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


    置於陛下眼前的,是從未見過的食物。


    雖說小王後總能給他驚喜,可是這一大盆暗紅色,閃動著油潤光澤的蝦類星獸幼崽,實在超出了過往資料的認知。他淺淺呼吸,試圖從氣味上尋找更多線索,刺激性的氣味一下子鑽進鼻腔,嗆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也皺起眉,別開了臉。


    好嗆人的氣味。


    奇怪地,不感到討厭,反倒引起了好戰的陛下的好奇心。


    察覺到陛下的異樣,雲澈希興致勃勃的問:“陛下,這看著是不是很嚇人?”


    營養液的口味溫和,星獸生食也大多是腥味為主,這種以辣椒和多種香料混合炒製出來的湯汁氣味,奧冠人應該幾乎沒有接觸過。


    對於沒吃過小龍蝦的人來說,也許挺驚悚的。


    雖說原材料取之大自然,可也是無法自然生產的東西,是華夏老祖宗代代流傳下來,次次改良後的東方秘寶。


    “嚇人?”


    陛下很意外他這個說法,也誤會了王後的意思:“不用害怕已經死掉的星獸。”


    其實活著的星獸也不用怕。


    隻不過保持畏懼心有利於嬌弱的王後遠離危險,陛下便明智地將後半句話咽掉。


    在宇宙通用語中,嚇人的語義就是字麵上的害怕。


    “唔……算了,陛下,我教你怎麽吃,這個也不能連殼吃掉。”


    雲澈希拿起一隻個頭特別大的小龍蝦。


    在他白皙膚色的襯托下,小龍蝦格外地紅,紅豔豔的蝦殼和湯汁在他指間翻騰是一種視


    覺享受。陛下不說,視線一瞬也沒離開過雲澈希的手。


    雲澈希剝得很熟練,將頭扯掉,吸一口頭部的湯汁。


    他解說:“這個黃色的部份是蝦黃,是小龍蝦的肝髒,吃著挺香的。”


    一邊說著,一邊翻過來給陛下看。


    果然,在蝦殼的掩藏下,小龍蝦的頭部盈滿鮮甜肥美的蝦黃,黃澄澄的膏體仍冒著白霧霧的熱氣。不知是否出自星獸的關係,蝦黃量比雲澈希上輩子吃過的任何一頓小龍蝦都高。


    在默語森林的河流,也沒有重金屬的顧慮。


    蝦殼看著碩大,裏邊的白嫩蝦肉卻很小巧,勉強能算作一口的量。


    蝦類星獸的熱量很低,壓根兒不在奧冠人的食譜裏。


    何況是費了大勁去尋找才那麽一丁點肉的幼崽。


    “剝好蝦後,要在湯汁裏過一遍,吃到的才算完完整整的小龍蝦,”雲澈希捏著紅白蝦肉在香辣湯汁裏蘸了蘸,遞到陛下嘴邊:“喏,湯汁我煮得很辛苦的。”


    靠得近,香氣更濃烈了。


    陛下張嘴叼住。


    飽滿緊實的蝦肉一嚼,裏麵雖然沒有肉汁,卻有完全不輸給肉汁的天然鮮甜。如同小王後所說,染上湯汁的蝦肉味道變得豐厚起來,白嫩蝦肉染上些許湯汁變得油光閃耀,更令人食指大動。


    明明隔著一層蝦殼熬煮,湯汁的味道卻優秀地與蝦肉融為一體,燜進了蝦肉肌理之中一般,一邊大啖蝦肉的鮮甜,一邊被香辣湯汁占領味蕾。


    小龍蝦湯汁的辣並非鋒銳的,會讓舌頭疼痛的辣,而是醇厚溫潤帶回甜,鹹香不絕。


    薑蔥蒜辣椒幹辣椒。


    草果八角香葉花椒桂皮。


    郫縣豆瓣醬。


    每一種細微的香料,出自神秘東方千萬次的改良調整,經過炒製爆香後,糅合成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的絕頂美味。


    小龍蝦,畢竟不是什麽高貴食材。


    要真是素著吃也特別美味,就不會開發出那麽多的重香料來搭配它了,湯汁和蝦肉是互相成就的,有時吮得痛快,甚至會感歎吃小龍蝦不是吃蝦,是吃它的汁。


    學著雲澈希的樣子,陛下拿起被扯脫的蝦頭,舌尖一卷。


    溫熱粘稠的蝦黃沾上湯汁後,閃動著油潤的金光,比黃金更金燦燦,是陛下喜歡的顏色,彷佛天地間的美味匯聚於此,在舌麵口腔間綻開濃鬱美味……


    雲澈希仔細地觀察陛下的表情變化,發現他的瞳仁稍稍放大後,便知道陛下中意這個。


    雲澈希捧臉:“喜歡就多吃點,我做了很多。”


    陛下皺眉:“不要太勞累。”


    “沒有的事,粥粉麵飯他們幫著做的,我隻要指揮就好了,一次性做多點,以後能當宵夜吃,”雲澈希阻止他給自己剝蝦的動作:“這個要自己剝著吃才爽!剝蝦吮殼也是吃小龍蝦的享受環節之一,不然就那點肉,哪夠吃。”


    “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叫人去改良這個品種,讓它擁有更多肉。”


    陛下溫聲說。


    在他眼中,為了王後改變一個物種隻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隻要能換雲澈希一個笑顏,便已值回票價。


    “不用啦,喜歡肉多的我就吃真正的龍蝦了。其實這種在默語森林的小龍蝦長大了也很大隻,蝦肉也多,隻是不方便炒製,也很難入味,湯汁流於表麵,反而不美。”


    雲澈希失笑。


    陛下:“有需求就和我說。”


