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大半晚的謝喬帶著揶揄的笑意走進包廂,挨著他坐下來,篤定道:“寶貝,這就是你要會的老朋友?”


    他有一種本事,能夠將老朋友三個字說得和舊情人一樣纏綿。


    方棲寧有氣無力地往他懷裏鑽了鑽,疲憊道:“喬兒,我怎麽沒早點兒遇見你呢。”


    謝喬笑得風情萬種,這樣的詞不該用在一個男人身上,卻又萬分地貼合謝喬。他像安撫小貓一樣,一下一下地撫過方棲寧的脊背,軟聲道:“什麽時候都不遲,我好喜歡寶貝呢,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想騙你當我男朋友,現在我改主意了,我發現做朋友,寶貝才會更愛我,是不是?”


    他的日常就是將愛掛在嘴邊,方棲寧心裏門兒清,小聲道:“我過段時間把風眼轉給你吧。”


    “嗯?”謝喬反應過來,“我不接受。”


    方棲寧說:“你賣了去辦畫展也好,留著掙錢也好,總歸是有點用處的。”


    謝喬說:“你的日子才剛剛開始,沒必要搞得一副過完今天沒有明天的模樣。”


    方棲寧笑笑,不是隻有互補才能做朋友,像謝喬這樣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卻又對他了解地透徹的人,反而更適合做朋友。


    他握住謝喬的手腕,輕聲說,喬兒,我知道了。


    他在風眼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時謝喬已經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裴澤一張興致高昂的臉。


    十月末了,太陽早已沒有那麽刺眼,裴澤將一個蠢兮兮的富二代扮演到極致,鼻梁上卡著閃光的黑超,開著超跑來接他,第一時間進入了男朋友的角色。


    方棲寧在風眼有單獨休息的地方,他慢吞吞地洗漱完畢,拖著行李箱走出門去。


    “帶什麽行李箱啊,山莊裏衣服日用什麽都有。”裴澤說。


    方棲寧將行李箱塞進後頭跟著的保姆車裏,沒搭理他,繼續在副駕駛假寐。


    一路沉默,健談的裴澤仿佛收到了不準說話的指令,隻顧埋頭開車。等到了他家的山莊,裴澤身體裏的程序才緩緩啟動,開始盡起了地主之誼。


    圓寸小哥奚路和那株交際花從同一輛車下來,盛晨星明晃晃地露出一截脖頸,星星點點的紅痕很是煞人,看來他倆已經提前適應了這個遊戲,結盟於第一局的前夜。


    方棲寧扭頭看裴澤,對方攤了攤手,無所謂地笑了一下。


    徹底被忽視的青年孤零零站在樹下,枝葉茂密,遮住他的半張臉,隱約可見慘白的臉色。


    孟明奕帶著他養的小明星準時趕來,謹慎地問了一句:“你家這個莊子,不會有不長眼的跟過來拍吧?”


    裴澤詫異道:“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孟明奕疑心病忒重,八人中滿打滿算隻有三個人與文娛界有關,兩個是幕後工作者,唯一一個在台麵上表演的,多半也不會有狗仔願意費時間來跟拍。


    他一向玩得開,裴澤提議玩洗牌遊戲時,在他看來等同於變相的換|妻,比群趴要更高上一檔。孟明奕同時養了三四個男孩,都是十**歲,青春靚麗,換得也快。鍾遙年紀最大,跟他的時間最長,他想——


    這種場合,帶其他人沒意思,帶鍾遙過來才是上上之選。


    陸岸獨自一人搭了計程車來,停在山莊門口,至此,全員悉數就位,裴澤拍了拍手,走在最前頭,領著人往院子裏進。


    這個溫泉莊子占地麵積不算太大,勝在格局不錯,環境也好,平常就是給裴澤用來待客的。除了十來個待命的員工,入住的客人隻有這麽幾個。


    裴澤帶著他們徑直進了一幢獨棟別墅,上下三層,房間大多在二三層。


    方棲寧回憶起昨晚抽牌的結果,而裴澤正嚴格按照這個結果分發鑰匙,彎起嘴角:“紅桃住二層西邊,方片住二層東邊,梅花住三層,我在這兒有常住的房間,也在三層,大家有事兒都能來找我。”


    “我家這個莊子呢,地方不大,但是也勉強夠大家一塊兒玩,沒問題的話,我們這一輪就正式開始了哦。”


    鍾遙在金主示意下向前兩步,柔柔順順地站在陸岸身後,像一尊易碎的玉器。陸岸偏頭看了他一眼,小明星低垂眉眼,任他打量。


    另一對早早搭上線的玩家接過鑰匙,率先拉著行李箱上了二樓。


    別墅布置得十分用心,方棲寧四下觀察,肉眼暫時沒發現監控器,緩步踱到裴澤旁邊,順著他的腳步,一同邁上了樓梯。


    “裴先生——”


    方棲寧聞聲扭頭,聲源來自僵立原地的蕭栩,他自打下車到現在一聲也沒吭,張嘴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喊住了裴澤。


    他們在二樓的平台拐角,裴澤搭在樓梯扶手上,居高臨下地看他:“怎麽了?”


