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無人無罪,無人不辜……”戴聖言慘然一笑,“說得好啊!這世道,這朝堂,何以竟落得如此地步?太祖皇帝在天之靈,當痛心疾首啊!”


    “戴大人!”座中諸卿都麵露忐忑。


    戴聖言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說話,繼續道:“然則國有定法,朝有定規,今日會審,審的是沈玦一人。若要審他人,須大理寺重新奏請皇上下詔,再行審理。”


    “若大理寺不提奏請,便不審了麽!”夏侯瀲追問。


    “不,”戴聖言神色肅穆,“大理寺一日不提奏請,老夫一日不離京。昔日老夫如何彈劾魏德,今日老夫便如何彈劾有罪諸臣。所以沈廠臣,老夫也必須要審!”


    戴聖言此話一出,滿座惶然,所有人臉色慘白,麵麵相覷,說不出話來。連大理寺卿都白著一張臉,問戴聖言道:“先生要以一人之軀對抗整個朝廷麽?”


    戴聖言淡然笑道:“我老了。將死之人,此身何足惜!”


    滿堂寂靜,鴉雀無聲。


    沒人料到請來戴聖言審訊沈玦竟會把自己也搭進去。滿座臣工呆呆望著枯槁的老人,他肅然坐於堂上,像一棵桀驁不馴的老鬆,傲立天地,無所畏懼。


    夏侯瀲死死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花紋磚,拳頭收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沒有辦法了麽?真的要審了麽?這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寂靜之中,身後傳來沈玦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阿瀲,退下吧。”


    退下?他怎麽能退?


    夏侯瀲驀然直起身來,望向堂上的戴聖言,道:“戴大人!”


    “閉嘴!”沈玦一聲厲喝,“給我退下!”


    夏侯瀲苦笑了一聲,道:“少爺,有些事情,遲早是要麵對的,不是麽?”


    沈玦一怔,用力閉了閉眼,不再說話。


    夏侯瀲繼續道:“戴大人,您方才有句話說錯了。第二十四條,並非與我家督主毫無幹係。”


    戴聖言微微皺眉,道:“這是何意?”


    底下有人低聲道:“這人瘋了麽?謝氏慘案,與沈玦有何幹連?十二年前,沈玦才十二歲吧!”


    “是啊,那時候他剛入宮,魏德還不認識他吧!”有人回道,“這小子到底是幫人的還是害人的?”


    “十二歲”三字自紛紛絮語之中突圍,紮入戴聖言的耳裏,他心中一驚,惶然問道:“什麽?沈玦那時是何年紀?”


    “大人,”夏侯瀲的聲音緩慢又清晰,“督主,就是謝家三子,謝驚瀾。”


    仿佛頭頂落下一個驚雷,戴聖言渾身大震,緩緩望向夏侯瀲身邊站著的沈玦。


    颯遝秋風之中,青年立於堂下,腰係鸞帶,肩繡騰蟒,周身皆是鮮豔的錦繡,卻掩不住眉間霜雪,眸底哀涼。是了,天底下哪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記憶裏那個倔強的孤弱少年與青年重合,原來他那個天資聰穎的小徒弟沒有死,他從死地裏逃了出來,成了大岐權勢滔天的司禮監掌印,東廠提督——沈玦。


    他顫抖著撐起身子站起來,咻咻地喘氣:“你……你……”


    滿堂皆驚,片刻之後,紛紛嘩然。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所有人都張目結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玦看著老人從堂上一步一步挪下來,走到他的跟前,他看見老人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像一道道溝壑,網巾底下掖著白發,幾根銀絲垂下來,在天光下幾乎透明。老人站在他的麵前,一寸寸端詳他的臉,仿佛要從中找到過去的影子。那蒼涼的目光仿佛無形的箭矢,直直刺入他的心窩。


    他躲了這麽多年,終於還是沒能逃掉。他覺得他是一隻入了幽冥地府的鬼魂,怕光也怕人,可終有一天他還是要返回人間,在天光和故人的注視之中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這一刻終於來了,仿佛命中注定。


    沈玦垂下眼眸,嗓音啞得仿佛揉了數不清的沙,“沒有什麽謝驚瀾,戴大人,你的弟子已經死了,我是沈玦,是您要審的罪臣。”


    “少爺!”夏侯瀲大喊。


    戴聖言低下頭,看向地上跪著的夏侯瀲,顫聲道:“你呢,你是誰?”


    “夏侯瀲,先生,我是夏侯瀲!”他轉過身,在戴聖言腳邊叩拜,“十二年前,魏德收買伽藍刺客,滅謝氏滿門。督主死裏逃生,孤身一人,舉目無親,從南京一路北上,差點餓死街頭。昔年魏德當權,隻手遮天,即便是您,當世大儒,門生無數,力陳二十四條,叩天闕,擊天鼓,尚且不能要他性命!這滔天血債,除了認賊作父,如何索償?”


