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奔(倒v開始)
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書] 作者：竹蓀蝦滑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出關第三天，他們與在懷寧衛駐守的李顯達會和。路過具有“光輝曆史”的土木堡時，朱淩鍶心有餘悸。
到了關外，景色又是一變。從東到西，是遼闊的草原和連綿的群山，一眼望去，無邊無際，令人心情開闊，神清氣爽。
朱淩鍶第一次嚐試長時間騎馬，之前隻在演武場上遛過幾圈。因為太興奮，不顧謝靖的勸阻，不肯回到車裏，大腿磨破了皮，結果第二天，坐著都覺難受。
耽誤了行程，朱淩鍶有些著急，謝靖安慰他說沒關係，時間本就打出了富餘。
朱淩鍶此行計劃一個月，要在他生日之前回到北京，因為皇帝已經親政了，屆時會有一些慶祝活動，需要皇帝親臨。
朱淩鍶心下稍安，禦醫來給他上藥，謝靖起身，立在一旁，朱淩鍶有些發窘。
盧省便說，“謝大人還要在這兒佇多久？”謝靖如夢方醒，有些局促地說，“臣告退，”轉身離開關好門。
朱淩鍶更難為情，“你別那麽說他，”盧省雖是見機行事，但是謝靖受了挖苦，他心裏十分過意不去。
盧省恨恨地說，“若他能伺候好皇上，您也不必受這個苦了，”朱淩鍶這幾天，都和謝靖形影不離，盧省跟在後邊，難免覺得自己落了下乘，有些不悅。
朱淩鍶明白，在盧省眼裏，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怎麽都不是自己這個皇帝的錯，隻得輕歎一聲。
到了第三天，一行才又向西去了，李顯達遠遠望著，抽了幾鞭，打馬而去，倏忽來回，說，前邊就是順寧府了。
順寧府是北項與後明邊界上，最為繁榮的一座城池。
昔時太*祖皇帝與北項首領在邊界交戰，握手言和之後，便把此地作為雙方通商貿易的據點，並賜名“順寧”。
可惜此後沒多久，北項就四分五裂，不過在順寧府互市的規矩，還是流傳了下來。
北項和後明的生意人，帶著各自的貨物，來到這裏交易，或是通過順寧去內陸做買賣。長此以來，順寧成了後明國境線上的一顆明珠。
謝靖便命神武前衛、錦衣衛大部人馬和內侍們駐紮在順寧衛所大營，盧省看著他在前邊發號施令，似乎是自言自語，“比皇上派頭都大，”邵尋眼珠微微一錯，隻當沒聽見。
現在，朱淩鍶最期待的環節到了。
皇帝出遊，最關鍵的節目，難道不是微服私訪？
一想到要穿上平常人的衣服混到百姓中間，當了七年皇帝的朱淩鍶，不禁變得十分興奮。
於是他換上一身斑鳩灰色行衣，這是為了上街玩特意讓盧省帶的。
李顯達則和當地人一樣，做北項打扮，把頭發結成許多小辮子。
邵尋穿了一身雲杉色曳撒，和他平時比，隻是沒了飛魚紋樣。
謝靖則是一襲石青色直身，這樣沉穩的顏色，愈發顯出他典雅風度，器宇不凡。朱淩鍶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在心裏記牢這幅模樣。
他們一行諸人，便往順寧城中，最繁華的地方去了。
邊境城市與京城，自然是大大不同，有許多高大的北項人在這裏出沒，後明的百姓，在此地住久了，與那北項人的衣食相近，外形上便漸漸地看不出分別。
