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奴籍,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賢珵特地在酒樓擺了酒,為祁襄慶祝。請的也沒外人,隻有榮滄和白君瑜。


    太傅年紀大了,不願意湊他們這些年輕人的熱鬧,隻說等改天,自己在家擺一桌,跟祁襄好好吃頓飯。


    賢珵訂的地方無外乎是他熟悉的地界,還特地挑了個酒菜好,又夠雅致的地方,要了個雅間,沒叫人彈曲兒,就他們幾個。若醉了,可以直接去後院客房休息,賢珵是老客了,這裏的老板自然是安排得妥妥當當。


    白君瑜之後又往四合院送過書畫、茶葉和糕餅,也是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他也沒轍,隻覺得祁襄多少是長脾氣了,可又生不起氣來。


    今天早上白如來回了他話,把查到的那天的經過跟他說了,他才明白祁襄生氣不是無理取鬧,他沒辦法為何玉恩辯解什麽,所以就更不知道怎麽見祁襄了。


    好在機會自己來了,賢珵請酒,他就算再忙,也得暫放一放去露個臉。


    席上菜品繁多,酒水滿杯。但從白君瑜進門,祁襄就半個眼神都沒施舍他。榮滄能猜到其中原因,還想著吃完酒後找白君瑜談談。賢珵也聽聞了祁襄與何玉恩爭吵的事,他也沒多問,有些事別人不知道,但他心裏清楚。反正百姓們向著祁襄,他自然不會出麵做什麽和事佬。而今天又是祁襄的好日子,他也不想提無送緊要的人,全當不知道,慶祝為主。


    端起酒杯,賢珵笑嗬嗬地道:“今天是祁襄恢複良籍的好日子,他不喜歡講台麵話,咱們也都不是外人,就不講究那些了。來,咱們走一個,恭喜聞景恢複自由之身。”


    四隻杯子碰到一起,祁襄笑道:“謝謝。原本隻是想家吃頓飯就好,爾勉手快,已經訂了地方。”


    榮滄喝完酒,笑說:“這不是應該的嗎?以後你有什麽想做的,盡管說,能幫的一定不推辭。”


    “那多謝四殿下了。”說到這個,祁襄笑道:“其實四殿下已經幫我很多了。聽傳旨的公公說,是有人在皇上跟前提了我奴籍不便的事,皇上這才下得旨。我思來想去,能夠得上後宮中人的,隻有殿下您了。”


    榮滄笑意更濃了,“我也隻是預備著,沒想到竟有收效。其實就算沒有我的安排,等戲放到民間,父皇還是得給你改籍才能順利征兵。”


    “殿下想得如此周全,我也替聞景放過了。”賢珵重新給他們倒上酒,招呼著:“來來來,吃菜吃菜。這可是這條街上味道最好的酒樓了,我點的都是招牌,不比你們府上差。”


    看得出每樣菜品都格外精致,分量不大,對尋常百姓來講叫宰客,但對他們這些貴公子來說,是正常。隻有擺在祁襄手邊的蔬菜粥跟這一桌菜格格不入,賣相也不是太好,應該是賢珵要求做的,廚房也沒研究過配料和擺盤,打眼一看就是沒什麽講究的。


    推杯換盞過兩輪,祁襄還是沒理白君瑜,白君瑜又實在不擅長哄人,隻好挑著能理他的人說。也正好,他近來也沒空出時間去賢府,今天見著了,自然要把他大伯家的打算跟賢珵說一下。


    賢珵摸著下巴,“喲,本少爺這麽受歡迎呢?”


    榮滄也說:“是啊,據我所知,也有別家在打聽你要不要續弦了。”


    賢珵嗤笑:“他們是想找個聯姻,跟我本身沒什麽關係。如果祖父不是太傅了,他們大概就變成生怕我上門了。”


    白君瑜給桌上的人倒酒,到了祁襄這兒,酒壺傾了半分,酒液還未下來,就扶正了。


    祁襄偏頭看他,因為喝了酒的關係,祁襄眸中水色頗深,甚是耀眼。


    白君瑜將酒壺換成茶壺,給他倒了杯溫茶,並低聲說:“這酒後勁大,少喝點。”


    祁襄也沒拒絕,端起茶杯聽他們說話。


    榮滄說:“別人有打算,你也得有主意才行。你若不願意,別人打聽也白打聽。”


    賢珵訕笑,“我隻是在想,是不是我風流名聲太過了,別人都不相信我願意守上三年再娶。”


    這話說得戳心,賢珵風流,卻不濫情,被人這樣揣測,定然鬱悶。


    祁襄與他碰了下杯,笑說:“不了解你的人隻會人雲亦雲,了解你的人必然明白你的心意,你自己也清楚自己要做什麽,這就夠了。為誰而活,到了這個年紀,總該想得明白的。”


    一句話讓賢珵心情豁然,“沒錯。祖父都默認我守三年,我必要做好我該做的。唉,你這怎麽換成茶了?”