    戴聖言渾身顫抖,老淚縱橫,雙手扶上沈玦的手臂,恨聲道:“為何不來尋我!至少,我可以給你一處安身之地啊驚瀾!”


    “伽藍刺客虎視眈眈,督主投靠您,便是為您招來殺身之禍!先生,您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如何能抵擋刺客千裏追殺!”夏侯瀲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先生,前進是死,後退是死,唯有墮入深淵,方得活路。若是您,您要怎麽選!夏侯瀲鬥膽,問一句先生,茫茫世間,安有純善無邪,安有極正無惡!?不為善,不為正,便活該去死麽!”


    舉座皆默。


    沒有人會想到,陰狠狡詐的東廠提督竟出身清流世家。更沒有人想到,他的身上竟背負著如此血海深仇。座中諸臣,有不少曾與謝秉風同朝為官,一同吃過席麵,一同狎過優伶,酒足飯飽,也曾互稱一句世兄老弟。若論資排輩,沈玦當喚他們一聲世叔。


    寂靜之中,沈玦撩袍緩緩跪了下來,解開頜下組纓,摘下描金烏紗曲腳帽放在地上,深深磕了下去。他什麽話兒也沒說,隻靜靜跪著,手肘間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龐,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表情。隻是沒來由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他肩上鐵一般的沉重的悲哀,像霜華落了滿頭滿身,枯冷哀憐。


    戴聖言大慟不已,垂下眼睫,落下淚來,“我自問平生未曾犯過什麽大錯,卻唯獨愧對一人。我曾許他方寸安寧,答應護他安穩,卻依舊讓他獨自麵對滅門慘禍。一步錯,步步錯,流落街頭,入宮為宦,認賊作父……他誤入歧途,豈非我之過錯!?我又有何資格審他?”


    戴聖言低頭看著兩個青年的脊背,他們深深伏在塵埃裏,一動不動。戴聖言苦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幾步,扶著翹頭案的案沿,仿佛一瞬之間蒼老了數十歲。他原本就已經夠老了,可現在大家忽然覺得他不僅老,而且快要死了,那瘦弱的脊背深深佝僂著,而且越佝越下,最後順著案腿滑了下去。


    “戴大人!”大家驚呼。


    錦衣衛衝上去抱住老人,方才在外麵為徐若愚準備的太醫趨步進來,為老人診脈。午門前霎時間亂了,沈玦想要上前看看戴聖言,可是人群阻隔了他和那個垂死的老人,重重人群如同他這些年走出的山山水水,終於讓他和老人天各一方,再難靠近。


    錦衣衛把戴聖言送上馬車,送回戴聖言在京城賃下的小宅。那是一條清冷的胡同,單門獨戶,門扉上貼著褪了顏色的福紙,兩邊的楹柱上還有兩張破爛的春聯。院裏院外站滿了跟過來的官員,都在等在裏頭診治的太醫的消息。


    沈玦站在廊中,默默等著。沒人過來和他說話,他的四周自動清出一片空地,所有人離他遠遠的,假裝看不到他。其實他們沒什麽兩樣,可是好像隻要不和沈玦站在一起,自己就還是清流君子,依舊昂首挺胸,可以立於天光之下。


    “少爺……”他的身後,夏侯瀲低聲喚道。


    他沒有應,他覺得很累,累到說不出話。他其實有點渴,腿也有點痛,可是他不想管,就這麽站著,仿佛身體受了虐待心裏就可以好受一點。


    太醫出來了,帶來了好消息,說先生沒事兒,隻是累了,需要靜養。人漸漸散了,院子很快蕭索下來,隻有沈玦和夏侯瀲還留在廊廡下麵,身子隱在陰影裏,像兩隻默不作聲的野鬼。


    空地裏有一個葡萄架子,葡萄藤枯了,剩下零星幾束枯幹的蔓條纏在窩棚上麵。靠牆放了許多花盆,都是野花,說不出名字,高高矮矮放了一溜。有的還開著有的已經枯了,在黯淡的天光底下顯得蔫蔫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裏間出來一個童子,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年紀,看見廊廡底下的沈玦和夏侯瀲,略怔了一怔,問道:“你們還沒走啊?”


    他不知道沈玦的身份,目不轉睛地看了沈玦幾眼,忽然睜大眼睛道:“這位公子,你看起來有點兒眼熟。”


    沈玦抬起眼來看他。


    小童子又進了屋,再出來的時候拿了一幅畫兒出來。沈玦拿過來看,紙已經發黃了,上麵用細筆畫了一個少年,清秀的眉目,一身粗布棉衣,正在燈下看書。


    是謝驚瀾。


    “看,像不像你?”童子把畫收回來,“你別告訴先生我偷偷拿來給你看。這是用來拜祭驚瀾師哥的像,先生上哪兒都揣著,可寶貝了。”


    沈玦喉頭發澀,問道:“先生可好些了?”