朱淩鍶在集市上好奇地四處張望，隻見這裏的人們，用後明和北項的語言夾雜著、比劃著，互相溝通，時而大呼小叫，時而開懷大笑。
人們挑選著合心意的貨物，算計著今天的收成，無論喜悅還是憂愁，都一目了然。這裏所展示出來的一切，都是那麽粗糲直接，又生機勃勃。
“少爺，看那邊，”李顯達指著路邊的攤子說道，他們到了外邊，自然改了稱呼，這也是微服私訪要點之一。
大家走過去，這是一家賣羊肉湯的鋪子，朱淩鍶平時不愛腥膻，沒想到這裏的羊肉，居然沒有難聞的味道，但看攤上食客的表情，便叫人食指大動。
“我擔保，這是順寧最好的羊肉湯，來過的人都要喝一碗，”李顯達熱心做推廣，
盧省卻說，“怎麽能亂吃外邊東西呢，誰知道幹不幹淨？”他聲線尖細，在這兒顯得尤為突出，賣羊肉湯的大娘好奇地抬頭看他。
李顯達被駁了麵子，很不爽，揚手讓大娘盛了一碗，仰頭喝了一大口，嘴裏邊嚼邊說，“我試過了，沒毒。”
盧省還沒被人這麽嗆過，氣得不行，等朱淩鍶麵前被擺上一碗，他便掏出禦製的銀勺銀筷子，挑了幾下，才準朱淩鍶下嘴。
謝靖說，“少爺，羊肉燥熱，不宜多用，”朱淩鍶達成“微服私訪吃街頭小吃”這個任務，開心得眯著眼，對謝靖點點頭。
攤主大娘看著這一行，氣度不凡，便問，“各位是打哪兒來啊？”
李顯達說，“您猜猜看。”
大娘剛才看了盧省的做派，便知這群人以朱淩鍶為尊，見他通身貴氣又略顯文弱，隻當他是山西富商家的小少爺，便說，
“說前日裏來了大同府的商隊，我瞧著倒像。”朱淩鍶笑著點頭稱是，李顯達說，“我家少爺在京城讀書，閑了出來走走，”大娘又給朱淩鍶碗裏，加了兩塊肉，
“少爺讀書瘦成這樣，是要考狀元的，多吃點兒，”朱淩鍶笑著謝了。
大娘又猜李顯達是跑腿常隨，邵尋是護院武師，輪到謝靖的時候，說，“這位，該是管事的……大管家？”
晉商的大管家，向來是地位極高，能力出眾又頗具人望。
朱淩鍶眉開眼笑，連聲說大娘猜得不錯，心想，這可不就是我後明未來的大管家、ceo麽。
盧省因嫌這個髒，不願動口，又聽大娘說謝靖是大管家，趕忙要出聲駁斥，說自己才是管事的人，卻沒想到朱淩鍶認下了，還很開心，盧省便生了一股悶氣。
朱淩鍶吃得開心，又討了好口彩，便從自己荷包裏，掏出一角銀子，足有兩三錢，放在桌上，“今天少爺請客，”眾人便都站起來，嘴裏雖不說，都是謝恩的姿態。
朱淩鍶平時裏，雖然嘴皮子一動，銀子都是以萬計，流水般花出去，卻沒機會自己花錢。為著今日，特地準備了荷包塞滿。
他們這一行，走走停停，吃吃逛逛，把與北項邊境一線，好一道走馬觀花，便到了五月底。
朱淩鍶深感，即便是荒涼的地方，人們為了生活，也能把這裏變得熱鬧繁華，而和平，是最重要的保障。
李顯達便與他們就此別過，仍回懷寧去。因回去的路和來時不同，李顯達拿著地圖，與謝靖仔細核對了回程路線，謝靖指著其中一處問道，“此處分明近一些，為何不從這裏走？”
李顯達笑道，“這虎口一線，最適合甕中捉鱉，日後開戰，我倒想在這兒打個埋伏。”
一行人又走了四五天，再有一兩天，便能到保寧府。盧省跟皇帝說，這附近有處山崖，叫虎口崖，風景別致，朱淩鍶便有些心動。
謝靖臉色一沉，想也沒想，就說，“不許去，”盧省還要爭辯，說“謝大人做得了皇上的主麽”，朱淩鍶雖被掃了遊興，也知道謝靖說話有分寸，便賠笑道，“不去就不去吧，”盧省氣結。
