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奧術帝國崩潰,那場綿延二十多年的天災讓歐羅大陸上的所有生靈都自顧不暇,所有的一切紛爭恩怨全都要放在一旁,必要的時候還要以結盟互助的方式才能對抗各式各樣的天災和魔獸暴亂,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歐羅大陸也完全和平了下來。


    隻是隨著整個大陸的根源法則波動慢慢平複,天災結束之後再過了十多二十年,各個種族的逐漸恢複元氣,一些局部的紛爭難免又重新浮現。而這其中最常見的依然還是種族之間的爭鬥,南方的獸人部族在這十年內居然兩次北侵大平原一帶,掠奪燒殺了不少物資人口。而某些生活安逸起來的貴族老爺又重新燃起了對精靈奴隸的熱愛,絕跡數十年的精靈捕奴隊又開始出沒於西北叢林。


    相對於精靈和獸人來說,矮人這個族群和人類的關係好像還是不錯的,至少並沒有那種一旦見麵就必然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在靠近這矮人大本營的北方,就算是奧斯星城中也可以看到矮人的身影,而這最為北邊的邊疆小鎮上,那種木桶一般矮壯的身影差不多也算是隨處可見。


    矮人能與人族勉強維持這樣一種關係,當然並不是因為這種習慣於生活在地底的亞人種的性格有多和善,實際上這些天性就嗜酒的矮個蠻子性格粗豪暴躁,狂怒起來的危險程度絕不比獸人小。在奧斯星城裏,就算偶爾見有矮人死豬一樣醉倒在街後小巷裏,乞丐們都不大敢去搜身。能夠讓這些並不算友好的蠻子平心靜氣下來和人類相處的,是人類的糧食和麥酒。


    獸人嗜殺,矮人嗜酒。如果說在一場激烈的戰鬥中戰死是獸人們公認的最好歸宿,那麽在麥酒中被淹死脹死,或者說被麥酒醉死,那就是所有矮人們都夢寐以求的死法。矮人這種生物對酒類的狂熱嗜好似乎與生俱來,傳統和環境更是將這種天賦發揮到了極致,他們可以不吃任何食物,可以不從事任何娛樂,甚至好像都不必呼吸空氣,但是卻不能不喝酒。就算是在奧術帝國時代倍受欺壓的時候,幾次最大的暴動和抵抗都是為了讓帝國供給他們最低限度的麥酒。


    隻是最為悲哀的是,矮人們習慣生活的山脈和地底卻很難找到合適釀酒的東西。地底也許有各種可以果腹的菌類,高山貧瘠的土地經過改良也可以種植各種包含塊莖的農作物,但是最適合釀酒的糧食和果樹永遠都隻能在陽光充沛雨量足夠的肥沃大平原上生長,而且矮人並沒有耕種的傳統,他們的脾氣也注定了不會去從事需要耐性和細心的農業。


    所以也就注定了,矮人要麽建立一個足可以占據大平原奴役無數農奴來耕種的帝國,要麽就隻能乖乖和人類保持相當程度的合作關係,當然前者隻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甚至都從來沒有矮人有過類似的念頭。好在矮人們也不是沒有拿得出手的資源,地底的寶石和各類貴金屬也同樣是人們永遠需求的。他們還有足夠暴躁的脾氣,足夠鋒利的斧頭和足夠沉重的大錘來保證自己的話語權。


    這一切都很快地在北地促成了一條價值不菲,而且相對穩固的商業鏈,北方軍團麾下的幾個軍事據點也漸漸成為了一座座和矮人交接物資,商貿往來的據點。每年在這裏交接的麥酒和各類寶石礦產,逐漸成為了西海岸貴族們必不可少的一項收益,幾乎每個家族都在其中或多或少地插進了手,撈到了屬於自己的油水。


    而其中最大的一份油水,自然是屬於北方軍團的。


    奧羅由帝國崩潰的速度之快,應對矮人的北方軍團,對付獸人的南方軍團,還有西北軍團,因為後勤的癱瘓和下層士兵的抗拒,並沒來得及全軍回撤至帝都參加那一場慘烈至極的神怒之戰,帝國中樞就在那一場戰役之中徹底崩潰了。天災連綿的幾十年下來,曾經的帝國軍隊慢慢淪為了一種混合了軍閥,土匪,雇傭軍,貴族私兵於一體的畸形組織,和各地的貴族勢力若即若離糾纏不休。西北軍團和南方軍團至今都在陸陸續續地向著大平原區的貴族們索要軍費物資,北方軍團離得遠了些,吃不上這種官糧,那麽和矮人交易這種自家地頭上的肥肉,當然必須狠狠地咬下最大最肥的那一塊。


