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亞軍抬腿就想走,方知卓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他神色平靜,說的話卻戳的孟亞軍心裏直疼。


    “爸,這事您不告訴我,我會帶著愧疚活一輩子。”


    孟亞軍無奈,隻得點了根煙,脫下衣服給方知卓看了自己的後背。


    極長的一道刀傷,從右肩膀橫亙到左腰,溝壑一樣,在孟亞軍古銅色的後背上十分明顯。方知卓顫抖著摸上那條刀傷,孟亞軍動了動肩膀,沒等多久就穿上了衣服。


    “我跟那個蘇局長說,隻要能讓我兒子準時參加高考,讓我做什麽都行,哪怕是我還他兒子一隻眼睛都可以。”


    孟亞軍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平靜淡定,但在方知卓聽來,卻算得上字字泣血,紮的他喘不過氣。


    “他說,敬我是條漢子,賠款翻倍,加上這條刀傷,他把孟裏弄出來,就算兩清。”


    他隱去了自己去蘇勝儒那跪地磕了十幾個響頭,額頭頭破血流,隻差暈厥在地上的事,畢竟是長輩,太喪麵子的事他的確說不出口。


    方知卓咬著嘴唇不說話,孟亞軍跟他笑的爽朗正直。


    “我這一輩子沒什麽出息,賣了房子賣了店,還差一大筆錢,都是你們家拿的,也就能賣賣苦力,所以知了,你不欠我們家什麽,也不欠孟裏什麽,這句話現在,以後,你都要記著。”


    “好。”


    方知卓努力的點點頭,他眼中像是有微茫的星光,散落一地,也散在孟亞軍的心裏。


    晚些時候孟裏拎著一尾草魚和一提青筍回了家,說是要給方知卓加餐。孟亞軍也絕口不提白天和方知卓談論的事,哼著歌拿魚去燉菜了。孟裏看他爸走了,急火火拽著方知卓狠嘬了一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二話不說開始耍流氓。


    “媳婦,可想死我了,我這一天上課的時候腦子裏全是你的臉,那些數學題,我根本就沒做進去,你一會給我補課吧。”


    方知卓讓他臊了個大紅臉,一邊往屋裏看一邊推搡這臭流氓。


    “你別給我找客觀原因,上課好好上,你還得回c市高考,b市大學分數都虛高,你不好好學,本科都考不上。”


    孟裏卻完全不以為意,非常胸有成竹。


    “考不上好的還考不上壞的麽?嗨,以我這170的智商,那些人算個鳥。”


    方知卓哭笑不得,伸手揉了一把孟裏的腦門,然後他說出了一個讓孟裏措手不及的消息。


    “我過幾天要回c市了。”


    “嗯?回去幹嗎,不是不用高考了麽?還是出什麽事了。”


    孟裏臉色不太好看,方知卓知道他應該是想的極為嚴重,於是隻能實話實說打消他的顧慮。


    “我打算參加高考,試試自己的本事。”


    他其實隻說了一半,但這個決定他既然已經做了,就不會後悔,而他並不想讓孟裏擔心。


    三天後,孟裏到車站為方知卓送行。兩人四目相對,像是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走吧,要開車了。”


    孟裏隻覺得自己的嗓子都啞了,他隔方知卓隻幾步之遙,他想去擁抱自己的愛人,但他又非常害怕。他怕自己真的抱住方知卓,就不舍得他走了。


    於私,方知卓已經被保送,他是想讓人多陪他待一些日子,雖然以後的日子還長,但沒有觸碰就沒有意義,電話,微信,視頻都不如真實的碰觸和相見,隻會增長顧慮和誤會。


    但他不能。方知卓是一個活生生的個體,而不是他的附屬品,有一些事情他不能替方知卓做主。


    “我們六月見,高考完當天,在楊川子胡同,孟裏,我們不見不散。”


    方知卓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的上了車。他沒有看孟裏,他怕一回頭,眼淚就止不住淌下來。


    二中高三辦公室,老楊氣的在地上打轉,旁邊老周跟著勸都不管用,他就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恨不得把手裏的書都扔到方知卓臉上。


    “這麽好的機會,你說不要就不要了!放棄保送?你怎麽不早說?咱們班除了你,不少人都能去,結果你呢,隨便就扔了,你牛逼哈!你棄之如糞土是吧!”


    方知卓平靜的看著怒發衝冠的老楊,又重複了一遍。


    “保送的專業沒有刑偵學,我要學刑偵。”


    “你要學刑偵幹嘛啊你,啊?你要是想保家衛國,你就應該去部隊啊,參軍啊,你還考什麽大學啊你!”


    “我沒什麽保家衛國的大誌向,我隻想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楊老師,我今天來就是……”


    “就是通知我一聲,是吧?得,我管不了你,你也不屑於讓我管。這樣,隻要你父母同意了,我二話不說,行吧,你趕緊走,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老楊氣的像要背過氣,方知卓卻十分倔強。


    “我父母也管不了,這件事我隻聽自己的。我以後想做什麽,我的前途怎麽樣,都是我說了算。”


    辦公室裏靜的像是掉一根針都能聽到響聲,方知卓撿起了地上的練習冊,隻當沒事人一樣。


    “要是沒什麽事,楊老師,我就回去上課了。”


    方知卓走了以後,老楊一個電話就打到了張帆的手機上,添油加醋極盡說辭,張帆都沒等聽完,直接就來了學校。


    方知卓又被迫在辦公室呆了一下午,被輪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他不為所動,甚至眼神都是十分堅定的。


    “我已經做了決定了,你們不用再勸我了。”


    張帆知道硬的對她兒子來說根本就不行,她也學了聰明,開始懷柔政策,也算是急病亂投醫。


    “知了,你要學這個專業幹什麽啊。b大保送的幾個專業都是好的去處,等你一畢業,媽媽就送你去國外念碩士,念博士,你前途光明,何必要這麽為難自己呢。”


    “我想做的工作,隻有這個專業適合。媽,你別勸我了。”


    方知卓破天荒給了母親一個笑臉,但說出的話卻異常殘忍。


    “媽,這十幾年,你哪件事管住我了,別白費力氣了,有這個時間,好好對對我爸,比什麽都強。”


    然後他就和上午一樣,拿著練習冊出了辦公室的門。他的背影挺拔而倔強,像一棵勁鬆。


    手裏是曆年的公務員招錄章程,反貪局的那一欄全都打了紅色的勾,那一欄大部分的專業都是一個。


    刑偵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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