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華將他們這陣子掙的銀兩告訴江平原,並打算給他分成。


    江平原的信快馬加鞭送了回來,與遊千曲一般,他堅決拒絕先前的分成方式,隻願意要半成利潤。


    按原本的分法,江平原將分到兩成,這一次便可拿到六萬兩千五百四十四兩,確實有些多。


    莫看樘華這幾日淡定得很,他想到這一大筆銀子,內心也有些慌。


    樘華不願意委屈自個奶兄,又怕六萬多兩確實打眼,晚上,他帶著滿肚子憂心去向阮時解求助。


    阮時解坐在書桌後麵看他,嚴肅問:“你現在內心中最深處的想法是什麽?”


    樘華抬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阮時解,小聲道:“我還是想給奶兄兩成分成,他這陣子忙前忙後,許多時候夜不能寐,分兩成亦不算多。”


    說到最後他有些遲疑,兩成是不算多,六萬兩卻著實不是一個小數目,樘華有些怕好心做壞事,最後害了自個奶兄。


    阮時解聲音溫和,“你覺得這個分法公平麽?遊千曲拿一成,江平原拿兩成,你們內部的人是否能服氣?”


    樘華遲疑道:“千曲那邊原本應當幫著推廣宣傳,並負責銷售這一塊,然而此事被我兄長接過了手,他們做的事情變少了,拿的利潤變少也能說得過去。至於服氣,應當服氣罷?”


    “你不用說服我,我隻問,如果按現在的方法,你手下的人及遊家服氣麽?”


    樘華對上阮時解似能望穿一切的眼睛,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阮時解揉揉他腦袋,“我還是那句,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你現在處的時代格外特殊,一不小心就要出事。你奶兄內心清楚得很,要半成已經不少,一萬多兩銀子,許多人窮極一生也不定掙得到,他短短半年就掙到了,跟你沒跟錯。”


    樘華有些過不去心裏頭那關,他小聲道:“奶兄與我共患難,也應當同富貴。”


    阮時解反問:“一萬多兩還不算富貴?”


    樘華啞然。


    阮時解溫和的眸子看著他,等他想了好一會,再次開口發問,“你的兩位合夥人都提出了調整,剩下八成半利潤你怎麽打算,全都歸於自個名下?”


    樘華搖頭,“若真將平原所得改為半成,剩下八成半我需分兄長兩成,陛下兩成,還得分您兩成……”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飛快抬了下眼皮,臉上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抿抿唇,他接著說道:“我自個留兩成,剩下半成送去平原那裏買原料,做實驗,正好。”


    阮時解笑了笑,“這倒是個不錯的分法,不過我那兩成就不必了,大筆資金來往實在太引人注目,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樘華固執,“要的,此次能染出香雲紗,多虧先生,沒您也就沒那三十多萬兩。”


    阮時解抬眼皮子,“一下子少了六萬多兩,這筆錢你要怎麽解釋?”


    兩人對視良久,阮時解眸子異常平靜,樘華慢慢平息激動。


    樘華無聲歎口氣,先敗下陣來,他低垂著眼睫說道:“我買些珠寶玉器過來,若有人查,便說我已花用。”


    “就算買了珠寶玉器,這麽一大筆珠寶玉器,也不可能憑空消失。”阮時解道:“你身份敏.感,要是有心人注意到,汙蔑你資敵怎麽辦?”


    樘華真沒想過這個,他微微張著嘴,眉頭緊蹙起來,“我無功無爵,哪裏就,就會被人注意到?”


    “你不在官場,你家卻在,再說,你掙了那麽多錢,難保不會有人眼紅。”阮時解耐心道,“你還小,不知世道險惡,就算你什麽都不做,別人也可能奔著要你的命去。”


    樘華輕輕“啊”了一聲,滿腦門失落,“我不能給您花錢了麽?”


    阮時解揉揉他腦袋,低聲道:“你會記著我,我已經很高興了,我不缺錢花,你也查過了,我掙的錢那麽多,三輩子也花不完,實在沒必要冒險。”


    樘華抬頭,固執道:“您掙是您掙,我還是想將我掙的給您。”


    阮時解笑了笑,“下個星期我生日,要不然你陪我慶祝生日,就當是送我禮物了?”


