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祠堂也就清明開一次,中元開一次及過年開一次,一年三次,平時偶爾有仆役來打掃,此外,再無人蹤跡,一進這屋子,就能很明顯感覺到有股蕭瑟在裏頭。


    祠堂頂極高,有近十米,抬頭能看見巨大的橫梁以及上頭的黑瓦。


    祠堂沒有開天窗,裏麵有些暗,還縈繞著淡淡的香灰氣。


    天氣本來就冷,一行人進來祠堂裏,感覺更冷了,樘華禁不住小小的打了個寒顫。


    顧樘晗已經被綁在凳子上了,旁邊行刑的下人拿著大木棍上來,肅立在兩邊。


    顧樘晗被堵住了嘴,一直嗚嗚叫著,眼睛瞪得都要脫框了。


    靖寧王看著他,冷冷問:“你可知錯?”


    靖寧王一個眼神掃過去,旁邊下仆忙把顧樘晗嘴裏的布拿出來。


    顧樘晗虎目含淚,猶自掙紮,“我沒錯,我不認!我不過是想娶上一位溫溫柔柔的夫人,何錯之有?!你們有野心,何須拿我的婚姻大事做籌碼!”


    “你!”靖寧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朽木難雕!我問你,你不滿意這樁婚事為何不先與我商量,反而來你兄長院子裏大鬧?鬧得人盡皆知,難不成你就能得好處了?”


    顧樘晗冷哼一聲:“我不得好處你們也別想的好處!”


    “豎子!”靖寧王心累,一揮手,“先給他來三十大板,讓他醒醒神。”


    旁邊仆從得到指示立即掄起板子啪啪的往顧樘晗臀上打去,一時木杖拍擊臀肉聲不絕於耳,與此相伴的還有顧樘晗的哀嚎聲以及他的怒罵聲。


    靖寧王冷冷看著兒子,手一揚,立即有識眼色的仆從拿塊布將顧樘晗的嘴堵上。


    顧樘晗又痛又恨,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如同一條大蟲子一般。


    “住手!”板子打到一半,隻見王妃冷麵寒霜,帶著仆人匆匆趕來。


    顧樘晗一見著他娘,眼淚立即忍不住了,哭得椅子都濕了,嗚嗚的也是可憐。


    樘華見他這樣,忙示意仆從將他嘴裏的布拿出來,不然他一哭,鼻子堵住呼吸不暢,得出大事。


    王妃眼睛掃過父子三人,放柔些聲音問:“好好的,王爺怎麽動家法?”


    靖寧王沒好氣,“你問問這豎子都做了什麽?”


    “我做了什麽?!我什麽都沒做!隻不過不甘心自身被你們拿去利用罷了。”顧樘哈還被綁著,又痛又氣,涕淚橫流,用眼神控訴他父王,“我算看明白了,哪個有出息,父王您便喜歡哪個,要是沒出息,您不管不說,還得在旁邊找回利潤來。”


    靖寧王活到四十多歲,還是第一次被人忤逆成這樣,當即氣得臉色發黑,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顧樘晗的鼻尖,“你!”


    顧樘晗根本不懼,冷哼,“哼!有本事您打死我。”


    “成,有骨氣!”靖寧王二話不說,立即走過去,搶過仆從的板子,劈劈啪啪就往顧樘晗屁股上打,“你們也打!再賞他三十板子,好讓他長長記性!”


    “王爺!”王妃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麽,尖叫一聲撲上前去要擋住兒子,“有事您好好教他便是了,何必動家法?”


    “我教這逆子,他也得聽得進去!”靖寧王氣喘籲籲,“江澤侯嫡女有何不好,有才有貌,江澤侯無子,大半身家都能陪過來。你再看看他!文不成武不就,腦袋空空,一把年紀還跳脫成這樣!若不是陛下親口做媒,他焉何能攀上這樣的好親事?!”


    “是,她樣樣都好,就是活脫脫的母老虎,誰都不敢娶!”顧樘晗道:“要真是好親事,顧樘華怎麽不自己去?!”


    “沒大沒小,你叫誰顧樘華?”靖寧後又想賞他一頓板子,怒瞪他,“你兄長要是有成親的心思還輪得著你?!”


    王妃看樘華一眼,苦口婆心地勸,“有話好好說,王爺您先別動怒,我再勸勸他,他年紀還小,不知輕重,我與他說說便好,何苦話都沒說清楚,便先將他打一頓?”


    說著,王妃又遷怒於樘華,瞪他一眼,“你也是,這做兄長的看父王與弟弟吵成這樣,還在一旁作壁上觀,抱的是什麽心思?!”


    樘華小時候還避著她,對她懼怕莫名,現在長大了再也不肯慣她這臭脾氣。


    聽她這麽說,樘華在一旁拱拱手,“母妃說得是,都是樘華思慮不周。我這便換衣裳遞帖子進宮,請求皇伯父收回成命。哪怕拚著被皇伯父責罰,我也會請他收回成命。”


    王妃臉色數變,樘華說著轉身就要走。


    靖寧王看她一眼,歎道:“罷罷罷,就依樘華說的辦罷。”


    顧樘晗心頭一喜,希冀地看向他母妃。


    “等等!”王妃站在那裏,身上發冷,好一會才回過神,看看兒子,又看看丈夫,勉強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樘華現時是官身,貿然請旨恐怕會壞了前程……”


    顧樘晗不可置信,驚叫道:“……母親!”