    蕭栩局促地皺著臉,三步做兩步跑過來。方棲寧衝他笑得溫和,他受寵若驚地咧了咧嘴角,轉而望向這棟別墅的主人,猶猶豫豫道:“裴先生,我、我能不能先一個人住……”


    他的語氣裏有央求的成分,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對這類遊戲的不適。


    方棲寧站在這裏,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種類似憐愛流浪狗的情緒,他想要開口說點什麽,裴澤搶先一步,打了個響指:“給我個理由。”


    他朝孟明奕的方向撇嘴,蕭栩連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對孟先生有意見,我隻是、隻是還沒習慣這種模式……能不能,讓我先適應幾天。”


    方棲寧終於搶在裴澤之前開口:“可以。”


    裴澤偏過腦袋去看他,嘴唇抿成一線,狀似認真地問:“你怎麽也不問問我的意見呢?寧寧,我跟你說,我不高興了。”


    據說裴澤是純1,隻在上麵的,但他的皮膚比久不見光的方棲寧還要白,是一種泛著病氣的瓷白。搭配他的性格習慣,略微顯得有點不合襯。


    方棲寧伸出一隻手,掐住他的下頜,往他下巴上親了一口,討價還價道:“現在開心了嗎,裴少?”


    裴澤順勢握住方棲寧那隻手,放在掌心裏摩挲。


    站在三級台階外的蕭栩羞得連頭也不敢抬,卻也不是傻的,小聲道:“謝謝。”


    裴澤拍了拍工裝褲右側的口袋,方棲寧伸進去,再拿出來時,食指上套了一圈鑰匙。裴澤鬆開手,在一串鑰匙裏挑出一把,朝台階下拋去。


    “接好了。”他戲謔地撚住方棲寧的一根手指,勾著冷麵熱心的方老板消失在二樓拐彎處。


    方棲寧強迫自己不往下看,餘光還是瞥到了陸岸古井無波的一張臉。


    這邊孟明奕倒也並沒有感覺難堪,他若是當場發作,才是十成十的吃相難看。他見多了自願寬衣解帶的浪貨,這會兒仔細端詳了蕭栩一張素麵朝天的臉,也算是可圈可點,吃起來大約會別有一番滋味。


    蕭栩自知給在場各位添麻煩了,更是叫和他抽到同一張牌的男人麵上無光,臉頰通紅地走回原地,聲如蚊蚋道:“孟先生,我……”


    “沒事兒。”孟明奕打斷他的話口,披上寬宏大量的皮,豁達笑道:“裴澤把這叫什麽來著,戀愛洗牌?既然是戀愛,自然是要尊重你的意見的。坐車累了吧,你先去房間休息一會,等晚上再一塊兒出來。”


    紙媒式微,蕭栩在報社負責的是民生板塊,對孟明奕稱不上了解,但觀察周圍人的神情,也曉得他不是什麽好惹的主。不料孟明奕竟然這麽好說話,當即感激涕零地轉身上樓。單薄的背影一踩就碎,經不起磋磨。


    孟明奕也沒多留,他花了小半夜時間敲打鍾遙,不必再在今日多言。


    陸岸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一樓客廳隻剩下他與鍾遙二人。鑰匙捏在他手裏,鍾遙對孟明奕唯命是從,眼下更是謙恭百倍地跟在陸岸身後。


    “回房間嗎?”陸岸問他。


    “好。”鍾遙哪會有反對的,收起拉杆,提著箱子往樓上走。


    三樓長廊盡頭的房間,就是裴澤口中常住的屋子。方棲寧擰開門鎖,把箱子擱在牆邊立著,裴澤大搖大擺走進來,往寬敞的大床上一躺。


    方棲寧環顧四周,這間房裏的擺件都很現代化,簡潔又素淨,乍一看完全不是主人的風格。


    淺色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台pad,下一刻就被裴澤拿了過來,他翻身趴在床上,在屏幕上撥弄幾下,扭頭喊方棲寧:“寧寧,過來。”


    方棲寧應聲走過去,伏膝半坐在他旁邊,半俯下|身,去看屏幕上的內容。


    不大的界麵被等分成九份,分別是四間房,不包括他們現在身處的這一間,別墅後方的兩池溫泉、廚房,以及一樓客廳的雙視角。


    裴澤的一根手指移到左上角,兩具軀體交疊壓在桌上,背麵對著鏡頭,上方的奚路還穿得齊整,身下的人卻恰恰相反,休閑褲半掛在膝彎,上衣半遮半掩。


    “唉。”裴澤退出全屏,屏幕重新變為分鏡,歎息道:“真是毫無懸念的一組。”


    方棲寧麵色不虞,糾結半天才問道:“你在哪裏裝的監控器?”


    “秘密,”裴澤噓了一聲,食指豎在唇間,痞笑道,“寧寧會替我保密的吧?”


    方棲寧閉了閉眼,輕聲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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