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祁襄次日醒得比白君瑜早。


    白君瑜在廚房找到祁襄時,祁襄的飯已經做得差不多了。


    “你怎麽不叫醒我?”白君瑜趕緊湊過去,“沒燙著吧?”


    他皮糙肉厚的,燙一下倒沒所謂,但祁襄可不成。


    祁襄躲了一下,沒讓他抓著自己帶水的手,“沒有,這點事我還是能做的。你別沾手了,桶裏的水還溫著,你打了洗漱去吧。”


    這事祁襄不說駕輕就熟,但也是會做的,沒有白君瑜想的那麽金貴。隻是回京後,潘管家能明正言順地跟著照顧他了,自然不會讓他再動手,而他師父做飯也比他好吃,也不願意讓他做,所以他的這點技能還真是沒處可用。


    白君瑜道:“你放那兒,一會兒我洗漱完來弄,你去歇著。”


    祁襄無奈,嘴上應著把白君瑜趕出了廚房。


    等白君瑜洗漱完,祁襄也把早飯端上了桌。他也沒做太複雜的東西,廚房有師父前天燉的肉,他和麵擀了個麵條,做了個牛肉麵。一早上吃些帶湯又紮實的東西,對征戰過後的人來說,是非常舒服的。


    “一會兒你跟我回軍營嗎?”白君瑜問。


    祁襄跟他回去也挺好,他能就近護著,想必軍中也沒人有意見。而就三皇子的事,他們也可以隨時討論。


    “我就先不跟你回去了。師父在軍中,城裏的探路兵聯絡不方便,我得留在這兒。”祁襄說。


    白君瑜沒意見,反正現在祁襄自保肯定不成問題,他也能放心不少。


    “那我晚上再過來。”白君瑜說。


    祁襄笑了笑,也沒拒絕,隻提醒他,“三皇子如果真做了讓全軍覆沒的打算,就算往京中趕了,為確保無虞,肯定會讓人回頭再來打探。你們要多注意,如果有可疑的人,一定要抓住。這樣三皇子可能會覺得城池已經被戾狼族占了,一個大川人都不會留,才能更確定自己的謀劃成事了。另外,你們也可以考慮將計就計。把事情推給皇上,讓皇上去定奪,這樣無論是真如所料也好,我們小人之心也罷,皇上都不會怪罪,對鐵河將軍也是好的。”


    白君瑜點頭,“我明白了,回軍營會跟鐵河將軍說。”說著,從自己碗裏夾了塊最大的肉給祁襄。


    祁襄沒拒絕,別的也沒再多說。


    回到軍營後,白君瑜把想法同鐵河將軍說了。鐵河將軍原本就生氣,不可能讓事情輕輕落下,必要有個結果,方能給死去的士兵們一個交代。於是兩個人一商量,決定采用將計就計的法子,讓暗兵悄悄給皇上送信,將邊關的情況稟明,便傳出大軍大敗的消息。當然,沒提三皇子的問題,隻說看是否有人回京向皇上稟報其是僥幸逃過一劫的,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下藥害大軍之人,否則何必說這種慌?


    同時,周圍的守衛也更為森嚴,卻又做得很隱秘,為得就是抓三皇子派回來打探消息之人。為了更容易取信他人,軍中守衛甚至換上了戾狼族的衣服,就是要營造戾狼族已經打進來的錯覺。


    鐵河將軍也沒等皇上回話,就已經開始散布大軍大敗的消息了,這事要在整個大川傳開那是得不少時間,但如果隻是在周遭小城傳開,那幾乎用不了兩日,這也是為了讓三皇子咬鉤,又不至於引起大的恐慌。


    郤十舟在軍中待了三天,將士們也基本康複了。至於他們帶去救援的探路兵,郤十舟隻說是江湖人,不願意在朝廷留名,隻是恰巧幫了這個忙,無需要掛齒。


    鐵河將軍知道郤十舟是江湖人,與江湖人為伍不足為奇。而且江湖人的確不願意與朝堂有牽扯,自然也不會多問。這事就沒有人再多提了。


    如他


    們所料,三天後,他們果然抓到了三皇子身邊的人。對方被抓後,就知道事情敗露了,而且完全沒有如三皇子的意,嚇得臉都白了。鐵河將軍吩咐手下人一定要秘密把人看管起來,不能有疏漏。


    皇上接到信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了,除了震驚,更多的還是惱怒。隻是這個惱怒不知道是對誰多一些,他沒想到軍中有這樣的害群之馬,這對大川來說簡直是顛覆之舉,如果真被那賊人得逞了,戾狼長驅直入,那他這個皇位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


    這件事他誰都沒提,包括大皇子。如果是鐵河將軍小題大作也罷了,可如果真有內賊,這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不確定。況且如果全軍覆沒,他消息知道得太快,也會顯得不正常。


    皇上最看重的永遠是自己的皇位,但凡威脅到他的皇權,他絕對不會估計半分情麵,必須除之而後快。


    轉眼又是三日,三皇子帶傷回京的消息一路傳進禦書房。


    皇上臉都青了,但很快調整表情,宣了榮洌進來。


    榮洌一身狼狽,跪地就哭喊道:“父皇,大軍敗了!全軍覆沒!!”


    皇上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胡說八道,朕根本沒收到折子!”


