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麽?”


    陛下昂起頭來,瞪向笑得特別的開心的王妃。


    他鬱悶極了。


    滿心期待的回來,結果事與願違,王妃在房間悠然自得,身上有青草的氣味,應該是出過門了。看來即使他不在,他也過得很好——或者說,不用整日照顧病人,他過得更好了?這個猜測讓陛下心情跌至穀底。


    冷金眼瞳影影綽綽,在采光良好的房間裏立成一條極狹的豎線。


    雲澈希低下頭,撞進少年眼裏。


    沾染凶殘氣息的雙眼,衝淡了小圓臉的可愛感,雲澈希心中微栗,可是隨即想起陛下為他做過的許多事,日積月累的細心體貼堆積成寵妃在皇帝麵前使橫的底氣:“陛下太可愛了,我忍不住笑。”


    “你嘲笑我?”


    小陛下不悅地攏起眉,氣息又冷了三分。


    越強的人越純粹,王族生而追求最強,長期與世隔絕的訓練,使得王族在共情表現上均有明顯的退化表現,這與全宇宙高度文明生物的發展背道而馳——衣食足後知榮辱,文明發展越好,道德感越強,想要照顧弱者,對弱勢社群有同情心,哪怕因利益而生的人性之惡依然存在,人們也越來越有同情心。


    心慈不夠殺伐決斷,手軟影響攻速。


    無數生物在陛下手裏化為星塵,光是與他對視,雲澈希的本能就在提醒他危險,應該低頭後退。頃刻,他將頭埋得更低,與陛下對視得幾乎額頭相貼,更加凶巴巴地撅回去:“陛下又在亂想象沒有的事,我真心覺得陛下超級可愛。”


    王妃相信坦誠和率真可以穿透疑慮。


    畢竟一隻手無搏雞之力的b級生物,也隻有話語擁有同等力度了。


    小陛下:“……”


    王妃靠得這樣近,他能看見他澄澈動人的湛藍眼眸底下的晶體結構,能聞到他身上柔軟的氣味,能聽到心跳脈動的每一下,嬌弱得時常令他懷疑王妃每多活一秒都是生物學上的奇跡——陛下的疑慮過分了,其實雲澈希在藍星人之中,已算是中上體質,覺醒星元力後更是家族驕傲。


    隻不過當麵對宇宙最強時,就像百萬富翁麵對比爾蓋茨。


    “陛下不信任我嗎?”


    見他遲疑,雲澈希追問,直接將額頭貼了上去。


    一個擁抱永遠比話語更有說服力,能抱抱就不多廢話,肢體接觸帶來的安心感是花言巧語無法比擬的,隻不過狡詐的藍星人選擇雙管齊下:“要是陛下討厭我笑的話,我就不在你麵前笑了。”


    “不行!”


    深色瞳仁陡然收緊更緊,豹尾炸毛。


    毫無預警地,陛下突然撲倒了雲澈希。


    “不能不對我笑,”


    雲澈希的背下是柔軟大床,倒是沒摔疼,陛下按住他肩膀的手也有控製住力氣,保持在不會砸斷他肩骨的程度上。陛下的精神力躁動不安地數次震蕩,震幅足以令b級生物暈厥過去,除了由他護在身下的這隻。


    陛下的話隻說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才顯露出他險惡的獨占欲——我不喜歡你對別人笑。


    即便已經極力控製過,麵對突如其來的撲倒,王妃依然皺了皺眉。


    就這輕皺的眉,讓陛下的一身凶戾頃刻如同被刺破的氣球。


    “我弄疼你了?”


    豎瞳嚇成圓滾滾的眼瞳,陛下低下頭來撥開王妃的衣領,纖秀肩頭果然被捏紅了。陛下心裏咯當一聲,翻起大片悔意,雲澈希順著他的視線低頭去看,大感詫異——


    他沒覺得疼啊?


    怎麽就紅了?


