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個人按理說都是首次拍戲,但是導演一眼就看出來了秦予槐水平有些不一般。


    不是說他的演技有多爐火純青,而是他不會犯一些新手經常犯的錯誤,不如找不到鏡頭啊,記不住走位啊,或者災難性忘詞之類的。


    情緒在角色和本人之間切換得也挺快。


    不像江逸辰,這邊剛拍完一場懷疑楚雁沉的戲份,轉頭他就蹲一邊自閉去了。


    問他怎麽回事,他還要一臉殺氣地唾罵自己的角色。


    “為什麽要懷疑楚楚?許寒是這玩意傻逼嗎?!楚楚那麽相信他!”


    完了就死皮賴臉地抱著秦予槐各種摸頭揉臉,“槐槐,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一輩子也不會懷疑你。”


    導演表示十分心累。


    然而秦予槐到底隻不過是個上輩子拍過垃圾網劇,沒有接受任何專業指導的小菜雞,當然不可能一帆風順。


    這天,剛好拍到了楚雁沉和主角五人決裂的這場戲。


    楚雁沉記憶逐漸蘇醒,恍惚中忽然憶起母親被殺,血濺三尺的場麵。那時他眼前的天被鮮血染得通紅,一滴滾燙的熱血噴濺到了他的臉,慈愛的母親就這樣在他麵前緩緩倒下,然後他看清了握著劍,麵目猙獰的人。


    這個人是某個門派的掌門,剛好是主角五人組途中需要向他尋求幫助的一個人。


    楚雁沉從看到他開始神色就有些不正常,各種血腥的畫麵在腦海中閃現,他體內一直因為失憶而被暫時抑製住的武功也在逐漸複蘇。


    “雁沉,你怎麽了?”許寒感受到了他的不對勁,關切地問。


    “頭……疼……”楚雁沉扶著門框,眼前的人全部模糊了,隻剩下反複出現的腥紅色和殺母仇人扭曲的臉,他抓住了許寒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頭疼?”聞嵐飾演的周霽走上來,竹笛在指尖悠悠一轉,冷笑道,“怕是煞氣藏不住了吧?”


    “胡說什麽?”許寒摟著楚雁沉,偏過頭輕喝周霽,“他隻是傷還未痊愈。”


    周霽也不惱,躬身對著許寒行了一個抱拳禮,“許少俠,在下知道您心地善良,但是此人確為魔道餘孽,如果不早下殺手,日後必成大患!”他用竹笛撩起了楚雁沉垂在額前的一綹碎發,“您看這紅蓮印記,正是他修煉魔教邪功的鐵證。”


    一枚火紅的印記在楚雁沉眉間若隱若現,配上他此刻蒼白的膚色,更顯得妖冶惑人。


    許寒扶著楚雁沉的手鬆了鬆。


    魔教蝕人鮮血化為己用的陰毒功法,他確實早有耳聞,紅蓮印記卻是近日才出現的……


    “許少俠久等了……這……這是魔教餘孽!”趕來的掌門這時候也看見了楚雁沉,令人過目不忘的相貌幾乎讓他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真是讓老夫好找啊!”掌門冷哼一聲,“孽障!當日隻殺了那個賤人,讓你僥幸逃脫,今日可算是能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說著他便運功一掌向楚雁沉拍過來,許寒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被神誌不清,突然陷入發狂狀態的楚雁沉給重重推來,接著兩人就纏鬥到了一起。


    “卡!”導演在這時候喊了停。


    幾個人向導演那邊看過去,秦予槐鮮少被喊卡,他們都有些意外。


    結果這一看,就看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整戴了副墨鏡,大搖大擺和導演坐在一塊看攝像機的人。


    “……顧前輩?您怎麽來了?”


