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震印’火土合力的一擊並不是純粹的高溫,更多是高法則性的地元素之力在極短時間內生成的巨大內部壓力讓所有實體從最細微的層麵開始崩潰,熔岩湖中的熔岩之球中,是比尋常狀態更大數千倍的重壓之力在反複碾壓,即便是完全不懼高溫的火元素生物,在這一擊之下也要徹底崩毀。


    但是風吟秋並不奢望靠著這一擊就能建功,那被埋藏其中的是三個最頂尖的大法師,其中一個還是那位複興會會長,奧術帝國的皇子,應該是如今這個戰後時代戰力最強奧術水平最高的大法師。


    果然,轟然巨響聲中,熔岩湖中的熔岩球炸裂了開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從中跳出,類人的身軀外形,青色而粗糙的皮膚,一顆充滿了詭異和扭曲之感的頭顱。無論是熔岩的超高溫度,還是熔岩球的巨大壓力,都好像沒有對他產生什麽傷害。


    風吟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他還是來得晚了,或者說他的反應速度並沒有超過那位蓋西狄閣下的計劃,這裏用上萬人類作為材料而成的那個奧術已經完成了,這個高等惡魔的身軀已然重塑完成。


    這時候下方的惡魔站立在虛空中,抬頭看向更上空的風吟秋,頭上的四雙眸子一起亮起詭異的光芒。


    在風吟秋的感知之中,一陣由無數扭曲意識組成的亂流狂風撲麵而來,同時他視野中一直保持的‘高等奧術視野’中,也顯示出洪流一般的各種數據和公式。不過風吟秋自己的奧術知識並不足以匹配這個高達八環的探知型奧術,隻能看出這應該是一個法則性極高而且超乎奧術之上的力量。


    麵對這股目光蘊含的力量,風吟秋也沒有做出閃避之類的動作,任憑這股扭曲的意識之風在他的身上拂過。然後他就感覺附著在自己身上的‘精神力障壁’‘生命強化’‘元素穩固’三個防護類奧術因為過載而被生生撐破了。


    這三個可都是七環的防護類奧術,也就是說這個高級惡魔隻需要用目光的凝視就足以殺死普通的準備充足大法師。但是對於風吟秋來說這種單純讓防護法術過載的攻擊實在是太簡單了,在法術破碎的瞬間,新的同樣奧術又從萬有真符中生出,將這一股目光凝視中的扭曲力量徹底中和。


    惡魔的目光再度閃動,伸手朝著風吟秋一指。這一次風吟秋直接從高等奧術視野中的看到了直接的分辨結果,這是一道九環奧術‘混沌裂解’,足以解除一切九環以下的奧術防護,並可以對奧術物品造成致命傷害。


    能夠運用奧術,果然這一個高階魔鬼已經成為了那位複興會會長閣下的臨時身體。風吟秋伸手從懷中取出盛有的沐沁沂所留真水的水晶瓶,毫不在意地讓這一道‘混沌裂解’奧術擊中了自己,任憑自己身上大大小小足有十多個的各種防護奧術徹底崩塌,然後不過是下一瞬間,新的奧術又重新在他身上生成。


    也許這位會長閣下確實是當今最強的大法師,有著帝國時代留存至今的最強奧術能力,但在擁有如今的萬有真符的風吟秋麵前,奧術的任何技巧和能力都已經失去了意義,即便他的一個奧術能消耗掉風吟秋的十個奧術甚至二十個奧術,也不足以彌補在‘量’上的差距。


    而想要彌補在‘質’上的差距,那就不是九環奧術能辦到的事了。而且即便是十環奧術甚至十一環奧術,在萬有真符的本質麵前,可能也並不能占到什麽優勢。


    風吟秋一手瓶中真水湧出,一手地行龍晶,兩相交合產生的渾濁真水朝著下方的惡魔滾滾而去。


    惡魔的臉上露出一個很奇怪的表情,那扭曲的五官仿佛瘋癲之人在最深層噩夢中的恐懼具象化,但此刻偏偏又有一種很深邃平靜的感覺,那四隻如爬行動物一樣的眸子深深看了風吟秋一眼,居然並沒有再度攻擊的意思,而是轉身邁步朝著因克雷跑去。


    這個惡魔身軀不過兩三米高,看起來動作也似乎並不怎麽敏捷,但是這一邁步居然就跨出了接近一裏之外,看起來隻有小小的一點了。


    風吟秋皺眉,這放在神州說就是縮地成寸咫尺天涯的大神通,放在這歐羅奧術的體係中就是這惡魔隻憑本能就能扭曲空間,或者說他的存在本質直接就超越了常規意義上的空間尺度。應該是那位會長閣下發現拿風吟秋沒什麽辦法,就打算直接去硬闖因克雷奪取魔像殘骸了。


    要攔住這樣一個怪異的存在,其他人可能還真沒什麽辦法。奧術中雖然有諸如次元錨,空間封閉之類的奧術,但是在高等惡魔的高維本質麵前並不好使,而且操控那個高等惡魔的還是一位頂尖奧術師,解除這種技術性的桎梏不過是比呼吸還容易的事。


