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播放鍵,把錄音回放了一遍。


    白一刀那張臉慢慢由紅轉青,然後變得毫無血色,我笑道:“破壞警隊團結,惡意誣陷是什麽罪名,白警官,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白一刀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地說道:“惡意誣陷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又有證據?”


    “是啊,你剛才企圖栽贓我們的話我也錄下來了。”我說道。


    這完全是唬他的,其實這段話我沒有錄。


    黃小桃噗嗤一聲笑了,低聲說道:“宋陽,真有你的,我真想送你個綽號——‘錄音狂魔’。”


    “別別,這綽號太難聽了。”我連連搖頭。


    白一刀氣得嘴唇都青了:“你你你你……你想怎麽著?”


    “道個歉吧,這事就算完了。”我說道。


    “你休想!”白一刀瞪圓了眼睛。


    “那咱們就走著瞧吧!”我對黃小桃等人揮揮手:“我們走吧。”


    剛轉身要走,白一刀突然叫住我們,他走過來,猶豫了半天說道:“剛剛是我不好,多有得罪,別往心裏去。”


    “你爸沒教你怎麽道歉嗎?說對不起!”我正色道。


    白一刀緊緊咬了下嘴唇,對著王援朝彎下了腰:“王教頭,對……對不起。”


    “這還差不多,行了,浪費這麽多時間,我們去驗屍吧。”我說道。


    回去的路上,王大力興奮地說道:“哎,陽子,你剛剛好霸氣啊,跟平時的你完全是兩個人。”


    “過獎過獎!”我謙虛道:“對付這種人,你越客氣他越是蹬鼻子上臉。”


    “哈哈,這小子先被王叔在上教育了一頓,然後又被你在精神上教育了一頓,夠他好好反省一陣子了,這出戲真是太精彩了。”王大力說道。


    我們一行人走向停屍房,白一刀大概是咽不下這口氣,半路溜號了。我手上有廳長簽署的特別調查令,可以全權調遣專案組的人手,名義上是他的上級,開小差這件事我完全有權力處分他。


    但我知道白一刀老爸是處長,他完全不在乎扣點工資,也不想再揪著落水狗往死裏揍,也就沒提這茬。隨他去吧!眼不見心不煩。


    倒是那個羅薇薇,一路上都沒有好眼色,惡狠狠地盯著我。我估計她是見男朋友吃了癟,打算待會驗屍的時候找回場子!


    我心想這如意算盤可真是打歪了,到了停屍房才真正是我的戰場!


    停屍房裏溫度很低,白森森的冷氣從幾個空調機好像瀑布一樣往下流,凍得人起雞皮疙瘩。三張鐵桌上停著三具屍體,覆蓋在上麵的白被單滲出一層血跡,血已經凍成了冰碴子。


    王大力又犯起慫來,說道:“陽子,你需要什麽東西嗎?我現在幫你去買。”


    “我先得看看屍體,這裏太冷了,你去車上把我們帶的幾件外套取來。”我命令道。


    “好!”說完,王大力出門去了。


    我在一旁的洗臉池用肥皂洗幹淨手,準備驗屍,現沒有橡膠手套,我問羅薇薇:“橡膠手套呢?”


    羅薇薇冷哼一聲,從一個鐵櫃子裏取出幾副橡膠手套,甩到我懷裏。


    “謝謝!”我生硬地答道,給黃小桃和王援朝一人分了一套。戴上之前我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個口香糖盒子,從裏麵倒出三粒黑色的藥丸,黑中透著青色,一人分了一粒。


    “這是什麽,糖豆?”黃小桃捏在手上打量。


    “蘇合香丸,是用蘇合香、冰片、水牛角、麝香、沉香等十幾種香料煉出來的,能芳香開竅、清心寧神、辟除惡氣,我怕待會驗屍的時候氣味不太好聞。”我解釋道。


    黃小桃狐疑地含在嘴裏,臉色立即大變:“天呐!一放進嘴裏馬上有一股奇異的清香,比薄荷糖的味道還衝鼻,感覺整個鼻子都通暢了似的,這小藥丸治感冒效果肯定不錯。”


    我笑道:“真讓你說著了,其實它還有行氣止痛,通鼻利肺的功效。”


    王援朝也含在嘴裏,他那張撲克臉上也微微起了變化,一對劍眉揚起,瞳孔微微收縮。我知道初次體驗蘇合香丸是什麽感受,就一個字——爽!


    我說道:“這是《洗冤集錄真本》裏記載的一種辟穢方,含在嘴裏千萬別嚼,效果能維持兩個多小時。”


    黃小桃笑道:“宋陽,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專業了,對了,回頭這小藥丸送我幾粒,我帶回去跟同事們獻獻寶。”


    我擺擺手:“你得了吧,知道我買這些藥材花了多少錢?這一小粒就值幾十塊錢。”


    黃小桃驚訝道:“那麽貴!”


    羅薇薇不屑地哼了一聲:“還煉什麽小藥丸,多此一舉,直接戴口罩不就行了?”說完抽出一塊帶香水味的麵巾紙,墊在了口罩裏。


    這女孩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法醫運用解剖刀和各種先進設備驗屍,自己的鼻子,耳朵可以完全不用。但仵作不解剖,不依賴工具,在驗屍過程中需要充分揮自己的感官,所以我從來都是不戴口罩的。


    仵作除了運用眼、耳、鼻、手外,《斷獄神篇》裏還記載過一位叫做宋神農的祖先,他每次驗屍都用舌頭嚐屍、嚐血、甚至嚐糞便,那一章可謂重口至極!這位祖先通過這種獵奇的手段總結出許多寶貴的實踐經驗,雖然這些知識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用。


    戴上手套之後,我走過去掀開第一具屍體上的白被單,這具屍體是一家三口的妻子,死狀淒慘至極,黃小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屍體的衣服已經被剪掉了,皮膚凍得硬綁綁的,像紙一樣蒼白。


    這具屍體的慘狀比寥組長描述得還要誇張!右半張臉連皮帶肉被整個削了下來,這一刀從右眼上方一直劈到脖子根部,眼珠也被切成兩半,底部隻有一小段皮肉連著。她身上挨了至少二十多刀,軀幹中刀最多,傷口處皮膚綻裂,露出下麵的血紅的肌肉、白花花的脂肪,有些地方連骨骼都露出來了,腹部還被開了好幾個口子,腸子淌在外麵。


    有一刀直接劃開肚臍,連子宮都露了出來,子宮有拳頭大,裏麵微微呈現出一朵桃花似的形狀。她的一隻手被剁掉了,斷手五指緊握,就放在屍體旁邊,似乎離開身體之前這隻手還緊握著一把菜刀。


    望著這具淒慘的屍體,很難想象這是同她朝夕相處的丈夫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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