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愣住了。


    緊接著,是襲上心頭的狂喜。


    在他漫長的人生裏,恐怕是第一次如此激動喜悅——


    無法控製自己身體,動彈不得,每日隻能躺在床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嗎?他掙紮著想坐起來,隻要可以活動,能不能變回人形倒是無所謂,人形對奧冠星人來說不是必須的,隻要能上戰場為國效力就行。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讓精神力流經全身,發現絕大部份依然無法動彈。


    能夠隨他心意動起來的,隻有那一小截扇形的觸手,而且連搶奪肉扒時的大動作都做不到,隻能抬起約五厘米便會垂落,力氣也微弱得可笑。


    當戰神用盡力氣,隻驅使著一小節肢體抬起的時候,巨大的絕望如漲潮般侵襲上他的心髒。


    是命運可憐他嗎?


    給了他可以痊愈的希望,又殘忍地奪走。


    活著不能使用力量,有什麽意思?


    被父王打得隻剩一口氣的時候,戰神沒哭,在近身戰中了變種蟲後的劇痛,萬蟲噬心痛不可抑的時候,他忍了下來,一劍劈開蟲後的肥大身軀,為奧冠星的戰爭曆史再添一筆輝煌。他擅長忍耐疼痛,卻不能接受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醜陋的外表,連最基礎的新月弧形斬都做不到。


    ……


    在雲澈希的視角,卻是豬扒被奪走後,果凍顫顫巍巍的抬起小爪爪,一副求食的樣子。


    “我一塊都沒有了!”


    他好氣又好笑。


    果凍爪爪怪可愛的,雲澈希伸手握住一番揉捏,將小爪爪變成各種形狀。


    在原始狀態下,果凍是沒有具體且固定的內髒分布。


    晚上心髒沉底護得牢牢的,中午豔陽天,心髒可能轉至頂端曬曬太陽。


    為了抬起這一點點的觸手,戰神用盡全力,而且將神經逼到觸角尖尖,感覺神經末梢滿布在小爪爪上,為了更好地感受外界,直接與中樞神經連結——


    簡單來說,就是人造超級敏感帶。


    當然,王族的進化方向並不是為了搞黃色。


    它具有深刻的戰略意義,可以根據需要,強化某處的反應,跑得更快,揮劍更有力,或是對氣流敏銳的觸覺……


    總而言之,雲澈希這肆意揉捏,帶來的刺激是毀滅性的。


    足以在一瞬間,取代了戰神滿心的灰敗陰鬱。


    那雙柔軟細嫩得連光劍都沒握過的手,他能感受到少年每一寸手掌皮膚的質感,摧毀他對人體的認知——軍校有刻意練習近身肉搏的課程,每個奧冠星人都是肌肉兄貴,哪怕穿衣顯瘦,交戰時碰觸到的隻會是精悍肌肉,而不是幼嫩得吹彈可破的肌膚。平時雲澈希抱著他睡覺,他以為早就習慣了,刻意忽略他,將神經末梢收起來,就像用手背對著他。


    如今,是神經末梢最密集敏銳的地方。


    嘶……放開我!


    離我遠點!


    被用力觸摸的地方升騰起被電流鞭撻而過的酥麻,他竟然也有無法反抗,任人搓圓捏扁(字麵意義上)的一天。


    戰神羞惱交加,嗦不粗發。


    隻好大腦宕機,暈乎乎的被b級弱雞揉捏在手心。


    何等恥辱,將雲澈希碎屍萬段都不足以洗清他受到的羞辱戲弄。


    他惡狠狠地想著,卻再也沒了剛才絕望得想要放棄生命的念頭了。


    “謔,還會變熱。”


    雲澈希驚異地發現,自己捏著的小爪爪從冰涼變得溫熱起來。


    他不禁腦補了一些糟糕的東西。


    看著像果凍的小爪爪,但果凍看不出四肢,說不定是那什麽……不過這可是剛才用來搶他豬扒的爪爪!正常人都不會用唧唧吃豬扒吧!不過腦補的內容太糟糕,雲澈希還是放開了爪爪,不揉了。


    失去支撐的果凍爪爪垂落下去,蔫蔫的。


    方才抱怨個不停的戰神愣愣地抖了抖小爪爪,慢慢降溫後,失落感侵襲而上。


    不捏了嗎?


    難道他這副身軀就沒有一點吸引力嗎?


    以前在軍校時,男男女女的目光都忍不住往他身上瞟。雖然他們努力克製過了,但以戰神敏銳的精神力依然能清晰察覺到是誰在觀察他,視線不包含惡意,又是王族子民,他便不予計較。這個好戰民族很護短,而異星人敢無故多看一眼,自有衝擊波招待。


    哦,戰神想起來了,那是以前的他。


    現在的他……


    不過是一坨爛泥而已,他在奢望什麽呢?奢望這個會用“好可愛”這種笨拙形容詞來安慰他的異族少年,會對他愛不釋手嗎?他實在太貪心了。


    戰神將聚集起來的神經收回,小爪爪亦融入果凍中。


    不牽手就當場自閉。


    “小爪爪能動的話,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雲澈希好奇地湊到爪爪消失的地方:“能的話再伸出來給我看看呀。”


    好煩,不給。


    小爪爪是什麽幼稚可笑的稱呼,有損他威嚴!


