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高洛神不同,高純在京中貴女圈子裏人緣算是不錯的,也不會有人當麵嘲弄她庶出的身份,但是其他公子小姐家可沒有高純這種待遇,平日裏灰溜溜的,既不敢湊到高洛神麵前,也不會去那群貴女中間自取其辱暗暗地羨慕著高純的好運氣。


    院子中人一多就顯得亂糟糟的,再加上秦王殷純熙代表著天子來了,更是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畢竟這位皇子正承聖寵,春風得意,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格外令人矚目。至於這人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就不是旁人關心的事情了。成為王妃甚至是未來的太子妃,足以讓不少人動腦子。


    高洛神瞧見了殷純熙的身影,便遠遠避開了。在原劇情中,因為原主老是跟女主過不去,這暗戀女主的殷純熙自然會給女主出頭,他的王爺身份可是讓原身吃了不少的苦頭。如今,高洛神穿到了書中,和殷純熙沒什麽交集,但是京中誰不知道高府那點事情?怕是早早被記恨上了。


    在園子中亂逛,那頭各大酒店的廚師們早已經動手,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而高洛神路過的花叢呢,則是冷冷清清,連個賞花人都沒有。不知名的奇花競相綻放,淡淡的香味縈繞在周身。高洛神瞧見了枝上一束淡雅的粉白色花朵,腦海中驀地浮現高純的麵容。花枝與美人,倒不知是哪個耐看?心中起了念頭,便伸手去折花,打算循著機會讓高純戴上,哪裏知曉,才碰到花枝,就聽見後頭傳來了一道冷嗤:“果然是粗俗人,不知憐惜花朵,盡幹些煞風景的事情。”


    高洛神眉頭一蹙,手上的動作可沒有絲毫的遲疑,她折下了花枝,回身睨了眼莫名其妙開口的人。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太常寺丞常綱的女兒常映雪,這人在京中以才名著稱,行事頗有幾分高純的模樣,心高氣傲如高嶺之花,然而旁人也隻道一聲“小才女”。說來也是怪,京中貴女唯有高洛神以“洛神”為名,然而在京中,真正能當得“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卻是三小姐高純。


    一個小小的太常寺丞之女,誰給她膽量來嘲弄國公府上的嫡小姐的?憑借天子的寵愛嗎?高洛神朝著常映雪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也便沒有理她。


    哪裏知道常映雪不肯鬆口,見高洛神微仰著頭一臉傲氣,她心中更是氣憤,又開口盈盈一笑道:“聽說風月樓和蘭亭閣的食材,都是從定國公府上的莊子裏出的?高姐姐曾經在山莊住了個別月,不知能否描述一些田莊裏的風情呢?”


    什麽毛病啊?高洛神腳步驀地頓住,她回身蹙著眉凝著常映雪,抿著唇不開口。


    常映雪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片刻後又鼓起勇氣來,雖然高洛神是定國公府上的,可她是個不受寵的嫡女,且在京中聲名狼藉,有什麽好怕的呢?想至此,常映雪也不看貼身丫頭那慘白如雪的神情,又繼續道:“古人有詩描述田園生活,不知是否真如詩中所說的詩情畫意?”


    高洛神冷笑了一聲,她斜了常映雪一眼,開口道:“你若是想知道,直接來我洛神山莊當長工就是,我會命人特殊照顧常小姐的,不會讓你睡在馬廄中。”頓了頓,她又一指朝著她這側緩步而來的人,譏笑道,“那位才能稱我一聲姐姐,你常映雪算什麽東西?聽說太常寺丞飽讀詩書,怎麽沒教你不要攀附權貴嗎?還有,你也別一舉一動模仿高純了,就你?還不配,也不回家去照照鏡子,瞧瞧自己什麽德行。”高洛神說起話來也不留情,常映雪在京中貴女中頂多算清秀,是靠著那假清高拉了一截名聲。


    常映雪哪裏知道高洛神還會這般囂張?畢竟她從山莊回來後,就很少聽說她和別人鬧起來的事情,還以為如同傳說的那般,被發配到山莊斂性子了呢。常映雪氣得麵色煞白,她指著高洛神“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洛神還嫌不夠似的,又說了句:“聽說常小姐得以揚名京都,靠得是《盛京賦》?隻是瞧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個抄本上瞧見過類似的?想來也是那抄書的人被常小姐的才情給感動了,因而要讓前代的人也能欣賞一下後人的佳作吧。”