    皇上這樣說,榮洌就更確定是大軍全沒了,才導致事態沒有及時報回宮中,於是哭得更凶了,“父皇,全軍覆沒,又有誰能給您遞消息?現在要緊的是派軍收複失地啊!”


    皇上皺眉,“大軍覆沒,你又是如何回來的?”


    “回父皇。”榮洌擦了擦眼淚,“兒臣被派到周圍探查情況,大軍開戰根本不知。等兒臣查完回去,城池已經是戾狼軍的了。兒臣自知不敵,回來向你報信更重要,這才苟活下來。回去之時也遇上了戾狼軍,兒臣也受了傷。”


    “派你查探?那你可查到了什麽?”皇上問。


    榮洌道:“兒臣沒有經驗,查得慢些,隻是去查周圍其他部落的動向,確定他們並沒有趁火打劫的可能。”


    “洌兒,你做得真好。”皇上突然笑了。


    榮洌不知父皇為何笑,心頭一緊,“父、父皇?”


    皇上從來沒想過,兒子不但是個逃兵,還是那幕後黑手。不欲與他再多說半句,將鐵河將軍的折子直接甩給了榮洌。


    榮洌心頭一緊,咬著牙強裝鎮定地打開折子,在看到上麵的內容後,臉色煞白——這、這不可能,他不可能失手!


    皇上像看一件廢物一樣看著榮洌,“朕想過回來的會是某些小將領,甚至是被敵方買通的細作小兵,但從沒想過會是你!”


    榮洌麵如死灰,他計劃得很好,當初祁邑軍隊也是這樣覆滅的,怎麽可能失手?!但事實卻是一切沒如他的預料,可大軍是怎麽活下來的?又是怎麽打贏那場仗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在外詢問,“皇上,左相求見。”


    “來得正好,讓左相進來。”皇上直接道。


    他倒要看看左相要做什麽。如果是為這個畜生求情,那就表示兩人是一黨的,這事左相也脫不了幹係,畢竟此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左相也來得太巧了。


    左相自彭良死後,已經比平日低調了不少,朝堂之事也很少參與。皇上也知道之前與左相走得近的人,如今走動也少了許多,可見勢力有瓦解之勢。而且現在榮洌犯了這滔天大錯,左相與其一黨還能如何狡辯?最壞的打算,這些人造反了,京中的將領也都在,根本無俱。


    左相抖著手進來,眼眶都是紅的,看到三皇子,更是捏緊了拳頭,屈膝一跪,“皇上,臣揭發三皇子殘害忠良,結黨營私,意圖皇位,罪不可恕!”


    榮洌尖叫,“外


    公!”


    “別叫我外公!”左相怒得臉色通紅,聲音都破了,“你對你舅舅做了什麽?!你舅舅那樣疼你,你居然給他下毒?!”


    皇上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發展,瞬間覺得輕鬆許多。左相與三皇子內訌,兩人之間的勢力就等於徹底瓦解了,這對皇權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左相先起吧,究竟怎麽回事?”皇上也有意讓左相多說些,畢竟左相知道的肯定比他多。


    左相將手上的信交給皇上,是彭濟的親筆,說了大軍的情況和自己的狀況,還說幸得神醫相助,才保住性命。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是三皇子所為,請左相務必小心。


    左相知道,三皇子這次必然是不成了。與其死護,不如將功折罪,至少能保住一命。而且彭濟是自己的兒子,親兒子,從小跟在身邊的,就算無法生育,他作為父親,也從未嫌棄過。如今外孫要害兒子,他怎麽能允?加上之前彭良的事,以及近日來調查自己被刺之事,也隱隱指向三皇子,他更是心涼,略一想,就差不多能猜到三皇子打的什麽主意。


    既然三皇子不仁,他自然也可以不義。畢竟按三皇子的行事作風,就算坐上那個位置,他們一家也沒有活路。


    於是左相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包括祁邑兵敗之事。還提到那個藥是他中間牽的線,讓一個南邊的製毒師研製的。藥方他現在還保留著,可以讓太醫去查這藥與大軍被下的藥是否是一種。


    三皇子知道自己已經徹底無望了,突然爆起,抓著左相的發髻,將左相的頭直接磕到牆柱上,瘋魔道:“老不死的,都怪你,都是你父皇才忌憚我,才不立我為太子。如今我活不了,你也別想獨活,去死吧!”


    李公公聽到動靜趕緊帶著禦前軍趕進來護駕。三皇子被俘。左相年紀大了,這一重磕正常人都難說,何況一個老人。在太醫趕來前,就咽氣了。


    消息傳回邊關,已經是好幾天後的事了。這幾日,大軍也在加緊審問俘虜,得到了不少信息。除此之外,三皇子身邊被俘獲那人也是想活命,把知道的全供了出來,三皇子的結局已定。


    祁襄有些唏噓,之前他是懷疑父親的死與三皇子有關,可聽到確切的答案他沒覺得高興,也不覺得釋然。就好像隻是聽到一件身外之事,有了結果便罷了。他要討的說法也因為祁邑的平反結束了,與他並沒有切實的利處。而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在這一過程中,收獲了白君瑜的愛。


    至於之後可以不必再背著罪人之子的名頭,祁襄並沒有太多感覺。


    “你父親的事到今天也算真正了了。等回京了,你陪你一同去祭拜你母親和梁福。”白君瑜柔聲道。


    祁襄輕笑,“你是該去,讓母親重新認識你才對。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退敵,其他的等我們回京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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