    幾人走了過去。


    “你……們第一次來戲,我難道不應該來看看嗎?”顧承宇摘下了墨鏡,走到秦予槐麵前拍了拍他的頭,“演得不錯。”


    然後他又掃視了後麵一圈人,淡淡道,“你們也還湊合。”


    陸以棠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前輩,江逸辰則是相當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嘟囔了句,“用得著你說。”


    顧承宇當然不會生江逸辰的氣,微微一笑,“逸辰演得很痛苦吧?下一場你好像就要把槐槐打傷趕走了?後麵好像還要跟著別人圍攻他?好像最後為了你的理想把他殺了?感覺怎麽樣?良心過得去嗎?晚上睡得著覺嗎?看到槐槐不會愧疚嗎?”


    江逸辰:“……”


    qaq


    槐槐,他怎麽欺負人呢???


    把粘在自己身上誓死表忠心的江大狗子扒拉了下來,秦予槐連忙走到了導演身邊。


    “導演,我剛剛是有什麽問題嗎?”


    “嗯,有點問題。”導演調錄像給他看,“你的表情不夠狠,這個時候你已經神誌不清想要殺人了,不應該這麽平靜。”


    秦予槐想了想,嚐試著做了個很猙獰的表情。


    和導演站在一塊的顧承宇直接笑噴了。


    “……很好笑嗎?”秦予槐瞪他。


    “怎麽說呢……”顧承宇摸了摸下巴,眼底含著笑意,“你有沒有見過小奶貓發火fu人?”


    “……”


    “你剛剛就是那個感覺。”顧承宇左手敲右手,很肯定地說。


    這一段是楚雁沉全劇第一個情緒的爆發點,確實很有難度,之後拍了好幾次導演都不滿意,他也不太滿意。正好也到了休息時間,導演大手一揮,讓他找找感覺再重來。


    秦予槐一個人拿著劇本鑽進了休息室,沒一會兒,顧承宇也跟了進來,還反手把門鎖上了。


    “寶貝來給我看看你的長頭發。”


    秦予槐蔫蔫地抬頭看他,沒動。


    “免費負責對戲加指導哦。”顧承宇走過去把人抱進了懷裏,隨手解開了他那根不太牢靠的發帶,一頭墨發頓時傾泄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撫摸了幾下,語氣驚喜,“竟然是真的。”


    “拍定妝照的時候是戴的頭套,但是拍戲的時候頭套不太好看,就接了真發。”


    秦予槐渾然不在意,伸手撩了一下落在頰邊的發絲,坐在他懷裏繼續看劇本。


    顧承宇也不是第一個對他的長發感興趣的,他剛接頭發那天,團裏幾個差點沒把他折騰死。大晚上跑他的房間又是要給他洗頭又是要拍照留念的,最後都被他狠敲一頓攆了出去。


    這群智障,那麽喜歡長頭發為什麽不去找女人?跑他這裏折騰什麽勁呐!哼。


    顧承宇摟著他被腰帶束得緊緊的纖腰,他大紅衣袖滑落而下,露出一小節皓腕,墨發隨著他的動作如綢緞般泛出迷人的光澤,偶爾伸手去挽一挽頰邊的碎發,露出精致的側臉和一個圓圓粉粉的耳朵。


    緩緩從他身後把臉埋進了他的頭發之中,顧承宇輕嗅了一口氣,手也忍不住掀弄起了他的大紅衣袍。


    “如果不想我請您出去的話就別動彈了。”秦予槐毫無感情,冷淡道。


    “發狂的時候,是不是怕表情太難看崩掉?”


    誰知顧承宇絲毫不見收斂,就著埋在他發間的姿勢開始和他講劇本,低低的聲音直接貼著他的耳畔。


    秦予槐握著劇本的手頓了頓。


    “你在舞台上的表情管理,不應該用到拍戲裏。”顧承宇對他說。


    “……表情管理?”