    “好些是好些了,可還躺著呢。”童子撓撓頭,歎道,“先生身子一直不太好,不是頭一回暈了。都怪那些人,非把先生從老家喊過來!先生恁大年紀,一路上舟車勞頓,哪裏受得住!”


    “我可以進去看看先生嗎?”沈玦低聲問他。


    “可先生還在睡呢……”童子盯著沈玦看了半晌,忽然明白了什麽,吃了一驚,什麽也沒說,轉身跑回了屋子,過了一會兒才出來,站在門邊遙遙對沈玦和夏侯瀲喊道,“先生叫你們進去!”


    沈玦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走過去,跨進門檻。夏侯瀲沉默著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這裏是堂屋,兩邊開著門,通往廂房。屋子裏空空蕩蕩,除了桌椅什麽都沒,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正麵的板壁上釘了一個鉤子,底下的黃木桌上擱了一方香爐,一盤瓜果。方才的謝驚瀾畫像,大約便是從那上麵取下來的。


    戴聖言已經穿戴好了,坐在上首。


    沈玦和夏侯瀲跪下來,叩首在地。


    “好了,人都走了,現下隻有我們師徒三人。”戴聖言徐徐歎了一口氣,緩聲道,“小瀲,一會兒你不要說話。”


    夏侯瀲緊了緊雙拳,低聲道:“是。”


    “謝驚瀾!”戴聖言驀然一喝,字字含厲,“你口口聲聲說謝驚瀾已死,那如今跪在此地的又是何人?難道改個名姓,你就不是你麽!”


    沈玦渾身一震,閉上雙眼。


    “我且問你,”戴聖言厲聲道,“乾元二十九年,魏德構陷禮部尚書薑達薑大人,流放二千裏,路上被匪徒斬斷手腳,不治而亡。彼時你已是東廠提督,可是魏德命你派東廠所為?”


    沈玦咬牙道:“是!”


    “乾元三十年,給事中周存周大人遭讒入獄,琵琶骨俱穿,出獄之時,已不成人形。是不是你經的手!?”


    “是!”


    “同年六月,魏德為泄私憤,矯旨殺先帝忠奴王全於南苑,是不是你所為?”


    “是!”


    “以上諸人,魏德下令殺人之時,你可曾為他們求過一句情?說過一句話?”


    沈玦指尖在地上壓得青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答道:“不曾!”


    戴聖言注視著地上的沈玦,緩緩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日我行於門頭溝,魏德糾集匪徒欲打我,忽然有一群江湖義士出手相救,我問其姓名,卻皆緘口不言,潛行而去。他們,可是你派來的人?”


    屋子裏一片寂靜,門外童子呆呆地看著屋裏的三個人。靜謐之中,他聽見地上那個青年輕聲道:


    “是。”


    戴聖言閉上眼,一滴濁淚從耷拉的眼皮下流下來,反射著清冷的光,逼人的亮。


    他長歎一聲,道:“昔年在望青閣,我收你為徒之時,曾告訴你,世道多艱,心貴存善,便是看你身世孤苦,又遭人踐踏,擔心你誤入歧途,一去不返。你父親糊塗,嫡母跋扈,你在謝府舉步維艱,我憐你孤弱,想將你帶走,可惜終未成行。造化弄人,我當日曾言,你心誌堅忍,心腸太硬,不為大善,必為大奸,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他低下頭,望著地上的沈玦,沉聲道,“謝驚瀾,方才在午門前,都是小瀲幫你說。現在,我要聽你自己說,你為何要這麽做?”


    “為了握住我自己的命!”沈玦字字句句仿佛刻入骨髓,“蕭夫人,不過是一個官宦人家的主母,卻可以任意打殺我的下人,將我逼入死角。魏德,不過是帝王家奴,卻可以滅謝府滿門,沒有人可以和他抗衡!先生,仁義救不了我,忠孝護不住我,唯有挾刀在手,唯有大權在握,才可以報仇,才可以握住我自己的命!”


    “小瀲,你也這麽想麽?”戴聖言問道。


    “是,”夏侯瀲道,“我也這麽想。”


    “所以你助紂為虐,跟著驚瀾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我知你忠心護主,可你這是愚忠啊!”戴聖言沉沉歎道,“孩子們啊,你們說你們要握住自己的命,可你們當真握住了嗎?結交你們從前所厭棄的,躬行你們從前所不恥的,這就是你們握住的命麽?驚瀾,倘若這就是你要的命,那老夫倒希望你不如在十二年前就死在那場滅門之禍裏,從未逃出來過!”


