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年過去,樘華以一品輔寧王之尊,又回莊子裏種田去了。


    前些年還是先皇在位時,他放下好好的官不做,跑去侍弄莊家,哪怕成果斐然,暗地裏也沒少被人嘲笑。


    話是說士農工商,在皇都許多年輕人眼裏,在地裏刨食的泥腿子比銅臭滿身商人還要令人瞧不起。


    今年樘華照舊種田,連地點都沒換,絕大數人都轉換了思想,換成了深深的敬服。


    再一次回來種田,樘華駕輕就熟,種了兩年,他的莊子推廣出一款水稻種子和一款辣椒種子,其餘水利肥料等種田心得也被他編成冊子,推廣到全國各地。


    樘華年已二十,看起來還是俊美奪目的年輕人。


    內裏卻成熟又穩重,這兩年來不少人都在關心他的婚姻問題,都被他一一推卻。


    顧樘昱問過他好幾次,他都說沒有在這邊成婚生子的打算,久而久之,隻好放棄,任他每晚過去阮時解那邊,隻要他記得每日回來便成。


    有九五之尊幫忙遮掩,樘華現在放在兩個世界的精力基本達到一半一半,他每天早上七點回來,晚上五點過去,每天就跟來這裏上班一樣,唯有假日、大朝日與豐收時段會有所改變。


    這天差不多五點,樘華看了眼天邊的太陽,收起本子回莊。


    他的隨從現在已經很習慣他的行程,眼觀鼻鼻觀,心跟在他身後往莊子裏麵走。


    在雷行等人的幫忙掩飾下,他隻有中午放在莊子裏吃,早晚都在阮時解那裏,過來這裏猶如正常上下班。


    樘華回去之後,打發人出去,而後準備過阮時解那裏。


    他勞作了一日,身上都是汗,過來了之後見阮時解不在,打算先去浴室洗個澡,待會再出來幹活。


    他最近整理出不少關於肥料的心得,打算等會寫份奏折給他大兄看,若是可行,便推廣下去。


    樘華剛進去不久,阮時解久回來了,樘華隔著浴室門聽到他的動靜,趕忙草草用浴巾一圍,頂著一腦袋泡沫探出腦袋來,“哥,我在這裏。”


    “今天怎麽那麽早洗澡?”


    “別說了,弄了一天肥料,一身臭味,趕緊洗一洗。”樘華問:“你今晚回來得晚了啊。”


    “月末中秋國慶湊在一起放假,得先安排好。”


    他這麽一說,樘華這才想起來,今年中秋又快到了。


    阮時解挽起袖子,見他一臉恍然大悟,走過來,“洗著頭別睜眼睛。”


    樘華皮膚白,頭發又多,如雲的頭發總容易滲下含洗發水的泡沫來,哪怕阮時解讓人買了溫和款,他眼周皮膚還是被刺激得薄紅。


    他自己沒感覺到什麽,阮時解替他難受,伸出手一拭他眉角上的泡沫,“你自己也不覺得難受。”


    “不覺得,還好。”樘華笑著抬眼看他,“哥,我想去剪頭發。”


    “剪到齊肩?”


    “嗯,短一些,打薄一些,可以加冠便成。”樘華抱怨,“長發太熱了,這裏還好些,回去我那邊,簡直要悶出痱子來。”


    “不是能用冰塊?”


    “田野做活哪裏有冰塊用啊。”


    阮時解聽他這麽說,便用手輕輕揉了他額頭一下,順手幫他洗起頭發來。


    他襯衣長褲,水沾濕他衣服後,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肌。


    樘華眼睛一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哥,你胸肌真好看,我每天活動量也不小,就是沒有那麽漂亮的肌肉。”


    阮時解眼裏含著些笑意,“身體健康就行,沒有必要一定去追求這些東西。”


    樘華手不肯挪開,還往下滑,阮時解抓住他的手,輕輕彈了他額頭一下,“洗個澡都不老實,待會還出不出去吃東西了?”