第二日早上，到開拔時，盧省那邊內侍，還未收拾好，說是皇帝的東西不見了，朱淩鍶一邊安撫謝靖，一邊催著盧省。好不容易出發，行到正午，天色忽然陰了下來。
朱淩鍶被這陰風一吹，忽然就連打了幾個噴嚏。
謝靖和盧省，不約而同催著隊伍快走，想要早些到達保寧城。
卻不料先頭探路的士兵，發現原定的路線，因為幾天前下雨，路被倒伏的大樹堵塞住了。
謝靖說，“快些讓人把路清開，”盧省叫道，“那豈不是要等到天黑，”又說，“不妨繞行虎口崖，那裏還近一些，”謝靖還要說什麽，盧省卻說，“謝大人是無妨，皇上可受不了這夜裏的寒氣。”
進虎口崖之前，謝靖讓人拿來神武前衛的衣服，與朱淩鍶和自己還有邵尋等人換了，又找了個身材瘦小的士兵，穿著皇帝的織金龍紗曳撒，戴黑氈直簷帽，坐在禦駕馬車中。
虎口崖說是虎口，卻極窄，一次容納人不多，車進去了，前後左右都是兵士，便進退不由人。
謝靖讓朱淩鍶騎馬跟著車後方，自己和邵尋在後邊隨護。一進崖中，便是一靜，就連一隻飛鳥也無，謝靖不由得提起心思。
行到過半，仍未有動靜，盧省笑道，“謝大人是小心過度了，如今邊境太平——”
他話音未落，一隻箭矢直直飛入車頂，須臾之間便聽到車中一響，是有人倒下的聲音。
便有人大喊“有刺客”，又喊“護駕”，亂成一團，此刻又有更多的箭矢，從兩邊崖上飛來。
邵尋一力拿劍揮開擋在前邊之人，“讓開，讓開，”眾人驚懼之下，殺開一條道，“皇上抓穩了，”謝靖往朱淩鍶馬屁股上一抽，馬便嘶叫著向前奔去。
打從前邊車上中箭，朱淩鍶便按謝靖說的，牢牢抓住韁繩，如今動了起來，又驚又怕之下，便覺隻能聽天由命了。
唯一的慰藉，是謝靖在進崖口之前說的，“我會在後邊護著您。”
朱淩鍶任由馬向前奔，不知跑了多久，渾身要被顛得散了架，就在這時，馬兒忽然停步昂首，發出淒厲的嘶鳴。
原來是馬身上中了一箭，雖然換了衣服，朱淩鍶騎的這匹，卻是最溫順的神駒，是以被認了出來。
馬兒疼痛難當，不肯往前，朱淩鍶抱緊馬脖子，險些被抖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忽然有人大喊一聲“皇上”，朱淩鍶心口一熱，這聲音他聽過無數回。
謝靖顧不得這許多，抓著朱淩鍶的胳膊，連拖帶抱，拉到自己馬上，還不等他坐穩，便又向前馳騁。
“還有三十裏，便是保寧城，皇上再忍耐片刻。”謝靖如是說。
朱淩鍶心下稍安，點點頭，又想謝靖看不到，正要開口，忽然聽到一記風響，接著謝靖便悶哼一聲，
“謝卿，謝卿你怎麽了，”朱淩鍶想回頭，卻被謝靖牢牢地箍在身前，不得動彈，他手心瞬間滿是冷汗，比剛才車架被射中還要緊張許多。
謝靖雙手抓牢了韁繩，一言不發，呼吸變得粗重，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麽痛苦。
朱淩鍶心揪成一團，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添亂，身後遠方仿佛有人在呼喊著“救駕”，不時還有箭矢刺破風聲，謝靖一直都沒說話，手臂依舊握緊韁繩。
朱淩鍶忽然覺得背上有些異樣，似乎是衣物被濡濕了。
是謝靖的血。
他心頭一驚，失聲叫道，“謝卿！”
遠處，保寧城樓遙遙在望，天邊掛著幾顆星子，點綴無月的夜空。
