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樓有點詭異,”郝艾一隻腳剛邁進實驗樓就開始吐槽:“好像校園恐怖電影裏那種經常鬧鬼的樓啊,我都不敢多待了,做完實驗趕緊溜。”


    走在他後麵的路法言安慰道:“別怕,我們班男生多,陽氣重。”


    這棟實驗樓今年才啟用,而他們是第一批進這棟樓裏上化學實驗課的學生。樓裏的所有東西都是嶄新的,就連實驗台的桌麵和四周的牆壁上也是幹幹淨淨的,沒有學生用筆或小刀刻畫過的痕跡。


    有些做實驗用的試劑不能見光,也不能存放在溫度過高的地方,所以實驗室的窗簾都被拉了起來,實驗室裏看起來毫無人氣,到處充斥著陰冷的氣息,也無外乎郝艾覺得這裏不宜久留。


    老師想讓每位同學都能親手操作一下實驗台,於是把學生分為兩人一組,避免組內人太多導致分工不明確,但即使這樣還是有人想偷懶。


    郝艾就是那個想偷懶的人。老師一走他就跟鍾休商量:“你做實驗,我來記錄數據,這樣行嗎?”


    果然不出所料地被鍾休拒絕了:“不行,我們輪流,你先看著我做,等會兒你再自己試試。”


    鍾休向來對郝艾很縱容,但在學習方麵卻認真得可怕。


    郝艾這學期在鍾休的監督下開始不情不願地寫英語周報,他以前考英語的時候一直不寫作文,一是因為懶,二是因為基礎差不知道如何下筆。


    鍾休卻讓他必須寫,每份周報後麵的作文都要寫,哪怕隻用最簡單的單詞和最基本的句型也要堅持寫。他寫完一份鍾休就拿過來給他改病句,整理可以得高分的句型。這幾次小測郝艾的英語成績進步飛快。


    做實驗也是這樣。


    鍾休彎下腰從實驗台裏麵的儲藏櫃裏拿出一包東西,笑著對他說:“這個實驗真的挺有意思的。”


    “是嗎,”郝艾趴在實驗台上,語氣平平:“你拿的是什麽啊?”


    鍾休說:“葡萄糖。”


    郝艾來了興致,馬上湊過去看:“可以吃嗎?”


    “……應該可以。”


    郝艾隻是隨便問問,並不是真的想吃。他是真覺得這個實驗很無聊,但又不想打消鍾休的積極性,他看起來對這種實驗很感興趣。


    “你喜歡藍色嗎?”鍾休劃了根火柴,點燃放在實驗台上的酒精燈,一點藍色火焰“噌”地一下跳動起來。


    “喜歡。”郝艾說,他一直挺喜歡藍色的,平時用的很多東西都是藍色係。


    “這個液體加熱以後會變成藍色,很漂亮。”鍾休輕輕晃動著手裏的試管,讓裏麵的液體能均勻地受熱。


    過了半分鍾,試管裏麵的液體果然慢慢變成了淺藍色。


    “這個顏色好淡啊。”郝艾觀察了一會兒說。


    “嗯,是有一點,顏色深淺和溶液濃度有關。”鍾休說。


    鍾休又喋喋不休地給郝艾講了很多化學知識和做實驗的注意事項,郝艾聽得直犯困。


    上完這節實驗課,鍾休寫了一份書麵申請借鑰匙,他想把化學課本裏所有的實驗都試著做一遍。實驗器材和試劑都很貴,為了防止出現人為損壞,除了上課時間,實驗室不對學生開放,學生在非上課時間想進去做實驗需要先寫一份書麵申請,然後向管理老師借鑰匙。


    管理化學實驗室的老師是申奕朗,他跟鍾休說有一把備用鑰匙在魏繼揚那裏,讓鍾休去找他要。


    鍾休本想著有時間去找他要,結果魏繼揚竟然親自給他送過來了。


    大課間的時候,魏繼揚來找鍾休,他耳朵掛著一次性的黑色口罩,頭上還有一頂漁夫帽。


    鍾休奇怪地問:“你怎麽了這是?”


    “楊絮過敏。”魏繼揚說。


    春風吹來了春天,也吹來了滿城的楊絮。楊絮落在人臉上真的難受,特別癢,鍾休就體驗過很多次。


    “太慘了。”鍾休同情道。


    魏繼揚別別扭扭地把手裏的鑰匙遞給鍾休,說:“這把鑰匙給你,我自己又配了一把。”


    “謝謝。”鍾休接過鑰匙。


    “哦對了,還有這個。”魏繼揚又遞給他一張折起來的紙,“你幫我把這個給我哥吧。”


    “這是什麽?”


    “你自己看吧。”


    鍾休接過來看了下,發現這是一個輔導班的繳費單。


    雅思輔導班……行吧。


    “交過錢了,他要是想去就直接拿著這張單子去上課就行了,”魏繼揚說,“他要是不想去……那就隨便吧。”


    鍾休本來不想幫忙轉交,他覺得郝艾根本不會去,但轉念一想,還是得讓他看了之後再決定。


    “行。”他最後說。


    “謝謝。”魏繼揚認真地跟他道謝。


    “不用。”鍾休擺擺手轉身回了教室。


    “魏繼揚讓我給你的。”他把那張繳費單攤開放在郝艾的桌子上。


    郝艾從魏繼揚叫鍾休出去的時候就開始悶悶不樂,他低頭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然後就把紙對折了一下,毫不留戀地扔進了角落裏的紅色垃圾桶。


    鍾休愣了愣,有點後悔,剛才就不應該自作主張把這個東西接過來給郝艾。


    “對不起啊,我……”


    “你沒錯,道什麽歉,”郝艾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是魏繼揚把這東西給我,我可能會當著他的麵撕了。”他輕蔑地笑了一下。


    “之前就找過我很多次了,魏觀洲想讓我出國讀野雞大學拿個文憑,”郝艾頓了一下,接著說:“就是在很明白地告訴我,我成績不好,在國內考不上好大學,混不出名堂給他丟人。以前他沒想起來還有個兒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這確實是他的錯,”鍾休委婉地說,“但是魏繼揚沒做錯什麽。”郝艾對魏繼揚的態度太壞了,兩人每次見麵郝艾都對他態度冷淡,而且還會出言嘲諷,但魏繼揚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討好他。


    “我不想欠他們的,也不想跟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扯上關係。”郝艾說。


    “我沒底氣跟魏觀洲說拿走你的臭錢,我不想接受他的錢,但是沒辦法,姥姥看病需要很多錢,這筆錢以後我肯定會還的,”郝艾一口氣說了很多話:“我知道魏繼揚沒做錯什麽,那我做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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