海因茨爭奪戈爾多僅有的空餘時間——讓戈爾多幫他補習。


    戈爾多能怎麽辦,他總不能看著伯裏恩再掛科吧?


    於是他隻好把黑巫師萊恩給叫過來,讓他照顧海因茨。


    萊恩還順便教了海因茨幾個簡單的黑魔法。


    為此,戈爾多還不得不連夜給伯裏恩趕製了一個有防禦作用的護身符——他真怕囂張的伯裏恩在不恰當的時機舞到海因茨臉上去。海因茨還是個孩子,魔法的成功率不能保證,對於魔力的控製也不精準,要是真的一個魔咒甩到伯裏恩身上……那就搞笑了。


    戈爾多記掛著兄弟的課業,手中動作不停,他統籌了任務之後分發下去,又查驗了送去教廷法院的幾樁案子最後的審判結果。越是查驗,越是心驚。


    驚訝的是教皇黨除卻是一個與國王爭權的勢力外,居然還真不是個好東西。教皇治下不是沒有稱職的教士,但仍有許多教士受教皇蔭庇後便肆無忌憚地做出了許多惡行,而這些“來之不義”的錢財權勢又將教皇黨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誰手上都難保有誰的把柄。一旦調查起來,同流合汙者眾多,但也因為樹大根深、罪行一樁樁串聯在一起,他們也學會了相互遮掩,死不鬆口,定罪的難度也就更大。


    而讓戈爾多最心驚的是公爵的勢力。


    這些原本都該是被某些力量壓製著的、被某些人守口如瓶的秘密,如今卻在公爵一聲令下之後,統統被翻了出來,這說明他掌控的勢力之大、心機之深,令人難以想象。


    但戈爾多也沒有讓公爵失望。


    戈爾多莫蘭作為司法長官的能力在這些亂而雜的案件裏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且隻要是經了他的手,無論是多麽難以攻克的犯人都會將自己的罪行和盤托出,且那些承認了罪行的教士身上從沒出現過傷痕,明顯戈爾多用的不是異端裁判所那樣嚴刑逼供的手段。幾個教士被定罪之後甚至在法庭上淚流滿麵,說是自己辜負了聖主的恩澤,而戈爾多莫蘭身為聖主的神眷,以自己聖人般的光輝喚醒了他們的良知。


    這樣的傳聞開始流行之後,人們對他就更加好奇且敬畏了。


    戈爾多:“……”


    倒也不必這麽誇張。


    其實戈爾多的審訊成功率高,大頭要歸功於萊恩的魔法藥劑。他能製作類似於吐真劑的致幻類藥物,輕量使用的話會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當被審問的人吸入藥劑,處於這種極度放鬆的狀態時,戈爾多問什麽他們就會答什麽。也有人清醒地比較快,就主觀感受而言,他們無法抗拒戈爾多的命令,不由自主地將真相全說了出來,於是這些人驚駭之餘就越發視戈爾多為神明。


    也有人懷疑過戈爾多的審訊手段,但是他們都找不到證據。因為那些藥劑在發揮作用之後,片刻就會消散在空中。


    萊恩身為一個醫師,製作出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藥劑居然如此好用——這連戈爾多都沒想到。


    戈爾多:還以為他隻會做染發劑呢。


    這天戈爾多同樣被在忙手頭的案子,他揉了揉眼睛,問身邊的羅曼:“到目前為止……名單上已經統計了多少人了?”


    其實並不是每張狀紙控訴的罪行都能成立,教廷也不是吃素的,很多案子還未來得及審理就會被“處理”掉。但是就戈爾多每天的工作量來看,國王法庭已經給不少教士定下罪名了,開除教籍的、抄沒家產的、流放的、監禁的,不一而足,戈爾多都讓羅曼統計在了一張名單上,這張名單代表著國王法庭成立的價值與意義。隻有拿出成果,國王法庭才能在這次的風波後繼續存在,而不是忙完這一陣就被棄置。


    羅曼把一張名單給戈爾多。


    戈爾多瞄了一眼,真正被定下了罪名的大多都是教皇黨,在教廷裏隨便揪個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隻是教皇就這麽咽下這口氣,絲毫不反抗嗎?


    就在戈爾多沉思的時候,他手邊一個年輕人忽然踱步到他桌邊,恭敬地行了一禮:“主教大人,異端裁判所來訪。”


    “……又來?”戈爾多下意識的地想起,剛接海因茨回家的時候,異端裁判所也來騷擾過他,“有什麽事嗎?”


    “說是有事件要向您匯報。”下屬說道。


    國王法庭是服務於王室的法庭,戈爾多身為主教卻沒有自己負責的教區,在首都發生的事件向他匯報也沒什麽不妥。


    戈爾多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異端裁判所來的人又是穿著上次戈爾多見過的黑色神袍,隻是這回□□的,他們看起來沒了那股子幽靈似的陰森勁兒。其中一人戴著個徽章,是赤紅色的,短劍懸在長滿尖刺的荊棘冠中,是異端裁判所的標誌,不是隨便哪個裁判所的成員都可以佩戴的——


    戈爾多挑眉,看著麵前的這個青年。


    黑長發,藍眼睛,長得不能說好看也不能說難看,隻是皮膚比一般人略白。


    他注意到戈爾多的視線後,麵皮微微扯了扯,嘴唇彎出一個淡到極致的弧度——


    戈爾多卻不由生出一股被什麽陰冷的東西盯上的警覺感。


    那滲人的感受像是針紮似的,轉瞬即逝,再看麵前這個男人,又覺得他隻是穿了一身唬人的純黑神袍,其他的沒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


    “午安,主教閣下。”他不卑不亢地行禮,帶著似乎擁有好脾氣的人都該有的從容謙遜,“我是烏裏斯貝奇……異端裁判所的所長。”


    “今天我們來,是有一樁案子,來請教主教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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