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的大型考試日期安排得特別集中,期中考試完,緊接著就是六校聯考和月考,同學們對考試安排哀聲載道,學校美其名曰這是為了讓高二學生提前適應一下高三生活。


    期中考試剛結束,老張就已經在為下一次考試做動員了:“你們聽聽對麵的口號聲,有沒有受到鼓舞?有沒有為即將到來的高三生活感到激動?”


    激動倒不至於,就是中午睡覺的時候總會被一陣仿佛打了雞血的口號聲驚醒,挺煩人的。


    在對麵那棟樓上課的都是高三生,他們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每天中午的午自習結束,都會喊口號給自己打氣。


    “提高一分,幹掉千人。”


    “破釜沉舟,搏他個日出日落。”


    每天中午的口號聲搞得郝艾他們班裏也有了點緊張的氣氛,畢竟再過一個多月,他們也要搬去對麵樓成為高三生了。


    郝艾和鍾休吃過午飯回到班裏,聽到林睿在和路法言正在討論租房子的事。


    高三生住校的很少,要麽選擇走讀要麽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住,在學校宿舍住幾乎做什麽都需要排隊,很浪費時間,而對於高三生來說,時間就是分數。


    林睿說他已經提前和高三的學長打好了招呼,待他們一走,就直接搬進剛騰出的房子裏。


    “太未雨綢繆了吧,”郝艾坐到座位上說,“不是還早嗎?”


    “現在不做好準備,到時候高三生一走,空出來的房子馬上就被準高三搶完了。”路法言說。


    郝艾問:“你們都出去租房子?決定好了?”


    “是啊,畢竟要高三了,學累了還可以出去上個網之類的。”路法言說。


    郝艾鄙視道:“後麵那句才是重點吧。”


    “你竟然一點也不慌,”林睿說,“我昨天去問了一下,現在學校後麵的家屬院早就沒有出租的空房子了,都被高二的提前預訂完了。”


    “再說吧。”郝艾不太想租房子,看房子找合租室友都挺麻煩的,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是有套現成的房子,但他不願意住。


    鍾休倒是心裏一動,看了一眼郝艾。


    楊穎瓊的朋友在學校附近有套房子,之前和鍾休商量住校的時候,楊穎瓊提過一句,但鍾休拒絕了,他那時候覺得既然住了楊穎瓊給他安排的房子,那就代表著自己並沒有逃脫她的管束。


    但現在他不這樣想了。


    鍾休給楊穎瓊發了信息:媽,之前你朋友跟你說的那套可以租給我的房子在哪?


    沒過多久,楊穎瓊就發來回複:麗景華府,離你們學校好像挺近的。


    巧了,是挺近的。


    剛好郝艾也住那裏,兩人可以做鄰居,如果郝艾願意的話,他們還可以做室友。


    今天是周一,晚自習郝艾照例沒來上。


    郝艾離開的時候鍾休看了一眼窗外,天黑壓壓的,好像快要下雨了。


    下了晚自習,鍾休給郝艾發了一條信息:還回來嗎?


    但沒有收到回複。


    晚上十點,鍾休寫完作業又看了一眼手機,裏麵仍躺著一條無人回複的短信。窗外晦暗的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悶雷,片刻後,大雨傾盆而至。


    狂風發了狠地往宿舍的玻璃窗上抽,豆大的雨滴落在鐵製的雨搭上,隆隆作響。


    他給郝艾打了兩通電話,也一直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郝艾是騎著摩托車去的嗎?外麵下這麽大的雨他怎麽回來?


    鍾休去陽台拿了把傘,又動作迅速地從衣櫃裏拽出一件外套,準備下樓。


    室友還在挑燈複習,見他要出去,奇怪地問:“外麵下這麽大雨你出去幹嘛啊?”


    其實鍾休也不知道該去哪找郝艾,他猜測著郝艾可能會去麗景華府,就想著先去那裏看看。


    “有事,如果宿管來查寢就說我請假回家了。”鍾休說完就跑出了宿舍。


    雨幕把天空切割成一片片暗網,掛在眼前,路燈也是沒精打采的,堪堪經受住風雨,好像下一秒就要熄滅。鍾休在校門口打開打車軟件叫車,等了十幾分鍾,這個點連個接單的人都沒有。


    鍾休都準備放棄打車走著去麗景華府了,暗掉的手機屏亮了一下。


    郝艾: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充上電才看見,我剛到麗景華府,你睡了嗎?


    鍾休看到郝艾的信息,鬆了一口氣,回:沒有,你早點睡。


    他把手機放到褲子口袋裏,打著傘往回走,雨勢漸漸小了。


    剛走幾步,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郝艾打來的電話,鍾休掃了一眼就趕緊接通。


    “喂。”


    郝艾聽見對麵好像有雨聲,有些奇怪:“你在外麵嗎?我怎麽聽著有雨聲?”