    王妃看著他,瞪身邊仆從一眼,“還不將小公子抬回去延醫請藥?!”


    仆從們機靈,早已在旁邊準備好了藤凳,見主子們達成一致,立即麻利地將顧樘晗放到藤凳上,抬著他往院子外麵走去。


    王妃見他們離開,勉強笑笑:“臣妾去瞧瞧他傷得怎麽樣,樘華,此事乃你弟弟對不住你,母妃代他向你道個歉。”


    樘華溫和道:“都是一家人,上牙還有碰著下牙的時候,母妃不必將此事記掛在心上。”


    王妃笑得越發勉強,很快便帶人走了。


    靖寧王拍拍樘華的肩膀,道:“這些年委屈你了。”


    樘華心中一酸,“委屈不委屈什麽的,事情都過了。”


    靖寧王輕歎一聲,不知說什麽好,良久道:“父王也先回去了,你好好歇息。”


    晚上樘華向阮時解匯報今日的戰果,未了感歎一句,“我小時候還真沒想到能有這麽一日。”


    “沒想到什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這麽威風?”


    “差不離。”樘華歎道:“我小時候被養在王府深院,總覺得王妃就是天,看她眼色行事,半步都不敢踏錯。長大了再回頭看,王妃也沒什麽,不過是個弱質女流,被困在後宅什麽也做不了,倒是我一飛衝天,已經看不上這麽一方小小的天地了。”


    阮時解笑:“對付敵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成長到他們難以企及的高度。”


    “我能有今日,還得多謝先生。”


    “行了,馬屁就不必拍了,你能成長成今天這模樣最主要還是得多謝你自己堅韌好學,努力上進。”


    樘華用力點頭,感慨:“若是我們以後有兒女,我也得教他們努力上進,無論哪個困境,隻要跳到更高的天地去,再回過頭來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阮時解笑他,“我們哪來的兒女,難道你能生?”


    說著阮時解掃了一下他的腰腹。


    樘華麵皮發窘,撓了撓腦袋,“我這不是隨意說說麽,我們可做那什麽試管嬰兒,也可去領養,這不就是有兒女了?”


    “算了,我已經過了養孩子的癮,可不想再養第二個。”


    樘華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耳尖發紅,沉默好一會,期期艾艾道:“我還有兩個月便滿十八了。”


    阮時解逗他,“那不算,得到十八周歲才行。”


    樘華握拳,開口道:“那也就還差小半年。”


    阮時解笑了:“等你滿十八後再說。”


    說完這事,阮時解道:“我下周要去阿斯港開會,恐怕要去一周,你要是過來沒見到我,就自己看書。”


    “啊?”樘華頓時有些懵,他來這裏一年多,阮時解基本每天都在,隻有少數幾日去父母家,樘華腦海裏根本沒有他會外出開會這個選項,“先生,那是個什麽會?”


    “世界經濟論壇。”阮時解道:“這是我第一次受邀,實在不好推辭,去開這個會,對我公司的發展也有一定的好處。公司上下努力那麽久做到這個規模,我不能不去。”


    樘華心裏雖然失落,還是點頭表示理解,“沒事,我有時也會因有事不能來,先生你盡管去好了。”


    說完這句話,他到底有些不舍,又問:“先生你去開會,我能給你打電話麽?”


    “到時候我們再看,阿斯港離這裏大概有十三個小時的時差,恐怕你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工作。”


    樘華在心裏快速算了算,歎了口氣,“那到時我們聊微信成麽?”


    阮時解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實在沒法拒絕,隻得揉揉他的頭發,“成,你到時可以給我發微信,我要是看到了信息就會及時回你。”


    樘華這才高興起來。


    他長得好,在阮時解麵前又向來不掩飾自己的心情,一旦高興起來整張臉仿佛在發光,再引人注目不過。


    阮時解每回見他這樣心都軟得不成,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他麵前討他歡心。


    樘華回去躺在自己床上,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家先生似乎已經答應了,不由心情大好,心裏想著,等明年一滿十八就向他家先生求愛。


    到時還得好好謀劃一下,最好問問賀兄他們的經驗,力爭一舉拿下。


    顧樘晗從小到大就挨了這一回打,被捶得屁股青紫,躺在床上起不來,哼哼唧唧地瘦了一大圈,某天吃飯的時候一看樘華油光水滑,滿麵紅光,眼睛亮得驚人,瞬間氣煞。


    兩人對比實在太過慘烈,他咽不下這口氣去,回去連飯都吃不下,原本就瘦的人更瘦了,不再那麽圓頭圓腦,倒多了些清俊之氣。


    江澤侯之女托人瞧他的樣子,知他俊秀,心裏願意了幾分,這婚事又順利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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