    所以灰穀鎮這樣的地方,自然是由北方軍團牢牢掌控在手中。外人來這裏無論是想要查詢什麽情況還是想要做什麽,北方軍團永遠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灰穀鎮,駐地指揮官的營帳裏,高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新一任的指揮官。這是灰穀鎮的最高長官,可說得上是軍政一把抓的第一把手,但這又並不是他所認識的昨天才見過麵的那一位。


    “托裏斯大人……”


    “托裏斯大人昨夜接到了軍團參謀部下達的緊急指令,調動他去山脈深處監視兩處有異動的魔獸巢穴去了。在他回來之前,我來暫代駐地指揮官的職務。”這位新一任的指揮官是個四五十歲的胖子,勉強也能從他的舉止和頭臉上的疤痕看出來年輕時候的軍伍風範,不過現在最凸出的還是那個大肚子和滿臉的肥肉,腦滿腸肥的肉堆中一雙小眼睛散發出警惕的精光,盯看著麵前的聖武士。“聽說你們想要調查什麽邪教徒?軍團駐地中可從不允許有教會和神殿活動,我們可沒有發覺到任何異常,我勸你們也不用來調查什麽了。”


    “…嗯,大人,可是我們確實是收到了確切的消息,那些在奧斯星城暗殺了子爵大人的邪教徒確實逃遁到這裏來了。而且托裏斯大人也允許我們展開一部分適當的……”


    “他允許是他的事,我可不允許。”新一任指揮官拍了拍桌子,讓桌麵和他臉上的肉都一抖。“這段時間山脈裏矮人氏族之間有不少衝突,鎮子裏屬於戰敗氏族的矮人不少,鎮裏的安全有極大的隱患,在這個時候我可不允許有任何可能刺激到他們的胡亂舉動。至少在托裏斯大人回來接任之前,我是不允許的。”


    通常這樣的斷然拒絕,隻是收取賄賂的前奏和鋪墊而已,前一任的指揮官托裏斯大人就是這樣的斷然拒絕,然後就在第二天收了一百枚金幣之後鬆了口。但是麵前這個新任指揮官的故技重施,卻讓高文有種不大妙的感覺。這次的拒絕好像是真的拒絕。


    而且他也確實沒錢了,之前那一百枚金幣幾乎就把這鎮上守護之手分部裏所有能動用的流動資金挪用了。守護之手的護衛業務固然繁多,但收取的費用並不重,還要花費不少在裝備的添置,死傷者的救治善後,對無助人群的救濟等等神殿活動上,遠遠算不上富裕。


    “如果不是你們守護之手對於往來商隊的幫助很大,我們也是絕不允許你們在這裏駐紮人手的。這裏畢竟是北方軍團的駐地,這裏是前線,是前線!你明白嗎?守護者大人!”


    “還有!我們要提醒你們多少次?嚴禁在這裏傳播你們的信仰和教義!我知道你們沒有主動……至少表麵上沒有,但是在你們建立據點之前不是就交代過麽?就算有士兵主動要求來信奉守護之手,你們也要拒絕!至少在軍團據點之內,你們必須拒絕,我今天再提醒你們一次!”


    “好了。我剛剛上任,有非常繁多的事務需要處理。就請高文先生離開吧,這段時間也不要再來找我了。對你們的監視也不會有絲毫放鬆,我說過了這是敏感時期,對一切外來者我們都一視同仁地小心。如果你和你的這個西方人朋友一旦有什麽過激的舉動,我們馬上就會驅逐你們。是馬上,明白嗎?”