    鍾休扯了個謊:“在樓下散步。”


    “……真是好興致,”郝艾望了一眼窗外漸小的雨,又說:“你都不知道,我從姥姥家回來的路上雨下得可大了,我感覺路上的水都快把車淹了,鄭川的排水係統真是差勁。”


    “是嗎?”鍾休當然知道雨下得有多大,他又問:“你怎麽回來的?”


    “當然是坐車啊,”郝艾笑著說,“這種天氣我要是還敢騎摩托車,那明天估計就不用去學校了。”


    鍾休冷靜下來,想想也是,剛才自己不管不顧地冒著大雨出來找人真的像抽了風一樣。他是個理智又清醒的人,但也不總是如此,隻要碰到與郝艾有關的事,就頭腦發熱,理智全無,一腔熱誠全然奉上,還唯恐對方感受不到。


    喜歡一個人或許就是這樣,有過欣喜若狂,也有過百結愁腸,嚐遍千種滋味,卻都甘之如飴。


    他叮囑道:“先洗個熱水澡,然後衝一包感冒靈,預防感冒。”


    “好的,知道啦。”郝艾乖乖說道,“你也別雨中漫步了,早點回去睡覺吧。”


    “好,”鍾休說,“親我一下。”


    “mua!”郝艾對著聽筒說完就害羞了似的趕緊掛斷了電話。


    “晚安。”鍾休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輕輕說。


    回到宿舍後,衣服已經被雨淋濕透了,鍾休洗完澡又把濕衣服扔進洗衣機,然後就躺到床上睡覺,這麽一通折騰,他已經沒精力等衣服洗好再晾到陽台上,還是明天醒了再從洗衣機裏撈出來吧。


    第二天早上,快到上課時間了,郝艾卻遲遲沒有來。鍾休背完書,伸了伸腰看向窗外,正巧看到一道最熟悉不過的身影。郝艾嘴裏叼著一包酸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身後是教導主任老王一張帶著怒意的臉。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雨水把窗外的樹葉洗滌一新,亮晶晶的,透著綠意。太陽出來了,今天又會是好天氣。


    郝艾踩著上課鈴從前門走了進來,把嘴裏的酸奶紙袋扔進垃圾桶就坐到座位上。


    講台上的語文老師開始講今天要學的文言文了。


    鍾休轉身遞給他一張小紙條:“吃早飯了嗎?”


    過了一會兒,後背被人戳了戳,鍾休把手悄悄伸到後麵的桌子上,接過小紙條。


    “沒有(t_t)”


    於是鍾休從桌洞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餅幹、麵包、能量棒和一堆小零食,一起塞給他。


    “絕了啊,人妻。”旁邊的路法言感歎了一聲。


    郝艾心裏美滋滋的,雖然沒太聽懂路法言說的“人妻”是什麽意思,但還是瞪了他一眼:“說什麽呢你,嫉妒我是不是?”


    “哪有哪有,不敢不敢。”路法言忙說。


    中午吃飯的時候,鍾休和郝艾兩人去了校外的小吃街,沒和路法言他們一起。


    郝艾挑起碗裏的酸辣粉,說:“我姥姥以後不去醫館了,我以後也不用接了,她過幾天要動個小手術。”


    姥姥的腿需要動個手術,之後就可以不用去醫館了。這個手術具體怎麽操作和有什麽用他不太清楚,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舅舅已經把手術同意書簽好了。


    姥姥已經這個年紀了,醫生的建議是保守治療,但這個手術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手術,風險不大,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動手術了。


    他說不清心裏什麽感受,姥姥要動手術這件事沒有人和他商量一下也沒有人提前告知他。其實告訴了郝艾也沒什麽用,他還不滿十八歲,並沒有辦法在手術同意書上麵簽字。但就算這樣,也應該告訴一聲他吧。


    這個時候,他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快點長大,成為一個有知情權和決定權的大人。


    鍾休小心觀察了一下郝艾的臉色,發現他一臉平靜,好像並沒有什麽難過的情緒。


    “不嚴重吧?”鍾休問。


    “不嚴重啊,我不是說了嘛?小手術。”郝艾嗦了一口粉,然後揚起一個笑臉。


    鍾休看著郝艾的笑臉,察覺到他並不開心,因為他發自內心笑起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開心一點,嗯?”鍾休捏捏他的臉,“姥姥肯定會沒事的。”


    “嗯!”郝艾重重點頭。


    姥姥動手術的前昔,郝艾在醫院裏看護了一天,舅舅請了一個護工,就把郝艾趕回學校上課了。


    姥姥的病不隻是在腿上,她的心血管和心髒也有點問題,這些都是老年人常見的病,算不上很嚴重,但許多小病堆積在一起也夠折磨人的。


    做完手術但還需要住院觀察,然後臥床休息一段時間。


    盡管手術很成功,但郝艾心裏還是隱隱覺得不安,姥姥在醫院的那幾天他胸口總窒得難受,他知道老年人的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自己還是要多陪在她身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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