終於到了城樓下，邵尋先到，接應的兵士打開城門，謝靖縱馬長驅直入至營中，眾人圍上來，小心翼翼扶著皇帝下馬，朱淩鍶腳底一滑，險些倒地。
謝靖見皇帝被人扶住，終於鬆了一口氣，身子一歪，從馬上摔下來。
到了關外，景色又是一變。從東到西，是遼闊的草原和連綿的群山，一眼望去，無邊無際，令人心情開闊，神清氣爽。
朱淩鍶第一次嚐試長時間騎馬，之前隻在演武場上遛過幾圈。因為太興奮，不顧謝靖的勸阻，不肯回到車裏，大腿磨破了皮，結果第二天，坐著都覺難受。
耽誤了行程，朱淩鍶有些著急，謝靖安慰他說沒關係，時間本就打出了富餘。
朱淩鍶此行計劃一個月，要在他生日之前回到北京，因為皇帝已經親政了，屆時會有一些慶祝活動，需要皇帝親臨。
朱淩鍶心下稍安，禦醫來給他上藥，謝靖起身，立在一旁，朱淩鍶有些發窘。
盧省便說，“謝大人還要在這兒佇多久？”謝靖如夢方醒，有些局促地說，“臣告退，”轉身離開關好門。
朱淩鍶更難為情，“你別那麽說他，”盧省雖是見機行事，但是謝靖受了挖苦，他心裏十分過意不去。
盧省恨恨地說，“若他能伺候好皇上，您也不必受這個苦了，”朱淩鍶這幾天，都和謝靖形影不離，盧省跟在後邊，難免覺得自己落了下乘，有些不悅。
朱淩鍶明白，在盧省眼裏，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怎麽都不是自己這個皇帝的錯，隻得輕歎一聲。
到了第三天，一行才又向西去了，李顯達遠遠望著，抽了幾鞭，打馬而去，倏忽來回，說，前邊就是順寧府了。
順寧府是北項與後明邊界上，最為繁榮的一座城池。
昔時太*祖皇帝與北項首領在邊界交戰，握手言和之後，便把此地作為雙方通商貿易的據點，並賜名“順寧”。
可惜此後沒多久，北項就四分五裂，不過在順寧府互市的規矩，還是流傳了下來。
北項和後明的生意人，帶著各自的貨物，來到這裏交易，或是通過順寧去內陸做買賣。長此以來，順寧成了後明國境線上的一顆明珠。
謝靖便命神武前衛、錦衣衛大部人馬和內侍們駐紮在順寧衛所大營，盧省看著他在前邊發號施令，似乎是自言自語，“比皇上派頭都大，”邵尋眼珠微微一錯，隻當沒聽見。
現在，朱淩鍶最期待的環節到了。
皇帝出遊，最關鍵的節目，難道不是微服私訪？
一想到要穿上平常人的衣服混到百姓中間，當了七年皇帝的朱淩鍶，不禁變得十分興奮。
於是他換上一身斑鳩灰色行衣，這是為了上街玩特意讓盧省帶的。
李顯達則和當地人一樣，做北項打扮，把頭發結成許多小辮子。
邵尋穿了一身雲杉色曳撒，和他平時比，隻是沒了飛魚紋樣。
謝靖則是一襲石青色直身，這樣沉穩的顏色，愈發顯出他典雅風度，器宇不凡。朱淩鍶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在心裏記牢這幅模樣。
他們一行諸人，便往順寧城中，最繁華的地方去了。
邊境城市與京城，自然是大大不同，有許多高大的北項人在這裏出沒，後明的百姓，在此地住久了，與那北項人的衣食相近，外形上便漸漸地看不出分別。
朱淩鍶在集市上好奇地四處張望，隻見這裏的人們，用後明和北項的語言夾雜著、比劃著，互相溝通，時而大呼小叫，時而開懷大笑。
人們挑選著合心意的貨物，算計著今天的收成，無論喜悅還是憂愁，都一目了然。這裏所展示出來的一切，都是那麽粗糲直接，又生機勃勃。
