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半夜兩人擠在一張床上,孟裏的被子有點小,床也不大,兩人迫於形勢得貼的死緊,方知卓養尊處優,從小皮膚就好,連個雞皮膚和痘都沒有,滑膩的像個姑娘。孟裏輕咳一聲,抬手把風扇打開了。


    “欸知了你熱不?我這麽熱呢。”


    “不熱,那你別蓋被了,都給我,我半夜冷。”


    方知卓把被子往自己這邊一扯,熟練的把自己卷成一個卷,孟裏破口大罵。


    “你他媽想凍死我麽?”


    “你不是熱麽?”


    方知卓把自己圍的像個粽子,隻露出兩個眼睛。孟裏鼓著眼睛半天說不出個屁,罵罵咧咧的起來去櫃子裏拿薄毯。


    “欸,今天我看見塗林內女神了,好看是好看,人不太行,也沒拿他當回事啊,塗林跟個舔狗似的,就差汪汪汪叫著舔人褲腿子了。”


    孟裏一邊吐槽一邊抱著小毯子回到床上,方知卓正背對著他假寐,白白的耳朵大大方方露著,孟裏看著看著,突然想去咬一口。


    方知卓不理他,孟裏就用腳勾人家大腿,轉著圈的嘚瑟,勾著勾著他就覺得不對勁了,方知卓氣急敗壞的坐了起來,孟裏斜著眼睛跟人樂,特不懷好意,還在人家耳邊吹氣。


    “知了,多少天沒瀉火了啊,這麽精神。”


    孟裏嘴上耍流氓,手也不閑著就要去摸,方知卓朝他一橫眼睛,白白的耳朵尖卻已經紅了。


    孟裏看著白白嫩嫩的方知卓變紅了,更是得寸進尺,手剛放方知卓的內褲上就被人家打掉了,方知卓虎著臉罵他。


    “別嘚瑟。”


    孟裏多少也知道分寸,也就鬆了手沒再瞎胡鬧,眼神放到了方知卓的傷口上。


    “你說你多完蛋吧,搬個凳子也能光榮負傷。”


    方知卓沒理他,反而換了個話題。


    “孟鈴也不小了。”


    “是不小了,都少女懷春了,你看她今天心疼的,我上次車禍腿快瘸了也沒看她這麽著急。”


    孟裏哼哈的控訴孟鈴,方知卓一臉不聽不聽王八念經,躺下翻了個身。


    “睡覺了。”


    “欸你這人,不是你先提的麽。”


    孟裏嘟嘟囔囔的跟著躺下,拿毯子蓋上肚子,不知道是和方知卓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你說得對,孟鈴不小了,大姑娘了,愛美了。上次她看中一個裙子,三百塊錢吧,我當時兜裏就三十五塊錢,她盯著看了挺久的,後來笑嗬嗬跟我說,哥快走吧,咱們還得回家幫爸進貨呢。知了你知道我當時什麽感覺麽,我就覺得我這哥哥,太不稱職了。人家這麽大的小姑娘都穿的花枝招展的,我妹妹多長時間沒買一條像樣的裙子了,她現在身上那條都穿了兩季了,你說我……”


    “別他媽嗶嗶了。”


    方知卓突然爆了粗口,孟裏嚇了一跳,趕緊收了聲,一時氣氛非常尷尬,幾秒鍾後孟裏直接炸了。


    “方知卓你他媽吃槍藥了?”


    方知卓粗重喘息了一會,好像是在壓抑情緒,最後還是服了軟。


    “你接著說吧。”


    “不說了,操,睡覺。”


    孟裏憋著一口氣轉過身對著牆,隻留給方知卓一個脊梁骨。方知卓撐起身子看他,看孟裏連後腦勺都是倔的,歎口氣去扳人肩膀。孟裏意思意思掙了兩下,其實根本就沒生氣,偏生喜歡看方知卓為他急躁的樣子,像是一塊冰被澆了熱水,滋滋的冒著熱氣卻還硬的要命。


    方知卓也不說話,孟裏知道這悶葫蘆是說不出什麽軟話了,索性就驢下坡,轉身調戲人家。


    “知了,你吃醋了怎麽著啊?”


    他本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卻被方知卓的答複恍了神。


    “嗯。”


    “真的假的啊。”


    孟裏哭笑不得,抬手攬了一下方知卓的脖子。方知卓不看他,把受傷的手藏到身後,又重複了一句。


    “孟鈴不小了。”


    孟裏這才懂方知卓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簡直愛眼前這個悶葫蘆愛的要命,手肘懟了一下方知卓的胸口。


    “要了命了你,瘋狗啊,亂咬,親妹妹的醋你也吃。”


    話音一落,兩個人都有點尷尬,實在是氣氛太過曖昧,這怎麽聽都不是哥們間的話題,簡直是小兩口鬧別扭吵架拌嘴,還得是隻能以床尾和這個形式來結束戰鬥的那種。


    方知卓先打破了尷尬,把身子轉了過去。


    “睡了,困。”


    第二天一大早剛五點半,塗林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孟裏氣的罵娘,說的每一句話都在鑿塗林狗頭。


    “你是他媽什麽狗王八五點半就開始嚎,抄作業找溫蔚揚,發情了找樊清雅,閑出屁了胡同口有兩條搶食的狗天天幹架,你去給他們當裁判,別惹你老子清夢。”


    塗林平白無故被這一通起床氣槽了個好歹,一肚子話憋在肚子裏不敢說,孟裏可不管那麽多,直接把電話往旁邊一扔,塗林小聲嗶嗶的幾句剛要掛,就聽見話筒那邊傳來了一個冷淡的聲音。


    “塗林,什麽事。”


    “方……方知卓?”


