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餘舟就這麽抱著江尋昱坐上車,去到軍團醫院。


    趁著醫生給江尋昱檢查身體的功夫,季餘舟聯絡上了容絨。


    容絨從醫多年,見過的,經曆過的很多,當得知兩人剛才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還是不由得瞠目結舌。


    “實在是……太冒險了。”


    季餘舟的眉眼冷峻:“我相信他。”


    他頓了片刻,語調放低了點:“當時情況緊急……這麽強迫著他,會對他造成什麽二次傷害嗎?”


    容絨歎一口氣,片刻,才收斂起臉上驚訝的表情,問道“那孩子現在的精神狀態怎麽樣?”


    “醫生在幫他檢查身體,過來的路上他的神誌是清醒的,情緒也還算穩定,隻是……手似乎止不住地在抖。”


    容絨凝神思考兩秒,緩緩點頭:“適當的強迫有時候並不是壞事,聽你的描述,他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出現過分的應激反應,你不用過分擔心。過兩天有空的話,可以再帶他來我這裏坐坐,我們聊聊天。”


    “好。”季餘舟頷首,真誠道:“謝謝您。”


    容絨輕歎口氣:“不必謝我,這個小孩兒脾氣倔又內向,我能做的非常有限。”


    他頓了頓,認真地看著季餘舟的眼睛:“他能遇到你,才真的是上輩子積來的福氣。”


    聞言,季餘舟莞爾,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遇到他,也是我的福氣。”


    江尋昱外麵套著厚厚的殼,偽裝出一副尖銳又不好接近的樣子,內裏卻是柔軟又真誠炙熱的,把季餘舟這塊千年寒冰完全點燃,化身更濃烈的火焰與他一起燃燒。


    容絨搖搖頭,眼底露出豔羨的笑容。


    這樣的感情,可遇可期不可求。


    *


    季餘舟回來的時候,醫生剛好幫江尋昱檢查完身體。江尋昱除了腳腕因為剛才的打鬥崴到,臉上有一些擦傷之外,並沒有什麽大礙,而季餘舟也僅有手背受了點輕傷。


    醫生幫他們分別上過藥之後,自覺地退出,留兩個人單獨待在病房。


    江尋昱坐在病床上,臉色還有些發白,藏在被子下的手指無意識地輕顫著,指尖冰涼。


    下一秒,溫熱的手掌包裹住他透著涼意的手,溫暖,有力。


    季餘舟走到江尋昱病床邊,坐下,自然地親了一下他的眼瞼:“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再休息一下?”


    “我沒事,謝謝季先生。”


    江尋昱的眼瞼是垂下的,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看不起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季餘舟沉默片刻,揉了揉他的腦袋:“……對不起,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緊了,我和你道歉,我……”


    “不,不是的!您不需要道歉!”


    江尋昱倏地抬頭,澄澈的藍色眼睛裏漾起淚花,他咬了下嘴唇,仰頭,主動親上了季餘舟的嘴唇。


    不,或許說是啃咬更合適一些。


    小獸一般,喉嚨裏還發出嗚咽似的哀鳴。


    季餘舟愣怔一秒,伸手,溫柔地環住他的身體,難得沒有主動,任由他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這個不能稱之為親吻的安撫,終於戳破了江尋昱一直緊繃著的情緒。


    他害怕,怕極了,怕自己失手,怕當年的覆轍重蹈,怕自己就這麽親手殺害自己最愛的人。


    還好,還好,他害怕的都沒有發生。


    一吻終了,江尋昱趴在季餘舟的肩頭上,哭得嗚咽,泣不成聲。


    季餘舟隻是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沒有出聲。


    過了許久,江尋昱劇烈起伏著的胸膛終於平靜下來,抽泣聲也小了很多。他開口,仍帶有濃重的鼻音“我、我從沒有見過比您更好的人了。您……您……”


    江尋昱的情緒又有些激動,太多話卡在了嗓子眼裏。


    他想說,您把我從黑暗的懸崖邊緣拽上來,給我從未體會過的溫暖,不嫌棄我,溫柔的挖幹淨我隱藏在暗處的那些淤泥汙垢……


    他想說,季餘舟那句“朝我這邊開槍吧,我相信你。”像是一道驚雷打在他的心尖,像是狂風暴雨席卷意識,更像一縷溫熱的光照進陰暗腐臭的靈魂深處。


    他一直都知道季餘舟對他很好,但或許是兩人原本的身份奠定了季餘舟處在上位的地位,他偶爾會恍惚,季餘舟對他的喜歡似乎與他喜歡那些阿貓阿狗沒有區別,是寵愛,是憐憫。


    直到剛才,對上季餘舟信任的目光,他才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這是愛情,它超越身份地位,帶來絕對信任,這是季餘舟對他濃烈的愛。


    是這份愛融化了他,拯救了他,讓他踩著曾經的那些荊棘而過,克服心底的那些恐懼陰暗,成功舉起了槍。


    看著那雙眼睛,他心底湧現出的是一陣遲到了許多年的釋然,先前的種種,無論真相如何,他想,他都可以坦然地去麵對了,因為他有了麵前這個人。


    太多太多的話想說,淤積在心頭,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江尋昱緩緩闔眼,在季餘舟的肩頭留下一小片濕潤。


    他哽咽著,隻剩下了一句話:“我愛您。”


    這三個字很輕,又很重,其中諸般種種,季餘舟聽懂了。


    緩緩地,季餘舟環抱著他,眼角勾起淡淡的笑:“我也愛你。”


    兩人靜靜相擁著,時間仿佛靜止了。過了許久,江尋昱終於從激烈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後知後覺不好意思起來。


    他身體動一動,從季餘舟的肩頭起身,眼睛紅通通的,再不敢去看季餘舟的眼睛。


    季餘舟輕笑,難得沒調侃他,起身去旁邊的飲水機接一杯水給他:“哭累了嗎?喝點水吧。”


    江尋昱點點頭,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他的手指捏著一次性的紙杯,片刻,叫了聲:“季先生?”


    “嗯?”季餘舟還站著,手指撥弄幾下江尋昱的頭發,把他剛才哭亂的發型整理好:“怎麽?”


    江尋昱咬著下唇,一字一句,說出思考已久的決定:“我想……摘掉帽子。”


    從前經曆過的那些,痛苦也好,恐懼也罷,黑暗、汙濁,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他現在有了新的盼頭,他想要努力站在季先生身邊,與他並肩。


    季餘舟的目光微動,輕易地從江尋昱的眼神中感知到了他的情緒,他沉默片刻,問道:“真的決定好了嗎?也許又是一場艱難的掙紮。”


    “決定好了。”


    回應他的,是江尋昱堅定的嗓音和灼灼的目光。


    “好。”


    江尋昱枕在季餘舟的胸膛上,聲音悶悶的:“我還想……帶您去見見我的父母。”


    季餘舟喟歎一聲,落一個吻在江尋昱的發旋上:“好。”


    他的小孩兒,拚盡全力,正在努力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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