“少爺，看那邊，”李顯達指著路邊的攤子說道，他們到了外邊，自然改了稱呼，這也是微服私訪要點之一。
大家走過去，這是一家賣羊肉湯的鋪子，朱淩鍶平時不愛腥膻，沒想到這裏的羊肉，居然沒有難聞的味道，但看攤上食客的表情，便叫人食指大動。
“我擔保，這是順寧最好的羊肉湯，來過的人都要喝一碗，”李顯達熱心做推廣，
盧省卻說，“怎麽能亂吃外邊東西呢，誰知道幹不幹淨？”他聲線尖細，在這兒顯得尤為突出，賣羊肉湯的大娘好奇地抬頭看他。
李顯達被駁了麵子，很不爽，揚手讓大娘盛了一碗，仰頭喝了一大口，嘴裏邊嚼邊說，“我試過了，沒毒。”
盧省還沒被人這麽嗆過，氣得不行，等朱淩鍶麵前被擺上一碗，他便掏出禦製的銀勺銀筷子，挑了幾下，才準朱淩鍶下嘴。
謝靖說，“少爺，羊肉燥熱，不宜多用，”朱淩鍶達成“微服私訪吃街頭小吃”這個任務，開心得眯著眼，對謝靖點點頭。
攤主大娘看著這一行，氣度不凡，便問，“各位是打哪兒來啊？”
李顯達說，“您猜猜看。”
大娘剛才看了盧省的做派，便知這群人以朱淩鍶為尊，見他通身貴氣又略顯文弱，隻當他是山西富商家的小少爺，便說，
“說前日裏來了大同府的商隊，我瞧著倒像。”朱淩鍶笑著點頭稱是，李顯達說，“我家少爺在京城讀書，閑了出來走走，”大娘又給朱淩鍶碗裏，加了兩塊肉，
“少爺讀書瘦成這樣，是要考狀元的，多吃點兒，”朱淩鍶笑著謝了。
大娘又猜李顯達是跑腿常隨，邵尋是護院武師，輪到謝靖的時候，說，“這位，該是管事的……大管家？”
晉商的大管家，向來是地位極高，能力出眾又頗具人望。
朱淩鍶眉開眼笑，連聲說大娘猜得不錯，心想，這可不就是我後明未來的大管家、ceo麽。
盧省因嫌這個髒，不願動口，又聽大娘說謝靖是大管家，趕忙要出聲駁斥，說自己才是管事的人，卻沒想到朱淩鍶認下了，還很開心，盧省便生了一股悶氣。
朱淩鍶吃得開心，又討了好口彩，便從自己荷包裏，掏出一角銀子，足有兩三錢，放在桌上，“今天少爺請客，”眾人便都站起來，嘴裏雖不說，都是謝恩的姿態。
朱淩鍶平時裏，雖然嘴皮子一動，銀子都是以萬計，流水般花出去，卻沒機會自己花錢。為著今日，特地準備了荷包塞滿。
他們這一行，走走停停，吃吃逛逛，把與北項邊境一線，好一道走馬觀花，便到了五月底。
朱淩鍶深感，即便是荒涼的地方，人們為了生活，也能把這裏變得熱鬧繁華，而和平，是最重要的保障。
李顯達便與他們就此別過，仍回懷寧去。因回去的路和來時不同，李顯達拿著地圖，與謝靖仔細核對了回程路線，謝靖指著其中一處問道，“此處分明近一些，為何不從這裏走？”
李顯達笑道，“這虎口一線，最適合甕中捉鱉，日後開戰，我倒想在這兒打個埋伏。”
一行人又走了四五天，再有一兩天，便能到保寧府。盧省跟皇帝說，這附近有處山崖，叫虎口崖，風景別致，朱淩鍶便有些心動。
謝靖臉色一沉，想也沒想，就說，“不許去，”盧省還要爭辯，說“謝大人做得了皇上的主麽”，朱淩鍶雖被掃了遊興，也知道謝靖說話有分寸，便賠笑道，“不去就不去吧，”盧省氣結。
第二日早上，到開拔時，盧省那邊內侍，還未收拾好，說是皇帝的東西不見了，朱淩鍶一邊安撫謝靖，一邊催著盧省。好不容易出發，行到正午，天色忽然陰了下來。
朱淩鍶被這陰風一吹，忽然就連打了幾個噴嚏。
謝靖和盧省，不約而同催著隊伍快走，想要早些到達保寧城。