    塗林雖然早就知道孟裏和方知卓好的像是一個人,但也沒想到倆人能好到同床共枕的地步,方知卓也不催他,就在那邊等他開口,塗林這才撂了話。


    “哦,我跟孟裏的初中同學,初中畢業就跟著爹媽移民了,好不容易回國探親一趟,人家說要請客吃頓飯。孟裏一天八百個工要上,要約他我這不得趕早麽?”


    “什麽同學,男的女的?”


    方知卓的問話讓塗林一愣,但還是如實交代了。


    “姑娘啊,孟裏當時的女神呢。”


    “他沒空。”


    方知卓直接把電話掛了。


    塗林目瞪口呆的看著手裏的小靈通,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我`操,不是,怎麽著,這都什麽事啊。”


    那邊孟裏壓根不知道方知卓把他以前女神的飯拒了,睡得宛若死狗。方知卓等了幾分鍾,拿起自己的老爺機又給塗林撥過去了。


    “他十點的班,你九點給他打吧,去不去他自己定。”


    然後也沒等塗林那邊說什麽就把電話掛了,又給光著的孟裏蓋了條毯子。


    他一出門就看見了在廚房做早飯的孟亞軍,看他出來,孟亞軍笑嗬嗬的跟他開始東拉西扯拉家常。


    “知了手怎麽樣了?沒發炎吧,記得換藥啊,這麽早就起來了,孟裏還跟死狗似的睡著呢吧。”


    “讓他睡吧孟叔叔,他十點的班,有沒有我能幫您的。”


    方知卓擼起袖子站在孟亞軍的身邊,孟亞軍本身就有一米八的個子,方知卓卻躥的比他還高一截,高高大大,卻又有些單薄,膚色白的要命,在早晨日光的照射下顯得幹淨又漂亮。


    “簡直是韶華年輕時候的模子。”


    孟亞軍一邊揉著麵一邊感歎。


    “都說你長得像你媽媽,我怎麽覺得像你爸的地方多。”


    “那是您和我爸太熟了。”


    方知卓把幾捆芹菜洗好,放在案板嘎吱嘎吱的切,一邊聽孟亞軍東拉西扯。


    “別看你爸現在人模狗樣優雅自持的,年輕的時候是c城街頭一霸,橫行霸道的,看誰不爽就打誰,眼鏡打碎多少個了,我都懶得說他。”


    “他那天還說,我性子像他,原來是這麽回事。”


    孟亞軍把包好的包子放進籠屜,接過方知卓手裏的菜刀,讓他去一邊歇會。


    “你爸那時候可比你混多了,大道上人家多看他幾眼他都跟人家抄家夥,我還逗他,我說你大姑娘啊怕別人看。”


    “然後呢……您還好麽。”


    方知卓同情的看了孟亞軍一眼,孟亞軍嘴裏抱怨著,臉上卻是帶著笑的,一點埋怨都沒有,寵的要命。


    “讓你爸一腳踢軟襠上了,差點斷子絕孫。”


    方知卓差點笑出聲。


    “現在他脾氣完全變了,我就沒見過比他脾氣再好的,好麽,矯枉過正。”


    孟亞軍手裏的菜刀停了停,半晌才又繼續切菜,他語氣裏沒什麽起伏,但分外沉重。


    “高三那年跟你爸惹了外校的一幫混子,打群架的時候我被鑿折了一條腿,腦子也讓人打壞了,沒能參加高考。你爸後來就消停了,沒看現在都能讓你媽欺負住了。”


    孟亞軍突然嗤笑一聲,好像在感歎千帆過盡,又好像在感歎歲月無情。


    “方韶華,現在一功成名就德藝雙馨的大學教授,多新鮮,欸這倆詞是不是這麽用的,孟叔叔沒文化,瞎用詞了你別笑話。”


    方知卓搖了搖頭表示他並不介意,孟亞軍把芹菜放進手邊的一個大盆,示意方知卓去看一下籠屜裏的包子。


    “你爸總說虧欠我虧欠我的,回去告訴他,他什麽也不欠我的,倒是我磨沒了他那一腔熱血,把他變成了最普通的芸芸眾生。我不欠他,他更不欠我,以後少拿錢來磕磣我,再送一次門我都不讓他進了。”


    方知卓看孟亞軍的背影,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能打能抗練出來的一身腱子肉,但他卻看的到孟亞軍紅了的眼角,還有目光中多年的不甘和落寞。


    他絕對不會讓孟裏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是當時年紀輕輕的方知卓在心裏給自己定的第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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