    想到之前稍微磕著碰著就青紫發紅,雲澈希隻能歸咎於原主的體質那啥小說一樣,十足一個瓷人兒。


    “沒事,”雲澈希擺擺手:“我皮糙肉厚,一點都不疼。陛下怎麽突然撲倒我?還保持著做小豹子時的習慣嗎?”


    豹子形態時獸性更重,動輒喜歡往王妃懷裏撲。


    當時雲澈希不僅不惱,還挺高興,誰不喜歡被豹頭衝鋒呢!可是換成一位英俊得過分的少年時,他不禁有些怪異感,倒也不是討厭,隻是……別扭。


    始終是人形,時刻提醒著雲澈希,撲倒自己的人裏麵是成年男人的靈魂。


    “不可能不疼。”


    銀發少年慍怒地緊盯著發紅肌膚,沒感覺也被盯得發燙了,雲澈希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更坐實了他被弄疼的猜測。


    陛下心中懊悔——


    為了讓他不內疚,王妃連“皮糙肉厚”這種謊話都說得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的皮膚有多細嫩嗎?就是用他帶倒刺的舌舐過,也會如同奶皮般被程刮下一層來:“我叫醫療組過來。”


    “……不,陛下你冷靜。”


    雲澈希趕緊按住躁動的小陛下。


    上次被陛下爪子撓破了點皮,醫生對他說的那句“來晚點傷口就要愈合了”記憶猶深,這下連皮膚捏紅一點就傳禦醫,妲己都沒這麽作:“真的不用叫醫生,我不疼,你先答應我的問題啊,怎麽突然撲倒我?”


    陛下抿緊唇不發一言,片刻才像被巨大悔意撬開了嘴:“……對不起。弄疼你了,對不起。”


    想給王妃舔舔傷口。


    可是這個身體也做不到,陛下低下頭顱,用翹挺鼻尖輕輕磨蹭發紅傷處,如同奶豹時期用豹頭拱人撒嬌。


    雲澈希愣住。


    一個野性難馴的桀傲少年,向他低下頭顱,親昵又溫柔,小心翼翼的動作如同對待珍寶。雲澈希忽然想起烤肉大會的夜晚,頭頂是戰艦與機甲爆炸的轟嗚作響,眼前是小豹子幽深的眼——


    雲澈希心髒漏跳了一拍。


    這種感覺,也能用好兄弟來形容嗎?


    “我真沒事,陛下別自責了。”


    見陛下內疚得快自閉,雲澈希趕緊強調自己根本不痛。


    陛下神色微冷:“你不要為了安慰我,就忽略自己的疼痛。”


    “……”


    雲澈希深吸一口氣。


    這心情,怎麽說呢,就像是一個奔三的男明星,在微博搜索自己名字時發現小粉絲們嗷嗷大哭“嗚嗚嗚怎麽沒人替寶寶拎行李”、“經紀人幹什麽吃的讓寶寶一個人出國”、“天啊寶寶真的好獨立”……很微妙,但完全出自熱烈無私的愛和憐惜。


    王妃試圖講道理:“陛下,你肩膀被捏一下會痛得受不了嗎?”


    宇宙最強:“奧冠人的體魄和神經強度是全宇宙前三,王族超出幾個等級,我被子彈擊中,彈頭卡在肌肉組織中也不會覺得痛。你能做到嗎?能做的話,才有和我比較的意義。”


    ……對不起,做不到。


    雲澈希生無可戀地擰開頭。


    下一秒,剛才還牛逼哄哄得空手要接子彈的少年低聲說:“做不到也無所謂,我會幫你擋子彈。”一縷縷銀發散落下來,發梢撩得雲澈希臉頰有點癢。


    在近距離下,雲澈希才深刻感受到人形陛下的俊美。


    深眼窩裏嵌著的金瞳透著乖戾的妖異感,提醒雲澈希這是隻危險的掠食者。說話時,能看到尖尖的小虎牙,奶凶奶凶的。


    若是見到成年後陛下冷漠的輪廓,才會明白如今的超凶小圓臉有多麽可貴。


    “呃,不是,陛下,你的思維太跳脫了,一開始我們隻是在說笑的問題,”理智的藍星人從陛下的美色中清醒過來,試圖將話題拐回正道:“不對,是你今日提早回來午休,發生了什麽事嗎?你身體感到不適,需要休養?”