卻不料先頭探路的士兵，發現原定的路線，因為幾天前下雨，路被倒伏的大樹堵塞住了。
謝靖說，“快些讓人把路清開，”盧省叫道，“那豈不是要等到天黑，”又說，“不妨繞行虎口崖，那裏還近一些，”謝靖還要說什麽，盧省卻說，“謝大人是無妨，皇上可受不了這夜裏的寒氣。”
進虎口崖之前，謝靖讓人拿來神武前衛的衣服，與朱淩鍶和自己還有邵尋等人換了，又找了個身材瘦小的士兵，穿著皇帝的織金龍紗曳撒，戴黑氈直簷帽，坐在禦駕馬車中。
虎口崖說是虎口，卻極窄，一次容納人不多，車進去了，前後左右都是兵士，便進退不由人。
謝靖讓朱淩鍶騎馬跟著車後方，自己和邵尋在後邊隨護。一進崖中，便是一靜，就連一隻飛鳥也無，謝靖不由得提起心思。
行到過半，仍未有動靜，盧省笑道，“謝大人是小心過度了，如今邊境太平——”
他話音未落，一隻箭矢直直飛入車頂，須臾之間便聽到車中一響，是有人倒下的聲音。
便有人大喊“有刺客”，又喊“護駕”，亂成一團，此刻又有更多的箭矢，從兩邊崖上飛來。
邵尋一力拿劍揮開擋在前邊之人，“讓開，讓開，”眾人驚懼之下，殺開一條道，“皇上抓穩了，”謝靖往朱淩鍶馬屁股上一抽，馬便嘶叫著向前奔去。
打從前邊車上中箭，朱淩鍶便按謝靖說的，牢牢抓住韁繩，如今動了起來，又驚又怕之下，便覺隻能聽天由命了。
唯一的慰藉，是謝靖在進崖口之前說的，“我會在後邊護著您。”
朱淩鍶任由馬向前奔，不知跑了多久，渾身要被顛得散了架，就在這時，馬兒忽然停步昂首，發出淒厲的嘶鳴。
原來是馬身上中了一箭，雖然換了衣服，朱淩鍶騎的這匹，卻是最溫順的神駒，是以被認了出來。
馬兒疼痛難當，不肯往前，朱淩鍶抱緊馬脖子，險些被抖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忽然有人大喊一聲“皇上”，朱淩鍶心口一熱，這聲音他聽過無數回。
謝靖顧不得這許多，抓著朱淩鍶的胳膊，連拖帶抱，拉到自己馬上，還不等他坐穩，便又向前馳騁。
“還有三十裏，便是保寧城，皇上再忍耐片刻。”謝靖如是說。
朱淩鍶心下稍安，點點頭，又想謝靖看不到，正要開口，忽然聽到一記風響，接著謝靖便悶哼一聲，
“謝卿，謝卿你怎麽了，”朱淩鍶想回頭，卻被謝靖牢牢地箍在身前，不得動彈，他手心瞬間滿是冷汗，比剛才車架被射中還要緊張許多。
謝靖雙手抓牢了韁繩，一言不發，呼吸變得粗重，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麽痛苦。
朱淩鍶心揪成一團，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添亂，身後遠方仿佛有人在呼喊著“救駕”，不時還有箭矢刺破風聲，謝靖一直都沒說話，手臂依舊握緊韁繩。
朱淩鍶忽然覺得背上有些異樣，似乎是衣物被濡濕了。
是謝靖的血。
他心頭一驚，失聲叫道，“謝卿！”
遠處，保寧城樓遙遙在望，天邊掛著幾顆星子，點綴無月的夜空。
終於到了城樓下，邵尋先到，接應的兵士打開城門，謝靖縱馬長驅直入至營中，眾人圍上來，小心翼翼扶著皇帝下馬，朱淩鍶腳底一滑，險些倒地。
謝靖見皇帝被人扶住，終於鬆了一口氣，身子一歪，從馬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