    風吟秋從空中飛速落下,手一抖將所有真水重新收入瓶中,然後雙手握住地行龍晶朝著地麵猛拍而下。


    咚的一聲,在地行龍晶與地麵碰撞中,一個沉悶悠遠深邃無邊的響動彌漫開來。這並不是聲音,因為遠處正在飛速變小的惡魔身軀就在瞬間猛地停滯了下來。聲音傳播的速度絕不可能追上這個扭曲空間移動的怪物,這是這一大片天地整體發出的悸動。


    一切所有運動著的事物在這片悸動中都開始變得緩慢了起來,空氣的流動,甚至光線的傳播都被包括在其中,讓所有的景象都開始變得稍稍扭曲。風吟秋起身收起龍晶,身體化作一道閃電朝著遠處的惡魔追去,原本轉瞬即逝肉眼難辨的電光在空氣中拉出長長的一道光亮,居然比投擲出的石塊也快不了多少。


    熔岩湖中的球體破裂了,略有些狼狽的傑弗遜副會長從中衝了出來,她身後緊跟著格裏芬。原本護住他們兩人的虹光法球已經消失不見,風吟秋那一記‘明夷鎮印’的破壞力已經超越了這個八環奧術的防護力,此刻他們兩人全被籠罩在一個六邊形晶體一樣的力場中。


    力場是由兩名肩膀粘連融合在一起的少女發出的,她們一左一右伸出自己唯一自由的手臂,在空間中構築出一層似乎能隔絕一切的半透明力場。兩名少女臉上全都是洋溢著幸福和歡樂的純真笑容,就像正在春天的陽光裏追逐蝴蝶一樣,不過她們都沒有下半身,她們粘連在一起的軀體直接連接在了格裏芬的後背上,而她們左右張開的手和撐起的力場看起來就像是這位副會長背負起來的一雙翅膀一樣。


    “……這個家夥居然借助他的那個世界奇點直接具現化出了地元素之神的部分‘意誌’……這就是西方法術的核心精神嗎,用自己的精神意誌來將世界精神意誌投射出來,將根源性法則有序化掌控……”傑弗遜副會長看著遠去的風吟秋,眼中全是驚歎,不過她的動作和說話的速度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隻是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的回響。她轉過頭來對著身後的格裏芬說:“這樣近似於神域的地元素‘意誌’連空間結構都影響到了,憑我們沒辦法解除的,我們必須追上去盡力幹擾他,盡量不讓他阻礙到殿下,必須讓殿下在因克雷的拆解完成之前接觸到因克雷的奧術序列。”


    “……還是算了吧……我們打不過他的……可能也追不上……”格裏芬陰鬱的雙眼又已經變回那個半睜半閉的樣子,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說。“還有會長閣下……他應該不需要我們幫忙,我覺得他一定能到達因克雷的,我們就在後麵看著他吧……”


    傑弗遜副會長一臉怒其不爭的憤怒,對著格裏芬大聲嗬斥:“休伊,你怎麽還是這樣怯懦?!這已經是最關鍵的時候了,我們的任何一點幫助對於殿下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這時候你應該要拿出勇氣來!我們幾十年的辛苦,都是為了這個時刻!”


    “是……是的……我會努力的……對不起珍妮……請不要發火……”格裏芬被罵得縮了縮腦袋,一臉委屈的樣子,一雙細小的眼睛裏居然泛出了些淚花,扯過身後一個少女的衣袖來抹了抹眼睛。


    “不要緊的,我們一定能追上的……這個地元素意誌是‘穩固’‘凝滯’概念的,對於速度越快扭曲度越高的事物反應越強桎梏力越打,我們隻要追過去,肯定是能追上的。”傑弗遜副會長遙望著因克雷的方向,眼中全是狂熱的光芒。“隻要殿下能接觸到因克雷的序列就能直接掌控所有,那些人根本想不到殿下的安排,他們所有的努力不過就像是河流中浮萍的掙紮一樣,徒勞而可笑。我們跟上吧,勝利和奧術的光輝就在前方。我們必須要親眼看著那一個新時代的開啟。”


    這個時候,斯蒂芬妮已經來到了因克雷,


    通過事先早就買到的票,斯蒂芬妮進入了大戲院。這時候戲劇早已經開始了,她在最後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俯瞰著前方的舞台和觀眾。


    對於地下奧術序列中正在進行的巨大工程,對於城外正在進行的決定這個大陸命運的戰鬥,因克雷中的普通人是沒有資格察覺的,戲院中的年輕人們正沉迷在精彩的戲劇中,為虛構出來的假象,為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忽而歡呼,忽而哀傷,忽而激昂,不能自己,好像這些都是真實的,這小小舞台上的一切就是世界的真實本質。


