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純見高洛神的神色就大概猜到她是如何出城的了。但是她沒有趕高洛神,她知道自己的話那位未必會聽。往日的蠻橫惹人生厭,可現在的肆意,卻又一分落拓瀟灑。許是自己心緒的原因?高純搖了搖頭,斂住了內心深處的情緒。


    “什麽人啊!都給我殺了!”這危機一解除,龜縮在馬車中的殷佑出來了,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他從馬車上跳下,腳邊有護衛的屍體,他眼也不眨,就從他的身上踏過,眯著眼睛看高純和高洛神,“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他指著高洛神,隻想泄之前被關進柴房的恨意。


    這守衛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俱是不動彈。殷佑氣得麵色通紅,高高抬起手,啪的一下打在了距離他最近的守衛臉上。守衛眉頭微微一皺,眼角掠過了一絲譏諷。他們的圈子裏,對這個暴露冒出來的皇孫,隱隱是看不起的。蘇明遠無法再保持沉默了,他向前一步,恭聲道:“請壽王回馬車。”


    高純也在許久的沉默後開口,她撫了撫袖子,淡淡開口道:“出發吧。”


    車隊快速前行,沒日沒夜地趕路,最終在十一月初趕到了漢中郡。此時,漫山遍野,寒林枯枝,在瑟瑟的風中顫抖。泛濫的洪水已經退去,可四野仍舊留下了駭然的景象。良田浸水,房屋倒塌,宛如末日降臨。


    “聽說還有疫病。”高洛神掀開馬車的簾子,緊緊地握著高純的手腕,神情緊繃。


    “這天災啊……”高純長歎了一口氣,心中有些難受。外頭比她想象的還要慘上幾分。天意難測也就罷了,碰上些個屍位素餐的,可不是百姓遭殃?她的眼中充滿了對可憐人的悲憫。


    西城縣。


    此為漢中郡治所,在漢水之畔,周邊田地淹了不少,縣城倒是因為地勢高,加上搶救及時,得以保全了。其餘地方的人,受災之後,自然優先往西城縣來。


    高洛神二人到的時候,隻見西城縣的護城河上吊橋垂下,前方有兩列穿著盔甲的士兵,持著刀戟,將擠上吊橋的流民朝著外頭趕。在他們一側,則是一個穿著長袍的中年男子,撚著胡須,查著文牒,偶爾才見得他們放行一人。


    “這是怎麽回事?”還沒到西城,高洛神眼前就被一群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難民填充。不少老弱婦孺,哭倒在了路旁。那群城門前的人,是沒什麽同情心的,口中是一連串不堪的辱罵,臉上盡是不耐。


    “應該是不讓附近百姓入城的。”高純眸光暗了暗,他們車隊向著前方去,一會兒便有一大群難民湧過來,朝著他們伸手要吃的。高純別開了眼,朝著蘇明遠吩咐道,“繼續前行,盡快入城。”倒不是她心狠,而是在此處卸下糧食,怕會引起一陣陣的騷亂。眼下隻能等到了縣城中,再做其他打算。


    高洛神明白高純的心思,她沉著臉輕輕地頷首。倒是蘇明遠臉上有些不解,望著朝著他伸手的人,神情猶豫。他向前走了幾步,就被一群流民給圍住了,他閉了閉眼,最後揮手招來一個守衛,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很快,那守衛就取了糧食過來,撒在了一個個空碗裏。他們這邊的動靜哪裏瞞得過旁人,一下子,附近的難民全部擠了過來,眼神急切,口中則是無力的請求和嘶喊。


    高純不願意見到這般的場景,按照蘇明遠的行事,不知道要幾時才能脫身。可真的要命令手下人將這群可憐人給趕走,她又有些不忍。所幸這兒離城門口不遠,她從車上跳下,拉住了高洛神的手,隻帶著五個侍衛,便朝著城門口去。


    城門邊除了進城的流民,已經很少有尋常百姓了。流民暫時被蘇明遠給吸引了,這城門前竟然一空。那些個守衛自然是鬆了一口氣,可是等到一群人過來了,他們又提高了警惕。一個看著流裏流氣的青年人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朝著高純二人走去,眯著眼打量著她們。


    “你們是什麽人?來我西城做什麽?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小爺我——”


    那青年人得意洋洋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冷銳的劍給截住。他身後的兄弟見有人動武,趕緊神情一凜,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兩個小娘皮長得卻是有姿色。”青年人先是一驚,但是片刻後又緩過神來,扯著嘴角笑了笑。他仗著自己的人多,再加上往日橫行西城縣,也不怕來人,一雙眼睛滴溜溜轉動的,泛著陰邪的光芒。