    在幾個護衛士兵虎視眈眈地注視下,高文埋頭走出指揮官的營帳,臉色難看地就好像小鎮四周那些幾十年沒清掃整理過的灰色岩壁。風吟秋皺眉走在他旁邊,也是默然不語。


    “…會不會是北方軍團暗中和那些邪教徒勾結?”走出軍營一段距離之後,風吟秋忽然開口問。如今這樣的情況,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像是這北方軍團主動替那些邪教徒掩蓋蹤跡。


    “這應該不大可能,至少高層上不會。”高文想了想還是搖頭。“帝國軍團中向來禁絕任何教會勢力,這是帝國時代就定下了的軍規。尤其是經過了神怒之戰之後,就算中下層的士兵和低級軍官會有私下加入神殿的舉動,但是高層軍官絕沒有膽量讓任何教會的勢力摻和進軍隊中來。更何況是複仇之神那樣的邪教。”


    風吟秋想了想也點頭。人心聚散是軍伍中頭等大事,除非是掌控這軍團的高層瘋了,否則絕不會和擅長拉攏人心的任何教會扯上關係。連守護之手這樣對他們有幫助的教派都隻能勉強有一個據點而已,還必須受到種種限製,更毋庸說是其他神祗的教派。


    “……應該隻是軍團中的某一小部分人在悄悄搞鬼…”沉吟片刻之後,高文得出了結論。“北方軍團裏的派係太多,有些人抓住貿易這一塊不放,有些人則是和西海岸的貴族勾結,算是他們的半個私兵,還有些人會偽裝成土匪劫掠商隊和村莊。其中的詳細情況複雜就連軍團內部的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我覺得應該隻是一小撮人被那些邪教徒收買了…”


    “那麽現在……”


    “看來必須想辦法去找到軍團高層才行…”高文長歎一口氣。“幸好我們守護之手在軍團高層上也還有一些門路,我們可以明天離開這裏去試試”


    “那真是多謝,一路麻煩高文先生了。”風吟秋拱了拱手。如果麵對的是如之前的那港口黑幫一樣的組織,他和高文大可硬憑著實力一路碾壓過去,或者暗中動動手腳。但對麵的是曾經的帝國軍事組織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別看這些天見過的那些士兵歪瓜裂棗的不少,但可以肯定,作為繼承了帝國軍事遺產的軍團勢力,那些古怪龐大的岩石建築中絕對暗藏著軍用魔像。也許不會像當初那個複興會的法師所用的那個精金魔像那樣精致和高端,但數量一旦累積上來,也絕不是單純人力所能抗衡的力量。


    總之,在別人的地盤上,就算對自己的實力再有自信,但在沒有完全摸清對付的深淺的時候,還是最好先照著別人的規矩來辦事。風吟秋走過幾十年的江湖路,非常明白這一點。


    高文深深歎了口氣,臉上的疲累之色又重新濃重了起來:“不,風先生不用感謝。清除邪教徒也是我們守護之手工作的義務之一,那些立足於暴力和殺戮的教派和神靈概念,即便有再多再大的理由,也隻能成為魔鬼侵蝕這個世界的工具。我不知道貴族議會緊急請求神殿人員回援,到底是真因為顧忌複興會還是有什麽其他政治利益摻雜其中,但即便是我自己一人,也要把這個邪教查個水落石出。”


    “嗯…魔鬼麽?”風吟秋摸了摸下巴,想起不久之前和那兩個複興會的法師戰鬥的時候,其中一個用奧術變化出的古怪生物。隻是那個好像被稱之為惡魔,都是這歐羅大陸與之隱約相連接的異界中的怪物。


    雖然他這段時間惡補了不少和這歐羅大陸有關的知識,但涉及到這些東西還是了解不多,隻是看高文如臨大敵的模樣,這些異界怪物好像危害極大。


    “…不過,那位新任指揮官不是說了,對我們的監視不會放鬆嗎?”風吟秋忽然回頭四顧看了看,這兩天一直在他們身後或者周圍大搖大擺地巡視著的士兵忽然間都不見了。這難得的輕鬆感覺倒一時之間讓他有些不適應。


    “……也許是回去準備換人了?”高文也微微疑惑了一下。“算了,也無所謂。我們回去修整準備一下,明天就出發吧。”


    沐沁沂是被一陣遠處的吵鬧聲吵醒的。


    身下是冰冷的石頭地板,整塊地不見絲毫拚接的痕跡,但是卻平整如鏡。如果是其他人免不得還要驚詫一下,她卻是一看就明白,這是用五行法術,或者說是這歐羅大陸的元素法術造就出的地麵。


