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找遍了整個皇宮,潘英才也暗中命人找瘋了,所有人都不明白,明明剛才還出現祥瑞的征兆的,怎麽轉眼間陛下就消失了?


    眼看著幾乎皇宮中所有人的像沒頭蒼蠅一樣忙碌了起來,阿離麵色凝重地看著這一切。


    忽地他想起來自己可以使用法力,便拿了一件楚然的貼身衣物,找了個沒人的角落,一個氣味追蹤法術施展出來,就讓他體內好不容易才存下來的法力去了一半,但他現在已經沒空去心疼法力了。


    楚然,你在哪裏。


    他的閉上眼睛,視線跟隨著那一抹追蹤法力化作的青煙,來回在皇宮四處的飛躍,最終停留在了原太子殿庭院中的大水缸上。


    水麵平靜無波,隱約有幾縷黑發浮了上來,細看裏麵似乎有一個人在裏麵。


    阿離大驚,猛地收回了自己的神識,還未來得及穩固自己受到震動的神魂,便施展開法力,不顧一切地往神識中看到的那個地方飛去。


    不過眨眼的時間,卻讓人覺得像是過了百年般漫長。


    阿離落到院子中,見到果真同剛才一樣的大水缸之後,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踉踉蹌蹌的跑過去,扒在水缸邊緣低頭往水裏看,果然有一個人的身影。


    他顫抖地伸出手,想將水中的人撈出來,但是在即將觸碰到水的時候,猶豫使得他停下了自己的手。


    他害怕了,如果……如果楚然真的死了,他該怎麽辦。


    才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心便不自然的抽搐一瞬,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


    正當阿離愣神之際,水裏忽然有個動靜,一個身影楚然擦著阿離的指尖從水缸中站了起來,猶如魔術,頭,肩膀,腰,一下子全都從水裏出來了,水嘩啦啦地從他身上往下流淌著,衣裳還是早上下朝時候他還沒來得及脫下的朝服,此時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將他肌肉分明的身材給顯現了出來。


    是楚然!他沒死!他還活著!


    阿離瞪大眼睛看著背對著自己的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楚然,忽地退縮了,明明對方近在咫尺,指尖不敢輕易觸碰,生怕一碰,這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


    楚然迎著陽光站起來,雙手自然垂落在身側,微微仰著頭,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毛上帶著水滴,將他睫毛原本漂亮的弧度壓彎,水滴落下,睫毛又重新翹起,如此往複,披灑下的黑色長發緊貼著他的脊背,在太陽的光輝下,似乎若有若無地在散發著光芒。


    他的胸膛淺淺而緩慢地起伏,是在讓空氣一點點進入自己的肺部,這般從容不迫,一點也沒有窒息了許久的人對空氣的貪婪。


    不畏懼死亡,也不拒絕活著。


    世間萬物好像突然沒有聲兒了,阿離的耳邊靜悄悄的,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唯有視線中眼前的這個人是活的,他明明離自己這麽近,觸手可及,但又是那麽遙遠,似乎高高在上,仿佛世間都在他的腳下,一切生命於他不是過眼雲煙。


    看著他,阿離的內心忽然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這悲傷像是一人獨行於熙熙攘攘的人世間千年萬年,始終孤寂無伴;又像是在風雨飄搖的大海上,一條破破爛爛的小舟,隨時可能會被巨浪打沉,後退是死,被擊沉也是死,前方有沒有活路不知道,但隻有前進;


    他分不清這悲傷是在自己內心產生的心魔,還是因為楚然的情緒過於濃烈結果影響了他。


    好難過,好難過。


    一滴眼淚從阿裏的左眼溢出,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水痕後便無聲地落到地上。


    忽而微風刮過庭中不遠處一顆大樹,使得大樹的樹葉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短暫消失的聽覺重新回到了阿離的身上,令他迅速從方才那種覺得自己過於渺小的自卑感與無法抑製的悲傷中擺脫了出來。


    他再看楚然,剛才的感覺完全消失。微風刮過後,世間仿佛又重新恢複了生氣,楚然身上剛才那突然出現的天神氣質仿佛都是自己的錯覺,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刮過的風給剛出水的他帶來了一絲寒意,讓楚然睜開了眼睛,餘光感受到自己側後方有個人,回頭一看,原來是他家的小狐狸。


    阿離以為他會問自己,怎麽沒有離開,或者是又會想以前一樣撒嬌耍賴,脆弱的要求自己不要離開他。


    然而楚然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見到阿離,他的眸子異常的平靜,緩緩露出一個淺笑,傾身擁住了阿離,在阿離的耳邊溫柔道:“怎麽哭了?”