    高洛神被這視線黏住,頓時感到了幾分不適,她不動聲色地擋在了高純的跟前,冷冷地掃著西城的士兵。


    “司馬顯呢?”高純捏了捏高洛神的手,唇角勾起了一抹輕快的笑容。她總不能藏在這人的身後。她慢吞吞地問道,眸中飛快地掠過了一抹寒光。


    青年人聽到了司馬顯三個字先是沒反應過來,好半會兒才想起這是他們郡守的名諱。太久沒有人感直呼了。他臉上一怒,瞪著高純幾人,放聲道:“大膽,竟然敢直呼府君名諱!來人,將他們給我抓起來!”說完,一雙不懷好意的眸子滴溜溜地在高洛神和高純身上打轉。


    “你才放肆!”高純身側的人忍耐不住了,長劍往前方一遞,在這青年的人的頸上劃出了一道血痕。他也不跟這些人廢話,直接亮出了昭示身份的令牌!


    西城縣的人是知道會有京中的使者來的,可是一來,沒想到會是兩個女人,二來,沒有料到他們腳程如此之快。青年人見到了令牌,嚇得腿軟,想到了自己方才做的事情,頓時麵色灰敗。而這群士兵中有機靈的,也趕緊去了郡守府通報消息。


    朝中來的使者已經到城門口了。


    司馬顯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還軟在了一個姨娘的身上。他先是一愣,片刻後趕緊催促著下人為他整理形容,再去請郡守府上的官吏,一道前往城門口迎接。前些時候,常山王來此停留了幾日,可是最後匆匆忙忙地逃走了。他還以為不會再有人來,哪裏想得,朝中又另派他人。心中叫苦了一陣,可也很快就鎮定下來了。


    已經有人給他傳過消息了,說來得是壽王,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新近認的皇孫,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天家的種。


    等到司馬顯一行人到了城門口時,蘇明遠已經打發了那群流民。一身錦衣滿是汙穢,他也不以為意,麵上反倒掛著一抹輕快的笑容。


    “臣司馬顯恭迎壽王殿下,恭迎鳳城公主。”


    殷佑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連日來的趕路,他有些精神不濟,根本懶得聽司馬顯念叨,直接便揮了揮手,哼聲問道:“趕緊給本王找個好地方,這一路來累死了。”王子皇孫,就算是紈絝,也舉手投足間也會帶上幾分貴氣,但是這殷佑自幼生長在鄉野,這一開口,也是粗鄙得很。


    司馬顯一聽這話,沒有惱恨,反而笑得更加殷切,他朝著殷佑一拱手,殷勤道:“臣已經準備好了美酒佳肴,今晚盛宴為壽王殿下接風洗塵。”


    殷佑一聽美酒佳肴眼睛就亮了。這在路上多吃得幹糧,仿佛回到了幼時的窮困生活,他其實已經很不耐煩了。


    “接風洗塵就不必了。”高純掃了眼朝著自己行禮後便不再望向自己的司馬顯,慢條斯理道,“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住處,便不勞煩司馬府君了。”


    司馬顯麵上的笑容一僵,他抬頭覷了鳳城公主一眼,又向著殷佑為難道:“這、這——”


    殷佑假裝沒聽見高純的話,昂首挺胸,一揮手道:“還不趕快去帶路?本王都要餓死了!”


    “是!”司馬顯抖了抖身子,忙不迭跟上殷佑的腳步。他身後一行官吏,有的跟上的,有的機靈些的,仍舊留在原地。走了好幾步,司馬顯這才意識到有什麽不對,他驀地回頭一看,除了壽王,車隊中無一人前行,皆低首不語。


    這壽王做不了主?難不成是蘇家的?司馬顯的眸子一亮,他也不要自己的臉皮,就這般走了回去,望著蘇明遠,催促道:“蘇世子?”


    蘇明遠瞥了司馬顯一眼,又瞧了瞧高純,最後沉聲道:“就聽鳳城公主的。”


    司馬顯這副樣子落在了高洛神的眼中,她隻覺得有幾分搞笑。這郡守在地方上,儼然是一方霸主。郡中大多有豪強貴族把持著,旁人哪有說話的地?這司馬顯算不上高門貴族,而且他隻是司馬氏在西城的旁支,不過饒是如此,可足夠橫行這西城了。能夠與他司馬家對抗的,恐怕隻有西城趙家。


    “這司馬顯一瞧就不是好東西,都什麽時候了,見到了朝廷的人,第一個想法竟然是聚眾宴會享樂。”高洛神憤憤不平道。


    高純輕輕一頷首,深以為然。


    這漢中郡在司馬顯治下,隻會越來越糟糕,這人決不能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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