    上方和兩邊的牆壁也是這樣一般的平整石麵,有些像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石頭盒子一樣,隻有一麵的金屬柵欄則顯示出這是個囚室的真實麵目。不過從其中並沒有什麽汙穢和垃圾,卻有不少灰塵來看,這個囚室應該也是很久都沒有動用過了。


    她直起身來左右仔細看看,柔和的光芒從不遠處牆壁上的兩塊水晶中散發出來,將外麵的情形照得清晰可見,和這囚牢中一樣都是冰冷整齊的石麵,寬大空蕩蕩卻又布滿灰塵的走道,並不見外麵的自然天光,這似乎是某個巨大的堡壘內部或者幹脆是山腹或者地下。


    頭頸中還隱隱作痛,是那個仇先生下手將她擊暈過去的後遺症。從腹中的感覺來判斷那至少已經有一整天的間隔了,那個神秘的複仇邪教大祭司身手確實驚人,居然隻是用外門手法就將她打暈過去失去意識這麽長時間,卻又沒有真正地傷到她。不過這也似乎說明了那位大祭司也許並不是什麽名門大派的出身,否則內家手段才是最益製住人的。


    爭吵聲和朝這裏而來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空間中回蕩出老遠,聽起來似乎有人在很急躁很哀求地解釋什麽,沐沁沂心中一動,重新又躺回去了閉上眼睛,裝作和之前沒有醒過來時候一樣。


    “……您隻需要稍微再等等,稍微再等等就好…您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等著我們將一切都安排好,計劃立刻就可以執行。軍團方麵的一切都已經就位,隻是一點小小的意外而已…”這是個很年輕很焦躁的聲音,腳步聲也是輕快細密淩亂,好像是在小跑一樣。


    “那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已經等得足夠久了。太無聊,太無聊。就算是麥酒也已經滿足不了我的胃口,我很想快點宰幾個人玩玩。擰斷那些細細長長的胳膊大腿,聽著那些人慘叫的聲音,可比在酒館裏聽那些詩人唱小調有趣多了。”這個聲音渾厚沉重有力,應該是有個足夠寬大厚重的胸腔來共鳴,隨之而來的腳步聲也異常的沉悶穩重。


    “…但是守護之手的高文騎士忽然來到灰穀鎮了。您應該聽說過他吧,西海岸首屈一指的守護者。有他在的話,是一個不小的麻煩,我們正在想辦法把他逼走。”


    “為什麽要逼走這麽麻煩?宰了他不就好了麽?”這個聲音說話的語氣雖然好像很平淡,就像在談論家常一眼,卻又帶著一種含而不發的血腥暴戾的味道,而且這個口音也帶著說不出的古怪,好像是不大能熟練說話的異族。


    “但是那位守護者的實力很高,好像還帶著一個很強的幫手。如果沒能殺掉他們,讓他們帶著消息逃走了的話,會對我們以後的計劃有很大的妨礙…”


    “對,對你們。可是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隻需要宰掉足夠多的人,拿到足夠多的糧食和麥酒就行了。”


    “我們已經在采取措施了,請你們相信….”


    “措施?是打算犧牲兩個倒黴鬼,找個讓我們能直接幹掉那個守護者的機會麽?托裏斯已經派人這麽幹了,可惜失敗了。聽好了,我現在已經沒有耐性跟著你們玩那些惡心的小把戲了,我決定自己來……啊,不對,也許還是有些可以增加我耐心的小小玩具的……”


    腳步聲和談話聲來到了柵欄外就停下了,沐沁沂好像感覺到有兩道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比如你們送過來的這個西方女人,就可以讓我消磨一下無聊的時間。那些酒館裏的女侍和那些妓女真是無聊透了,主要是因為不能帶回來好好玩。我喜歡強暴女人的時候慢慢折斷她們的手指頭或者撕下其他什麽小東西,那是我唯一會覺得人類可愛的時候…”


    感覺到那其中一道視線中帶著的惡意,好像一隻帶著毒刺和粘液的舌頭在自己身上****,沐沁沂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柵欄外的兩個人。或者說一個人,和一個矮人。


    “啊,你看,她居然在裝暈偷聽我們說話,這真是太不可愛了。我決定好好地懲罰她整整一天,這樣你們就又多了一整天的準備時間了。”那個矮人看著沐沁沂,露出一個食腐巨獸一樣的笑容。


    PS:不好意思,瑣事繁多,頭昏腦脹,我會盡力恢複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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