    戰神不高興,現在他無法使用暴力,但坐以待斃也不是他的風格。


    雲澈希不止說話,他趴在果凍身上,用手指頭戳戳剛才冒出觸手的地方。


    果然,果凍慢慢分裂開一小節扇形的小爪爪。


    “陛下果然能聽到我說話!”


    他伸手正要揉,卻見小爪爪緩慢卻精準地……躲開了他的手。


    ……


    高傲的戰神,隻可遠觀,不可侵犯。


    即使隻能慢慢地動一小節的身軀,也要表現出威嚴。


    感知到雲澈希愣住的表情,戰神頓覺找回了一絲尊嚴,連隻能動一丁點的失落也轉愁為喜。


    起碼比起之前,病情有好轉了。


    在異族少年的插科打諢下,將戰神從沉鬱自厭的情緒裏扯了出來,打了個轉,想事情的角度也從“原來我沒恢複,隻能動一下手”變成“從什麽都做不了,變成可以動一下手”。


    “不能摸嗎?”


    孤男寡果凍,果凍還是坨植物凍。


    這又豈是你說不能摸,小爺就不摸了的,叫破喉嚨也沒人能來救你!


    雲澈希正要獰笑說出反派台詞,卻想起萬一陛下真醒來要跟他算帳,他便小命休矣。加上玩歸玩鬧歸鬧,乘人之危始終是禽獸行為,於是他訕訕地收回祿山之爪:“那就不摸吧。剛才是我過分莽撞了。”


    他用手環向參謀長發文字訊息。


    參謀長:【說。】


    雲澈希:【那什麽,陛下分裂出了一隻觸手,好像還能和我溝通的樣子。】


    等了兩分鍾,收到這種驚天消息的參謀長都沒回話。


    宮鬥劇看得不少的雲澈希倏地冒出一個可能性,萬一陛下沉眠是參謀長造成的,他這豈不是打草驚蛇……然而這個大膽的念頭還沒聯想完整,門外便傳來一陣由遠至近的轟嗚——咋了?王宮也搞裝修啊?


    轟!


    沉實得王妃每次進出都要使出吃奶的勁推開的主臥大門,豆腐渣一樣被撞出一個人形的洞。


    參謀長形狀的。


    灰塵即將落在參謀長身上時便被震開,他依然一塵不染。


    門外的轟嗚聲也有了解答,這人恐怕是一路開著無雙衝進來的。


    文弱人設崩塌成渣了軍師大人!


    沒等雲澈希把這句話吐槽出來,一塊碎片便受力衝飛到他麵前,如果隻有他一個人在,以他比b級星獸還慢的反應速度,恐怕會被這塊奧冠星人能徒手捏成粉的碎片刺進頭顱——當然,有參謀長在,他雙s級的神經反應速度能在他被刺穿之前攔下來。


    但,有果凍比他更快。


    奧冠星第一強者,現在隻有小爪爪能動的陛下,扇形狀觸手猛地竄起,擋在雲澈希麵前。


    小爪爪垂落,連帶著碎片一起卷進體內。


    毫發無傷的雲澈希:o口o


    臥槽,發生了什麽?


    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還有,陛下剛剛……是不是在保護他?


    好吃的沒白喂啊!!


    本來雲澈希隻是抱著給房租的心態做飯喂給陛下,沒真想跟他發展出兄弟情。


    畢竟人家是位高權重又超能力的一球之主,他隻是個被獻祭的異星人。


    而在皇子雷柏深口中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剛才保護了他。


    “……陛下果然恢複了意識,我本來打算確認一下是否神經性的反射彈動,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參謀長猩紅色的狹長鳳目定定地凝視著果凍,眼中晦澀難當,語氣依然平和冷淡:“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陛下很少主動保護別人。”


    “可能是自我保護機製發作,也有碎片要飛到他身上的。”


    雲澈希沒有那麽自戀,以為自己可以在短短時間成為陛下特別的存在。


    參謀長:“不,肯定是有意識的行為。”


    他視線緩緩掃過雲澈希身上:“因為這種衝擊力的碎片砸到陛下身上,他是感覺不到的,遠遠夠不著觸發自我保護本能的程度。”


    ……


    “這是剛才差點要了我命的碎片。”雲澈希強調。


    參謀長看他的目光裏多了一絲驚異:“連剛出生的奧冠星嬰兒都不會被它所傷。”


    ………所以他的等級從穿童裝的降格到嬰兒都不如了嗎?


    無論哪個星球的戰士受到這等侮辱,都要勃然大怒。


    雲澈希想了想:“那麻煩參謀長下次行動時小心點,我隻是個容易受傷的受精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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