    沈玦的心像被狠狠敲了一下,劇烈地疼痛。


    他沒有說話,外麵的風穿堂吹進來,吹得他冷,心頭像臥了一團冰雪,從裏到外都是涼的。他沒有話要說,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是他自己選的命,所有苛責,所有報應,都要他自己承擔。


    戴聖言慢吞吞地站起來,艱難地挪著步子到沈玦跟前,忽然撲通一聲,竟跪了下去。瘦骨伶仃的影子罩在沈玦身前,他驚愕地抬起頭,看見老人蒼涼的目光。


    沈玦驚道:“先生!”


    夏侯瀲也抬起頭,目露驚訝。


    “我的幾句教訓不是煌煌天語,不是金科玉律,什麽也改變不了。小瀲之前問我,這世間有沒有純善,有沒有極正,我回答不了,回答不了啊!你這個孩子,命這樣苦,你走上這條路,我又豈能怪你!”戴聖言扶上沈玦的肩頭,青年瘦削的肩膀在他掌下微微顫抖,他落淚道,“可是你若不死,我對不起枉死在你和魏德手上的無辜之人啊!”戴聖言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如今,唯有一法!戴某厚顏,懇請廠公答應戴某一件事!”


    沈玦澀聲道:“先生請講。”


    戴聖言深深吸了一口氣,枯瘦的臉頰肅穆森然,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隻要廠公在位一日,便盡你所能,輔佐幼主,肅清朝綱,還大岐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千難莫阻,萬死以赴!”


    他字字咬牙,字字入骨,那一刻,仿佛整個天地之間,隻剩下他蒼老的聲音在一圈圈回蕩。沈玦艱難地抬起眼睛看著他,他的臉龐冷肅得像崖上青鬆老石。


    沈玦扶著戴聖言的手臂,垂下眼眸,慘然一笑,道:“好。”


    “你可知你身為中宮內監,帝王家奴,不與聖上同心,而與諸臣同德,會有何後果?”


    “我知道。”


    “你可知若有朝一日,皇上厭倦你的勸諫,再有奸宦從中作梗,你蒙主厭棄,為主驅逐,你會如何?”


    “我知道。”


    “你可知道無論你做何努力,或許終你一生都擺脫不了奸宦權監之名,為百姓所唾,天下共棄?”


    “我知道。”


    夏侯瀲聽著沈玦清冷的聲音,忽然覺得很難過,可他沒有法子,誰都沒有。


    “好,好。”戴聖言哀戚地笑了笑,伸出手掌,道:“三擊掌為誓。”


    沈玦抿著唇,擊上戴聖言枯槁的手掌。一下一下,清脆的掌聲在窄小的屋子裏回響,每一聲都堅決而果斷,遙遙傳出去,一直傳到他生命的盡頭。


    三下擊完了,戴聖言看著眼前兩個青年,露出悲傷的笑容。深深的疲憊從身體的最深處襲上來,天光忽然變得明亮又眩目,在那一刻,戴聖言忽然預感到了天命將近。


    他伸出手,撫摸沈玦蒼白的臉頰,這個孩子遭了太多苦,他明白,他一直都明白。所以他藏著私心,他犯了這輩子最大的錯,他本該秉公執法,審他死罪,可他終於被私情裹挾,順從了他的私心。


    他怎麽能送他去死?這孩子有這樣倔強的眼睛啊!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即使埋身在塵泥裏,也要拚了命抬起頭。他的心如此高傲,旁人可以踐踏他的身軀,卻踐踏不了他高傲的心。戴聖言眼裏流下淚來,撐著沈玦的手臂站起身子,把他往門外推:“去吧,去吧孩子,去做你該做的事。”


    沈玦和夏侯瀲再次磕頭,出了小院。回頭望去,老人立在深深庭院之中,慢慢變成一個黑不溜秋的影子。


    沈玦轉回頭,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往馬車那走。夏侯瀲默默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條窄窄的胡同長得沒有盡頭,一直綿延,到無窮無絕,而沈玦獨自走在那裏,形單影隻。夏侯瀲很想趕上去,說少爺你不要一個人走啊,有我陪著你。


    “夏侯,”原本侯在門外的司徒謹忽然走過來,低聲道,“宗人府那邊說太後穢亂宮幃,按例當賜鴆酒,前來向督主報備一聲。督主這個模樣…現在方便說麽?”


    夏侯瀲停了步子,卻仍然望著沈玦。


    他攢起眉,眉宇之間忽然就冷峻了起來,“不必說,直接賜吧。”


    司徒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還有太後的貼身大宮女朱夏,當如何處置?”


    夏侯瀲想起那個女人,在廣靈寺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觀音殿前落眼淚,大概是在為沈玦難過吧。


    “她在哪?”夏侯瀲問。


    “宗人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督主有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楊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楊溯並收藏督主有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