    “吃吃吃。”樘華呲溜一下立刻收回手來,此刻美食在他心裏吸引力略比美色大,畢竟美色已經在他手中,不必著急,要是待會不去吃美食,下回想吃,就不知道阮時解什麽時候還鬆口了。


    樘華乖乖將手垂在身側,站在他身前讓他給自己洗頭發,“待會我們去吃大閘蟹吧,現在正是吃蟹的時候。”


    樘華在大晟王朝貴為親王之尊,吃到的東西還真沒這邊好。他們那邊飲食文化沒發展到這個高度,許多烹飪方法及原料沒開發出來,味道層次沒樘華在這邊吃的豐富。


    他們那邊交通也不算太發達,就說大閘蟹,須得用水草豐美的湖裏產出的湖蟹。


    皇都附近無名川大湖,要吃蟹得在外麵調運,螃蟹遠調而來,一路折騰,自然少了幾分豐美。


    樘華這種愛吃蟹的人,想吃上這一口,也就不那麽容易。


    阮時解專心幫他洗頭,溫熱的手掌摸了一下他的後頸示意他低下腦袋接受衝水,隨口道:“已經預定好了。”


    樘華被他按著將腦袋衝洗幹淨,長長的頭發被布包裹起來,他拉起褲頭作勢要脫褲子,“哥,你也一道洗吧,我看你衣服都打濕了。”


    阮時解拍了他光溜溜的脊背一下,“別作怪,我去給你找衣服。”


    樘華洗完澡洗完頭出來,站在風口吹頭發。


    他原本頭發又濃又厚,過來這邊剪了好幾次才好了些。


    反正他在那邊要戴冠,除親近之人外,也無人能看出他剪了頭發。


    他在這邊還沒吹到半幹,阮時解已經圍了條浴巾出來了。


    阮時解體脂率低,身上肌肉線條特別清晰,又不至於顯得壯碩,這樣半裸著出來特別好看,樘華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一副欣賞的表情。


    “小色鬼。”阮時解揉了他腦袋一下,從牆上取下風筒幫他吹頭發。


    樘華轉過身來正對著他,一本正經道:“因為喜歡你啊,看你覺得特別帥,情難自禁,眼睛就一直盯著你看了。”


    阮時解低笑了一下。


    樘華跟著他的動作轉腦袋,“哥,你是我見過的最帥的人。”


    阮時解低頭親了他額頭一下,聲音低沉,“你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時間還早,頭發不用吹太幹。


    阮時解吹到沒有水汽就關掉吹風機了,示意他趕緊穿衣服。


    樘華拿到衣服,發現阮時解給他準備的是一套休閑西裝,他頭發剛吹幹水汽,不適合紮起來,就放下了。


    如緞一半的順滑頭發披散下來,他皮膚雪白,頭發烏黑,臉又精致,再配上襯衫西褲,整個人多了幾分異域風情。


    樘華轉過臉去看阮時解,阮時解正在扣襯衣扣子。


    他手指修長,指甲幹幹淨淨,剪得恰到好處,扣起西裝扣子來別有一絲禁欲氣息。


    兩人這兩套衣服是情侶裝,穿來約會再好不過。


    樘華抬頭看阮時解,對他笑著伸出手。


    阮時解扣完扣子,伸出手來跟他十指緊握。


    離得近了,樘華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濃,氣味卻很幽遠,應當是剛剛洗完澡之後噴的。


    晚風輕輕拂動窗簾。


    這樣一個初秋天氣,晚風輕柔,流雲溢彩,天幕是大片大片寧靜的藍。


    勞作一天回來,身邊男朋友英俊卓絕,兩人感情還極好。


    樘華覺得再沒有哪個時刻比現在安靜寧和,他不由湊過去親吻阮時解的嘴唇。


    兩人呼吸交纏,彼此眼睛澄淨明亮,全然是對方的倒影。


    他們開車去市區吃晚餐。


    餐廳是家私房菜館,樘華很少來這邊,上網的時候偶爾能看到,多少知道這家餐廳的名氣。


    這家人祖上曾闊過,留給子孫的是一家江南園林。園林還由他家保管,沒被政府征收,不過每年要交的修繕費用不少。


    樘華跟阮時解走進去,這家園林中西結合,小巧精致,一步一景,樘華手下那麽多套園林,與這套都略有差別。


    阮時解要過來這邊用飯,早已包了場,院子裏沒有其他客人,侍者也全都引到廚房房間等去了,他們沿著台階慢慢走進來,樹叢裏放了光暈暖黃的燈籠,像一團團大型的螢火蟲,將這一片地區照的朦朦朧朧。