    雲澈希抬手,輕撫陛下的臉。


    “不是,”


    小陛下將唇抿成一道薄線片刻,終於說出實話:“我想見見你。”


    不知為何,對雲澈希說實話,有時格外困難。


    陛下不是一個嘴巴善良的人,當然他能動手就不多比比,但如果敵人夠資格和他過上兩招,又犯賤地想與他對話的話,便會遭到直白又無情的踐踏。能走到他麵前的敵人沒有一個低於s級以下,對他們不會有絲毫的顧慮。


    而王妃隻是區區一隻b級生物。


    一小隻。


    對他說的真心話,竟久久停留在喉間,久得無法否認其中怯懦猶豫的意味。


    危機感從陛下心中竄起——


    王族向來以最鋒利之刃為目標培養著,不容半點遲疑,王的弱點隻能是奧冠星。為這點小事猶豫不決,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況。這是族訓樂於見到的嗎?一個捧在心尖尖上,踩得他心髒發軟的存在?


    陛下皺起眉,少年臉龐上的金眸越發幽深,彷佛發著顫的劍尖。


    也許他該換一個。


    要殺了雲澈希嗎?還是將他送回藍星?這個時代已經不講究貞操觀,以口口經驗豐富為榮的宇宙種族也不少,雲澈希出自富裕的貴族家庭,即使被送回藍鷹帝也會過得很好,會遇上喜歡的人,和他結成伴侶……


    這個可能性僅僅隻在腦海中閃礫了一下,金眸的瞳孔便瞬間緊縮,暴虐氣場幾乎壓抑不住向身前人洶湧襲去。


    忍住,要忍住。


    陛下忍得眼睛發紅,瞳仁緊縮成一條直線,靜默無聲地發著狠。


    “那你直說就好了嘛,”


    由一根馬須懸掛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額前,對此一無所覺的王妃笑著說:“我也想見你呀。”


    輕柔坦然的語氣,是陛下聽到過最動聽的聲音。


    其實雲澈希並無天籟之音,簡單平凡得隨處可見,隻是較為幹淨輕爽的少年音。隻是他兩句話說完,原本躁動不安得隨時要擇人而噬的小豹子便安定了下來,心情從暴雨多雲轉晴。


    小陛下默不作聲地盯著他片刻,又撲倒了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王妃。


    埋頭在雲澈希肩窩間的陛下輕輕轉著頭顱,細滑銀發如絲綢在纏住頸項,華貴的窒息感襲來,而從後高高昂起的毛絨絨尾巴則勾得他脖子癢。雲澈希被美少年和毛絨絨淹沒,幸福得不知所措的同時,也幾乎要暈過去了。


    “你別纏住我的頸,哥。”


    雲澈希說。


    “能忍耐一會嗎?”陛下問。


    “呃……”


    雲澈希轉了轉頸項,尋到一個可以艱難呼吸的角度:“行吧,看在你可愛的份上,忍耐一會兒。”


    陛下低低地應聲,喉結微動。


    毛絨絨的大尾巴如果不牢牢勾住雲澈希的頸項,便會忍不住的狂搖大尾巴,暴露他因為一句‘想見你’而湧出的狂喜。陛下極力忍耐,像猝不及防地剖開了一個蜂巢,裏邊的蜜糖將要洶湧而出,而他一爪子將其按得牢牢的。


    等待無人之時,才打開來大膽一嚐這荒唐的甜。


    現在,陛下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難搞。


    “陛下,尾巴放鬆點,我快死了。”


    “你好脆弱。”陛下直白地說。


    ……


    氣急敗壞的王妃試圖用雙手掐死陛下。


    一分鍾後,以王妃手好酸為這次謀反刺殺畫下失敗的句號。


    由於威脅程度太低,並未錄入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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