    樘華認真答應下來,“我當然願意陪您,不過生日歸生日,禮物不能算這個。”


    阮時解笑問:“那你要送我什麽?比起外麵買的東西,我更情願你自己做了送我。”


    樘華一時沒想到,他想了想,道:“我下回再告訴您。”


    樘華心情好轉,拿出書來接著學習。


    他能在這裏呆的時間越來越長,若他不主動回去,能直接待到淩晨三點。


    樘華覺著,若是一直這般,不到一年,他應當便可隨時過來,待上一兩日不成問題。


    樘華已寫信將最近所得利潤與兄長說過,又將分成之事說了說,他打算將利潤分成六份,江平原一成,遊千曲一成,陛下那裏送兩成半,兄長那裏送兩成半,他自己拿兩成半,剩下半成接著投入至生產中。


    樘華打算回別莊,他有些怕陛下,有心想托兄長或其他人將這利潤送去宮中,奈何兄長不知何時回來,其他人靠不住,樘華最終還是覺得自個入宮。


    他硬著頭皮去申請。


    好在這陣子他經常跟著兄長入宮,上麵人知曉他,陛下見他乍然求見,以為他有事想求,亦允諾。


    正是覲見那日。


    樘華從頭到腳洗幹淨換上新衣裳,又抱著個匣子入宮。


    顧樘昱不在,他沒坐著馬車入宮的待遇,在宮門前便下了車,由侍衛檢查過匣子之後,抱著匣子跟在太監後頭,頂著大太陽往陛下那頭趕。


    皇帝見他時還略驚了驚,上回見這還是個麵若冠玉的翩翩公子,這回一瞧,他整張臉紅得不成,上頭滿是汗珠。


    樘華怕禦前失儀,已擦過好幾回,奈何今日著實太曬了些,他皮子又薄,穿著厚重衣服走了這樣就,整個人熱得不成。


    待他行過禮後,皇帝見他這模樣,宣了人送水進來給他洗臉,還問:“怎麽熱成這模樣?”


    樘華見他親切,老老實實道:“走過來時曬了些。”


    皇帝便笑,“外頭響晴,是曬。”


    宮女很快端水過隔壁小櫥,皇帝示意樘華去洗漱,樘華有些緊張,出去時手還有些抖。


    皇帝看了又笑,“莫慌。”


    樘華臉更紅了,幾欲滴血,皇帝搖頭笑笑,“你怎麽不似樘昱膽大?”


    樘華紅著臉,“小人自小便有些膽小。”


    “兒郎這般膽小可不成。”皇帝道:“你先去擦臉罷。”


    樘華擦了臉,再回來。


    皇帝賜座,樘華坐在下首,皇帝還在書桌前批奏折。


    他家先生也是每日在書桌後批文件看論文,順便等他,樘華望見這熟悉的情景,心裏頭安定了些,不那樣緊張。


    不一會,他臉上紅暈消去,隻剩一抹淺紅在雙頰處,其餘地方白皙如玉。


    皇帝總算批完奏折,望他一眼,笑道:“這樣不禁曬,待會得讓肩輿送你出去。不知你此次求見朕,有何事?”


    樘華忙站起來,恭敬回話,“小人此次來,專為給皇伯父送銀兩來。”


    “哦?此話何解?”


    “小人叫人開了家賣香雲紗的布料行,兄長前些日子給您送了些,原本布料行的生意不溫不火,那日您一穿,小人鋪子裏的門檻都險些被人踏破了去。托您恩德,鋪子裏掙到了些銀兩,應當進獻您一份。”


    皇帝失笑,“我還以為何事?你做生意掙到了些銀兩乃你本事,哪裏用得著想著我?”


    話是這麽說,見侄子能想著自己,皇帝心情還是愉悅了許多,臉上笑意越發濃厚,映出幾分慈祥來。


    樘華老實道:“這回掙的銀兩有些多。”


    皇帝隨口問了一句,“多少?”


    樘華道:“共三十六萬七千二百兩,利潤三十一萬兩千七百二十兩。”


    “多少?!”皇帝險些沒將嘴裏的茶噴出去,他震驚問:“三十一萬兩千七百二十兩?!”


    樘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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