    天上的月亮已經朝著滿月前進,他們這一塊園林鬧中取靜,進來之後能看見皎潔的月光跟精致的園林,耳旁是蟲鳴跟潺潺水聲。


    阮時解拉著樘華的手將他帶到亭子裏,亭子四麵圍了紗帳,卻也沒有完全圍嚴實,晚風輕拂,輕紗飄揚,景色異常好。


    樘華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抬頭看月亮,忍不住問道:“這樣不會有很多蚊子麽?”


    “亭子下麵裝了誘蚊燈,應該不會有什麽蚊子,蚊子咬你了?”


    “那到沒有,隻覺得這亭子真美,等我回去也讓他們裝一個。”樘華笑了笑,“就是怕到時候會有蚊蟲。”


    私房菜館的服務很好,他們來了沒一會就有人送飯來了。


    清蒸蟹、香辣大閘蟹、炒蟹、醉蟹……主食是小小一碗禿黃油米飯。


    所有食物既鮮且香,樘華想吃螃蟹許久,終於能一飽口福,吃得十分開心。


    兩人吃完螃蟹,用菊花水洗手,又用茶水清過口,私房菜館的侍者端來兩盞薑撞奶,作為飯後甜品。


    樘華挺喜歡這款不太甜卻又鮮又嫩的甜品。


    阮時解遞給他的時候,特地提醒了一句,“甜品還燙著,小口吃。“


    樘華的進餐禮儀極好,哪怕餓極,也不會給人狼吞虎咽的狼狽之感。


    阮時解交代一句,他也沒多想,隻是慢慢舀著吃,舀到最後,不知碰到了什麽,精巧的瓷碗發出“叮”一聲輕響,樘華還沒反應過來,隻見碗底冉冉升起一個小盒子,盒子的葉片刷地縮進去,裏頭露出一枚鉑金鑲嵌綠鑽戒指。


    樘華第一回見這種情況,一時瞪大眼睛,愣愣看著對麵阮時解溫和地捏著戒指夾起來,遞到他麵前,單膝跪地抬頭看他,溫和道:“跟我結婚好麽?”


    見樘華還不回答,阮時解抬首對他笑了笑。


    樘華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眼睛裏瞬間帶著淚意,“我我我,我願意!!!”


    他伸出左手,等阮時解將戒指戴到手上,趕忙發力將人拉起來,“哥,你戒指呢?”


    阮時解笑著從西裝內襯口袋掏出一個扁平盒子給他。


    樘華幾乎哆嗦了一下手,這才拿起這麽輕細卻又重若千鈞的戒指,鄭重地戴在阮時解左手無名指上。


    兩人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戒指戴到上麵,異常明顯。


    樘華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下阮時解無名指上的戒指。


    他十七那年就想跟阮時解結婚,兜兜轉轉那年,他的人還是他的人,兩人之間終於有了個名分,能在官方的見證下結為夫夫,成為他最親近之人。


    樘華抬起頭朝阮時解笑,眼裏因泛著淚水而變得朦朦朧朧。


    阮時解低頭親了下他的鼻尖,聲音低低從胸腔裏發出來,“寶貝。”


    直到此刻,樘華終於明白,為什麽他們今天穿的衣服那麽正式。


    他忍不住撲上去狠狠抱著阮時解的脖子,給了他一個大力的擁抱。


    這個擁抱熾熱有力,是純粹男性之間的擁抱跟碰撞,樘華與他對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像盛滿了盈盈月光,兩人情不自禁又吻到的一起。


    所有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熾熱情感,都在這親吻中由唇舌細細傳遞,直至人心。


    兩人在月光下接吻,天上明月皎潔,星子燦爛。


    水榭旁邊的院子裏有人在放煙花,細細碎碎璀璨的煙花不斷湧出來,低低地充滿整個空間,如背負著祝福的漫天螢火。


    恍惚之間,樘華回首看去,略有些朦朧的眼睛看見陳穗和賀席嶺並肩站在一起的身影,見他望過來,兩人對他笑了笑,笑容裏盛滿著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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