    被陛下的認真盯得有點臉熱,雲澈希訕訕低下頭吃蝦,沒一會臉皮又厚回來,與陛下大談今日在河邊發生的趣事。陛下確是十分中意這道菜,纖長手指飛快翻動,剝蝦動作一氣嗬成,片刻過後,麵前的蝦殼已堆成小山高。


    雲澈希也吃得開心,他許久沒吃過小龍蝦了。


    除去穿越的因素,小龍蝦售價並不便宜,雖說不到吃不起的程度,


    “停一下,我剝給你吃。”


    陛下叫停。


    “沒關係……”


    “不是沒關係,”陛下捉住他的手,視線低垂,落在因為剝了太多龍蝦而發紅的指尖上:“剝得太多了,你的手指會疼。”


    因為沾染了湯汁,指腹上的肉色不明顯,更別說是那一丁點發紅了。


    雖然有點刺痛,但吃小龍蝦早就習慣了這個,雲澈希並未放在心上,沒想到被陛下發現了,他訕訕地辯解了兩句,在陛下嚴肅的注視下告饒:“好吧好吧,我錯了,那就麻煩陛下了。”


    陛下深瑣的眉間放鬆,手上的動作更快,蝦肉喂到雲澈希嘴邊,小龍蝦頭部的蝦黃也送到嘴邊剛剛好的位置,溫柔細致得像在照顧小寶寶。


    雲澈希紅著臉接受了一會,發現……


    還挺爽!


    張嘴就能吃到,把閑著的雙手清潔幹淨,翹起雙腿拿過光板開始看直播,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也不用操心。


    要服務小王後,動作不能是單純的快,陛下觀察了他平均嘴嚼速度和習慣,判斷出多久喂一隻蝦肉到嘴邊是最讓他感到舒適的,喂食的角度也很講究,如同在攻城掠地中選擇突破口……


    在軍事天才的精心照料下,雲澈希盡情吃喝,愣是生生吃小龍蝦吃飽了。


    “吃夠了?”


    見雲澈希叫停,陛下才停下高速剝蝦的動作。


    “好飽,”


    雲澈希宛若一隻饜足的海豹,快樂地拍肚皮:“吃爽了!”


    剩下的小龍蝦,便由陛下包圓,一隻也沒剩下。


    要不是雲澈希警告過,可能連一片蝦殼也不會見到。陛下個人認為,浸染了香辣湯汁的蝦殼就像是薯片一樣香脆美味,可惜小王後不讓吃。


    隻能聽他的。


    不經節製的後果,就是肚子撐得厲害。


    雲澈希飽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動,賴在椅上當廢人,任由陛下幫自己擦幹淨嘴巴。


    片刻過後,他後知後覺地問:


    “陛下,你會不會太縱容我了?”


    養祖宗也沒有這麽千依百順的。


    陛下:“不會。”


    雲澈希若有所思:“我現在這個待遇,一般來說隻有一個情況會有。”


    “嗯?”陛下將他打橫抱起,放到床上換個地上躺,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陛下從抽屜裏拿出一款醫用軟膏,在雲澈希發紅的指腹上輕輕塗抹開來:“你說。”


    “就是臨終病房裏,宗族裏很有威信人望的百齡老人,在去世之前被小輩們伺候。”


    ……


    陛下平靜地看住他:“你說的事情,不會發生。”


    “呃,其實我是在占你便宜,暗示你是小輩。”雲澈希努力解梗,卻被陛下的手蓋住了臉,視野陷入一片漆黑中,呼息間還能嗅到小龍蝦湯汁的香味。


    “你在去世前,我會親自照顧你。”


    陛下的語調平和地說著對他而言無異於切割心髒般的話:“不需要小輩。”


    “是哦。”


    雲澈希倏地警覺:“你會和我一樣變老嗎?奧冠人的壽命遠比藍星人長,會不會等我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你還是精神小夥?”


    “理論上來說,是。不過你隻是想保持年輕外貌的話,有很多種方法。”


    惟獨壽命無法更改。


    小王後的壽命譬如朝露,這一點,陛下很早就明白。


    雲澈希試圖活躍氣氛:“快移開手,幹嗎遮著我眼睛?”


    當手掌移開時,光漏進來,又瞬即消失。


    取而代之的遮蓋物,是陛下的臉。


    陛下低下頭,吻住了雲澈希。


    清淺溫柔,不帶有其他意味的吻。


    像是小孩子非常珍惜地舔食惟一的糖果,嚐到一點點甜已經足夠,剛拆開糖紙就開始因為幻想吃完而失落。


    “如果你想擁有後代的話,我可以現在就開始努力。”


    陛下鑽進被窩,轉移話題,衝淡傷感的氣氛。


    隻露出個腦袋的小王後眨眨眼:“你騙人,摯友和我說過,男性沒有受孕功能,隻要陛下願意就可以擁有後代,該煩惱的是醫療組的醫生們,跟陛下努不努力沒關係。”


    ……


    陛下萬萬沒料到,楚還能在這種時刻,以間接方式壞他好事。


    忽悠不了小王後,陛下歎著氣將他擁入懷中。


    片刻,卻聽見雲澈希在被窩裏響起小小聲的提議:“如果陛下想要繼承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小小隻的奶豹,肯定很萌!


    自從陛下變回來之後,雲澈希就再也沒擼到過小奶豹。雖說可以將整個人埋進去的大豹是完美抱枕,可是奶裏奶氣的豹崽子也是無法割舍的可愛,那為什麽不全都要呢?


    想到可以擁有一隻可可愛愛的奶豹,王後心情蕩漾。


    “隻要你想。”


    陛下低眸,正因王後愛他愛得想與他擁有後代而竊喜。


    =正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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