    “嗯。”忽然摟著人往旁邊一倒,直接把人壓在了沙發上,“拍戲可不是隻要好看就行噢。”


    秦予槐猝不及防被他撲倒,手裏的劇本一鬆,直接落在了地上。他的衣領不算很緊,一片白膩的肌膚露了出來,臉蛋被潑散開來的長發映襯著,眉是特意描的遠山眉,皺起來時更別有一番韻味。


    顧承宇看著他一陣晃神,直到秦予槐掙紮著要起來才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麽。


    “你讓老夫好找!當日隻殺了那個賤人,讓你僥幸逃脫……笨蛋,這個時候就該有點變化。”輕輕捏了捏秦予槐的臉,他柔聲說。


    秦予槐一愣,“噢……”


    “等到對方念完台詞再做反應就遲了,演戲的時候腦子裏不能空。”顧承宇很溫柔,“和你在舞台上一樣,每分每秒都不能出神,演戲就必須要沉浸在故事裏。”


    “我剛剛看了,你比一些新手好很多,不至於太僵硬。但是也犯了新人演員常有的錯誤,你過分在意表情和肢體動作了。”


    顧承宇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眉心,“放鬆,自然一點,用腦子演戲。”


    秦予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剛滿十八歲,什麽都不懂,什麽錯也沒犯,卻一夜之間失去了雙親,整個家都因為這群人慘遭覆滅,一個不留。包括陪你長大的小丫鬟,包括慈祥的教書先生……”


    顧承宇用低緩的聲音在他耳邊娓娓道來,聲音好似有一種魔力,真的讓他漸漸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而我,是你的殺母凶手。當時我當著你的麵把刀子捅進你母親的身體裏,血濺得很高很高……嘖,那在我眼裏可比花兒還漂亮。噢對了,是不是還濺到你的臉上了?燙嗎?這可是你母親的血啊……”


    顧承宇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者秦予槐的反應,見他的神色陷入了迷蒙,拳頭握緊,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自然而然的痛苦、扭曲和掙紮,心下滿意,便再接再厲。


    “你體內是不是有奇怪的真氣在衝撞?是不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殺我?來啊,報仇啊,你知道你為什麽能活下來嗎?還不是因為當時那個女人拚死抓住了我的腳,明明嘴裏眼裏鼻子裏一直在淌血,明明被捅得連腸子都流了一地,勁兒倒是相當大……”


    秦予槐的身體猛然一顫。


    “孽障,今日我便要送你去見你母親!”


    “做夢!”他一下子就彈了起來,用力把壓著他的顧承宇反摁在沙發上,雙手下意識就絞住了他的脖子,膝蓋也壓跪在他的腹部。


    然而在顧承宇的視角裏,隻見一片墨發嘩啦啦傾瀉下來,他的衣領鬆了開來,一輪皎月從層層疊疊的衣衫中升起,襯著烏黑的發,大紅的衣衫,香豔至極。


    至於那張盛怒之下的臉,眉尾高揚,滿目瘋狂,痛苦又絕望,卻美得直接擊穿他的靈魂。


    “很好,寶貝,很好,就是這樣,很自然。”顧承宇微啞著嗓子握住了他的手,輕輕遞到嘴邊親了一口。


    “死在你手裏我也心甘情願。”


    秦予槐這時候好不容易才從情緒裏掙脫出來,胸口還在不斷起伏著,聽到他這話,直接擰了他的耳朵。


    “那你去死吧。”


    顧承宇看著著急從自己身上爬下去的人哭笑不得,又撈了把小細腰想把人撈回來,“怎麽了?是我教的不好?不滿意?”


    “……不是。”秦予槐撇撇嘴,目光有些閃爍,“……我現在真有點覺得您是我的仇人了。”


    “……”


    理了理衣服站起來,他轉身對顧承宇微微鞠了一躬,“今天非常非常感謝您,我受益匪淺唔……”


    顧承宇才受不了他這副疏離冷淡的模樣,徑直起身把人摟住,手從柔軟的發間伸進,托著他的後腦勺就吻了下去。


    秦予槐被他親過很多次,但是隻有這一次掙紮得如此劇烈。


    顧承宇緊緊摟著他,見招拆招,直到把人安安穩穩抱進了懷裏,親得渾身發軟才罷休。


    “槐槐,入戲深很好,但是絕對不可以出不來。”顧承宇貼著他的耳畔沉聲道,“戲裏是別人的故事,有悲有喜,但是你……”


    他又偏頭親了下他的耳垂,“你一輩子都會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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