    常映雪家中藏書不少,偶爾還有一兩本絕版的書或是其抄本,常映雪寫《盛京賦》成名的時間是在十二歲,她那時不懂事,仿照古人《玉京賦》寫了一篇,哪裏知道京中的人沒見過古人的賦文,紛紛稱讚她,她便一直享受著這才名。此時被高洛神點破,她先是一驚,片刻又鎮定了下來,高洛神這在詩會上隻會出醜的人怎麽可能會看過那《玉京賦》?她的眸光冷了下來,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凝著高洛神,在高洛神慢悠悠從她身側走過時,還故意伸出了腳。


    高洛神哪裏常映雪放在眼裏?見著高純也走近了,她佯裝向前跌了一跤,而後一腳狠狠地踹到了常映雪的身上,直踹得她跌坐在地上。高洛神向來是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常映雪如此下作,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常映雪隻敢悄悄地絆高洛神,哪裏知道高洛神敢如此行凶?坐在了地上,半天緩不過氣來,撫著胸口,眸中淚光閃爍。她的貼身丫鬟,見狀放聲地喊叫了起來:“高二小姐,就算您是定國公府上的,也不能如此仗勢欺人吧?我家小姐自幼體弱多病,您言語上刺激就算了,為何要動手打她?”說著,還一邊抹淚,一邊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高洛神瞥了眼手上的花枝,她慢慢地靠近了委屈哭泣的常映雪,慢悠悠地說:“可瞧清楚了,我可從沒用過手,隻是踹了她一腳而已。”說著,又趁機踩了常映雪一腳。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冷冷淡淡的聲音傳來。


    高洛神回身一瞧,高純這家夥總算是慢悠悠地晃過來了,她是瞧夠了這些戲碼?幾步走到了高純的身側,將折下來的花枝往她鬢間一插,這才退後了幾步,肆意地打量著人麵花麵交相映的高純。


    高純也不吭聲,仍舊高洛神打量。


    這是那丫鬟的哭泣聲傳過來了,她見不得自己主仆二人被忽視,見到了高純,就想到高家兩姐妹關係不好,她的眼珠子轉了轉,又淒慘地哭道:“都說定國公府上的小姐高義,誰曾想得會是這般模樣?”


    “這兒在鬧什麽?”說來也是怪,高純才來沒多久,就另外有一道醇厚的聲音傳來。隻見一身紫袍的秦王殷純熙腳步匆匆,一到這處,目光便凝在了高純身上不曾轉移。他不想納別人為王妃,可是除了定國公拒絕他外,一向寵愛他的父皇,竟然也斷然道,高家三小姐不可能是秦王妃的人選。


    高洛神察覺到了殷純熙那放肆無禮的目光,暗罵了一聲“酒囊飯袋”,便不動聲色地將高純給擋在自己身後。


    人多眼雜,殷純熙也不好說什麽,隻是掩著唇輕咳了一聲,故作威嚴道:“發生何事了?”與他同行的殷純明也跟著問道:“這不是常家的小姐麽?為何跌坐在地上?”


    常映雪的貼身丫環見有人來問話,頓時支支吾吾起來,還不時用眼睛偷覷高洛神。


    殷純熙本來就惱恨高洛神,看小丫頭的眼色就明白過來,他轉向高洛神厲聲喝道:“你做了什麽?!”


    高洛神豈不知那丫頭的矯揉造作?故意示弱博得男人的憐惜,既然丫鬟不開口,那正好給了她一個發揮的機會。她也不看殷純熙,隻是冷哼了一聲道:“這惡奴欺主,怎麽?還教訓不得?”


    她這話一出,別說那丫鬟呆住,就連常映雪也停止了哭泣。半晌後,才紅著眼睛道:“秦王殿下,民女無事,這事情與高二小姐無關。”


    “本來就無關。”這時候,高純忽地開口了,她從高洛神背後走了出來,低頭瞥了常映雪一眼,緩慢地說道,“都說常家的小姐溫柔善良,現在也確實如此。幸好沒有受惡奴的威脅,將這件事情栽贓給我二姐。不過話說回來,下人終究是下人,總不能讓她騎到主子頭上來吧?主子都沒開口,下人回答些什麽呢?”


    “你——”常映雪仰著頭看高純,一臉不可思議。


    高純隻是撫了撫鬢間的花。


    殷純熙傾慕高純,自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當即喝道:“來人,將這刁奴壓下去!”


    高洛神按捺住心中的驚詫,瞥了高純一眼。


    這家夥顛倒黑白的本領還真是爐火純青啊?她本來隻是想著高純不開口就好,哪裏料到她竟然也睜眼說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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