    明明和往常一樣,為什麽,阿離卻覺得哪裏不一樣了。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阿離發現哪裏不一樣了。


    溫柔還是那個溫柔,喜愛也還是那個喜愛,但是這份溫柔與喜愛,仿佛像是帶上了枷鎖一樣,讓楚然變得十足克製。


    他不願意再主動,不僅僅是在床上,更多白天的活動,他也顯得沒有以前那麽主動了,有時候阿離懷疑他是不是不喜愛自己了,可是有時候無意間回頭,他會撞進楚然柔得能軟化鋼鐵的瞳孔,這時候他又會覺得,楚然是喜歡自己的,隻是每當這樣的對視發生,不過一瞬,楚然便會很快收斂自己眼中的情緒,自然移開視線。


    楚然好像不再那麽依賴自己了,他的生活也更加健康,起床,上朝,批奏折,練武……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他一點也看不出來像以前那樣暴虐或者是脆弱,簡直就像是一夜之間忽然成長了一樣。


    阿離本來該為他的改變而感到欣喜,但是每當看到臉上帶著克製的笑容的楚然,他便覺得,笑不出來。


    他覺得楚然並不開心,同時關於飛升的事情,自從那天動過一下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別的動靜,不能飛升,那麽就證明楚然的心病,並沒有完全治好。可是那天自己明明就是要飛升的跡象,為什麽後麵又突然不能飛升了?


    他試著去問楚然,但是楚然怎麽也不願意提起那天的事情。


    阿離苦惱了。


    楚然,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


    天空中的異象過後,係統也得知了楚然消失的消息,他本打算去看看楚然怎麽樣,但是結果連個人影也找不到。


    此次下凡助天帝渡劫,他也是為了副帝君的位置,他選擇的是失去直接與這個世界任何人接觸的資格,但是可以從異世界帶一個女孩子過來協助他完成大業。


    楊萌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女孩子,一個年輕、鮮活、無憂、善良、懂得理解他人,能夠時常給身邊的人帶來快樂的女孩子,他認為楚然會需要的。他將所有的寶都壓到了她的身上,以此為代價,他絕對不能在這個世界對這裏的人或者事物使用法力,否則他就會失去資格。


    他選了楊萌,而已不乏有一點和那女土匪作對的心思。塗宛陽認為,楚然應當和她那樣,陰暗強大的人才能產生共鳴。他可不這麽認為。畢竟兩個野獸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會感到快樂的。


    他雖找不到楚然,也不能用法力找,但是楚然肯定不會出事的,隻要沒有渡劫成功,其餘一切都好說。


    既如此,他就先回去和楊萌再討論一下作戰計劃好了。


    結果係統一回去,就見到了口口聲聲說放棄了,要去投胎了的要求。


    有點麻煩。


    圓圓的係統中間的兩塊地方扭動了一下,看起來就像是在皺眉一樣,不過很快它又恢複了平整:“讓你去投胎,可以,不過,在這之前,我想給你看看你的那些家人,他們在失去你之後過的會是什麽樣的生活,如果你在看了之後還依舊堅持的話,那麽我就讓你去投胎好了,這畢竟是關乎你這輩子的大事,你還是慎重考慮的好。”


    楊萌果然聽他的話去看了,沒一會兒,她眼淚流了滿臉地掙開了眼睛,哽咽道:“我不去投胎了,可是就算我留在這裏,也不可能成功了啊,你說的那個反派,他都已經有心上人了,我還要怎麽去攻略他。”


    “笨蛋,沒有撬不動的牆角,隻有不努力的小三。”


    楊萌眼角掛著眼淚怒摔桌道:“我才不要做小三,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係統沉吟了一會兒,仔細想了想,反正天帝渡劫這時,已經是自天帝登位以來就已經產生的隱患了,一個那麽厲害的天神,數萬年都沒有渡過去的劫,怎麽可能這回就那麽輕易渡過去。


    話雖然是怎麽說,但是要他第一個放棄,他絕對不允許!不如就轉換戰略,把目光轉向兩個競爭對手。


    這樣一來,就算自己不能夠成功,但是至少也要保證他的兩個對手要失敗,另外還有那隻小狐妖……根據調查,它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隻有點修為的狐狸而已,結果因為誤闖,導致楚然的護體神龍以為他也是幫助天帝渡劫的參與者,收了他的法力。


    他看出來了,這段時間小狐狸一直纏著楚然,隻是為了從楚然的身上討回自己的法力而已。


    一隻為修成的小妖精而已,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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