    真是些可憐的低等生命。


    掃視著這些芸芸眾生,斯蒂芬妮的嘴角難免勾起一絲嘲諷而又高傲的微笑。這些普通人就像蛆蟲一樣活在最表層的腐土上,對於這世界的真實一麵既不知曉也無法理解,隻是跟著投放出來的光影而本能地擺動。


    不過低等生命也是有他們的作用的,這個時候趕到這個地方來,斯蒂芬妮自然不會是來看一群沒有自我意識的蛆蟲蠕動。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三位會長那邊的事她也插不上手,她如今能做到的就是來這裏等著觀看會長們計劃的成功,第一時間欣賞到那新世紀奧術光輝的亮起。


    “咦?莫裏先生,您也來因克雷觀看戲劇了嗎?”忽然側麵一個人走來,拍了拍斯蒂芬妮的肩膀。


    要進入因克雷,斯蒂芬妮當然是改變了外形的,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因克雷情報中的危險人物,所以她現在的形象是一個略有些矮小,滿臉滄桑的吟遊詩人。而能認出她這個樣子,當然是之前她用這個形象所認識的人。她轉過身來,果然是那個叫做曾文遠的少年天才劇作家。


    “啊,你好,小維斯特,真是巧啊。原來你也在這裏啊。”斯蒂芬妮點頭笑道。“不過你怎麽在這裏?不到前麵去觀看嗎?”


    “其實我是劇團的人……”曾文遠笑笑。“站在這最後麵不隻是能看著舞台上的表演,還能看著那些觀眾們的反應。”


    “是啊……看起來他們都很喜歡這出戲劇呢……”斯蒂芬妮俯瞰著前方密密麻麻的人頭,笑得意味深長。“而且還這麽多人,幾乎都坐滿了呢。我聽說這出戲劇不是都已經演出一個多月了嗎?”


    “是啊。換作是前半個月,連後麵的走廊上也全都站滿了人……這是因克雷有史以來最成功的戲劇,也是最偉大的戲劇……”曾文遠看著前方的觀眾和舞台,盡管這場景他這段時間已經看過無數次,但依然讓他感慨和滿足。“……對了,你聽這裏的風笛,是不是有些耳熟?這就是你在開拓團營地中教給我的那一段……”


    斯蒂芬妮聆聽了一會,裝出吃驚的表情:“哦……還真是……這真是太巧了吧。這段旋律可是東邊原住民的祭祀用的曲子,很少有人聽過的,怎麽大詩人維斯特先生也會知道,而且還用在了他的作品中呢?”


    “……當然是我建議他加進去的。”曾文遠臉上浮現出幾分潮紅,似乎是不好意思,但事實上卻是盡力去壓抑的得意。“……我沒有和你說,其實我是大詩人維斯特先生的助手……我到處采風時如果遇到了非常好的樂曲和靈感,就會告訴他……”


    “啊,原來是這樣。”斯蒂芬妮恰如其分地裝出吃驚和震撼的表情來。“真是失敬了,原來你是大詩人維斯特先生的助手……難怪之前你對音樂的見解是如此的獨到和深邃,如果不是你的年齡實在太年輕,我幾乎就要以為你就是大詩人維斯特先生了呢……”


    “哈哈……我當然不是的……”曾文遠臉上的紅色更紅了幾分,看起來就像是在害羞一樣,那是激情在壓抑下的外溢。“……當然我也會提供給他很多靈感,比如這一出‘新生神子’一樣,有很多的創意和靈感都來自於我們當時在開拓營地的聊天呢。”


    “哦?真的嗎?那實在是太榮幸了。”斯蒂芬妮也笑了,同樣也是壓抑著笑容下的情緒。“想不到我也能為這一出偉大的戲劇貢獻幾分力量呢……新生神子啊,這真是很有意蘊的名字啊……”


    “是啊。那天我們聊過,聽過你給我演奏的音樂之後,我在睡夢中就爆發出了很多的靈感和想法。莫名地就覺得,以這片曾經的蠻荒高地為背景,一位失落的王子取回屬於自己的權柄和榮耀會是個不錯的故事呢……然後構思各種場景和音樂也是異常地順利,就像是整個荒原都在耳邊演奏他們自己的音樂一樣……然後我就把這些都記錄下來,回來轉述給維斯特先生,他也是覺得非常地好,然後就有了這一部偉大的戲劇……這真是米莉的恩賜啊……”


    “原來是這樣……這真是米莉的恩賜呢……”斯蒂芬妮也跟著笑道。不過她知道這其實是一個‘心靈指示’和一個‘思維拓展感受強化’的功勞,兩個七環奧術卷軸,其中後者還是帝國時代專門給那些作家們使用的生活型奧術,想不到留存至今還能找到有用的地方。


    “這是一出偉大的戲劇,我有感覺,他會在這因克雷開創一個新的時代。”曾文遠看著舞台上表演著的張羑裏,眼中放著光。


    “嗯,我也這樣覺得。”斯蒂芬妮也是遙望著那邊的舞台,眼中的光芒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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