    白君瑜幫祁襄接話,“他身體不好,不能喝太多。”


    “哎,我這一高興給忘了。”賢珵看白君瑜還是挺關心祁襄的,心情更好了一點,借著緩回來的氣氛,佯裝不知地問:“你倆剛進門那會兒是怎麽了?一副吵過架的樣子。”


    榮滄也不插話,他想問的賢珵問了,他就當個聽眾也挺好。


    祁襄不說話,氣氛看著又要冷下去了。


    白君瑜開口道:“有些誤會而已。”


    賢珵可見不得祁襄受委屈,“兮擇,這我可就得說說你了。聞景什麽性子,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他最不擅自辯,心思又細,你更應該讓他幾分才是。”


    白君瑜鄭重道:“是我不對。”


    賢珵:“那你可得好好賠禮。”


    白君瑜點頭,看向祁襄。


    祁襄沒有表示,隻慢慢喝茶吃粥。


    今天是有高興事,賢珵和榮滄喝得比較盡興,似乎是要把祁襄不能喝的那份也一起喝回來,最後就是兩個人都醉了,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素日裏,榮滄是警醒的,不貪杯,不貪食,但今天不一樣,一方麵是真為祁襄高興,另一方麵是即便喝多了,也沒人會說什麽,本來就是高興事。


    白君瑜酒量好,這個程度還醉不倒他。


    祁襄喝得少,但像白君瑜說的,這酒有後勁兒,這會兒也是困了。


    白君瑜在酒樓小廝的幫助下,把榮滄和賢珵送進屋,然後自己扶著祁襄進去,這個房間有兩張床,中間用一屏風遮著,顯然是為結伴醉酒的客人準備的。


    擰了條帕子,白君瑜道:“擦擦臉吧。”


    祁襄閉著眼睛接過來,胡亂地劃拉了兩下。


    白君瑜放下床帳,“睡裏麵去。”


    祁襄緩緩地睜開眼,“你要睡這兒?”


    白君瑜沒醉,完全可以回家去。


    白君瑜自己也擦了把臉,說:“不然呢?別的也就算了,這是什麽地方?沒個清醒的人,萬一半夜有哪個心懷不軌地溜進來爬床,皇上和太傅那都不好交代。”


    祁襄想想也是,自己喝了酒,估計睡得會比較沉,是得有個清醒地在這。可他跟白君瑜睡一起……


    “往裏些,把被子蓋好。”白君瑜去拿了茶壺放在床頭的凳子上,晚上萬一祁襄喝了,也不用下地去拿。


    滅了蠟,白君瑜也合衣上了床。


    祁襄心髒怦怦跳,都快把他的醉意驅走了。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與白君瑜同榻而眠,恍然有中墜入夢境之感。


    “睡了?”不知過了多久,白君瑜輕聲問。


    祁襄想裝睡,但行動快於想法,低低地回道:“沒……”


    “睡不著?”白君瑜平躺著沒動。


    祁襄搪塞道:“不習慣旁邊有人。”


    “以後成親了,還能一直自己睡?”


    祁襄聲音依舊很輕,“不成親……”


    “為何?”


    “我都這樣了,哪個姑娘願意托付終身?”


    白君瑜毫不猶豫地說:“總會有的。不過是臉上傷了兩道,又不難看。上過戰場的人多少都帶傷,不一樣娶妻生子?”


    祁襄不接話,他不想耽誤別人姑娘,也不想用其他人去做白君瑜的代替品,隻能敷衍著:“再說吧……”


    安靜了一會兒,白君瑜說:“之前的事,我正式向你道歉。事情我已經了解過了,是我偏頗了,對不住。”


    祁襄看著床頂,“兮擇,別人如何指責我,我並不在意。但你……不行……”


    白君瑜自然理解成了因為他們是同窗,又是一起長大的,所以祁襄才受不了他的誤會,“抱歉,以後我定會注意。”


    祁襄知道白君瑜想的跟他說的不是一回事,但也不想多解釋,有些話沒必要說,也不能說。他把自己想說的表達過了,白君瑜能理解多少是緣分。


    歎了口氣,祁襄說:“睡吧,我累了。”


    白君瑜問:“不生氣了吧?”


    今天白君瑜將酒換成茶,他就已經消了一半的氣了。其實這次衝白君瑜發火,不是完全氣白君瑜幫何玉恩說話,而是何玉恩的話真的踩到了他的痛處,他無處發泄,白君瑜又撞了上來,所以發到了白君瑜身上。可誰讓白君瑜喜歡何玉恩呢?那就受著吧。哪怕說他無理狡三分,他也認。


    “睡吧,不氣了。我口不擇言的話,你也別往心裏去。”


    白君瑜笑了,“以前跟你爭執,也沒有隔夜的,這回氣性挺長啊。以後有什麽不高興的就直說,咱們還像以前那樣。”


    “嗯……”祁襄翻了個身,背對著白君瑜,一副要睡的樣子。


    白君瑜也沒再說話。


    祁襄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或者很難入睡,但片刻之後他已沉入夢中,踏實安逸。


    矛盾和解了,第二天傍晚,被祁襄退回去的東西又如數送到了四合院,祁襄收了。他借著這件事除了奴籍,都是在他預料之中的,隻是比預計的早一些,原本他是想著戲文放出去,皇上頂不住傳言,才會給他改籍。至於何玉恩,原本祁襄是想用別人頂這個位置的,但何玉恩自己撞上來,他也是物盡其用了。


    達成了計劃,祁襄心情不錯,白君瑜又道歉了,今天早上還請了他吃早飯,這事就算過了吧。他能這樣隨意自在地同白君瑜相處的機會隻會越來越少,白君瑜什麽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既然白君瑜鄭重道歉了,我也不想過多地消磨這份時間——畢竟等白君瑜哪天成親了,一切就都不同了。


    白如來見禮,臉上難掩愁容。


    祁襄問:“遇上什麽事了?”


    白如難得露出一臉不高興,倒不像他習慣內斂的性子,“公子,這事按理來說不應該跟您提,但小的覺得還得您幫著我們少爺出個主意。”


    “怎麽了?”既然關係到白君瑜,他肯定得問問。


    “大爺今天晌午送來一姑娘,說少爺這麽大了,身邊總得有個知心人。還說如果可心了,收了當個妾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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