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空特別的紅,我曾經對阿呆說過,這叫火燒雲,他說好漂亮,像是被燒紅的烤肉。


    那天,我看見阿呆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他過去曾經問過我,人死了會怎麽樣?我說,人死了就是不動了。


    那天,我看見那頂非常可愛的熊貓帽子上沾滿了灰,阿呆其實很要幹淨的。


    可是,什麽都沒了,這是我沒料到的結局,或者說,我曾經想到過阿呆或許會死,或許會被孟燧帶走後,實驗失敗而死去,但是我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早,這麽早……


    我就像條狗一樣,連滾帶爬地衝了過去,我聽見自己在不停地喊:“阿呆,阿呆,阿呆……”


    可是,從這一刻開始,那個可愛的孩子,再也不會笑眯眯地跑過來,抱住我的腿了。


    我抱住阿呆的小腦袋,搖晃他的身體,卻沒有一點反應,鮮血從他的嘴邊溢出來,我伸出手,想要將他的嘴巴閉上,想要將地上所有的血都抹去,我想要讓他醒過來,醒過來拉住我的手,可是無論我如何呼喚他,他都沒辦法醒過來了……


    “美國那邊給我來電話了,這個孩子不需要了,組織裏發現了更好的實驗體,所以,這種次品,不能留下來。”


    孟燧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四周的人群看見阿呆在吐血,開始慌亂起來,人群在騷動,很多人舉起手機打電話報警。


    孟燧說完之後,走進了慌亂的人群,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而我,抱著阿呆的身體,將他的頭埋在我的胸口,然後猛地站了起來,開始往外衝,我要救阿呆,阿呆絕對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我甚至沒有去阻擋孟燧,我整個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救這個孩子,我要救我的阿呆,他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黑蛋,黑蛋,你人呢?”


    我在心裏大聲呼喊,可是黑蛋此時卻不在我身邊。我抱著阿呆,在街道上狂奔,我感覺到這個特殊的小行屍正在變冷,鮮血沾滿了我的外套,順著他纖細的小手落在地上,帶出一連串的血痕。


    所有人都在為我讓路,直到警察攔住了我的去路,警察走上來盤問我,到底什麽情況?他們用手銬想要銬我。


    我抬起腳就將麵前的民警踹飛了,用最狂躁地聲音狂喊道:“別擋我的路,滾開!”


    另一個民警想衝上來阻止,被我直接撞開,我踩著他的臉,跳過了攔路的警車,繼續往前狂奔……


    上海那一天,發生了一件非常離奇的事情,整個上海市局幾乎三分之一的警力出動,為的不是要追凶犯,而是為了追一個人,追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男人。


    當李大山帶著荷槍實彈的特警衝到醫院的時候,他們看見我正跪在地上,滿身都是血,滿臉都是淚,我的身邊站著很多的護士,她們想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但是我卻像是神經質一般,不斷地對著對麵的外科大夫磕頭,發瘋一般地大喊:“醫生,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我給你跪下,我給你磕頭,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求求你了!”


    然而,大夫隻是不斷地搖頭,低聲地說道:“你快起來,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這個孩子送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生命特征了,他受到的外部擊打太嚴重,整個脊椎骨都碎了,內髒都碎了,不過,真奇怪,他的心髒怎麽沒了……”


    我的耳邊一瞬間沒了聲音,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牆,眼淚順著我的臉,落在我的袖子上,摟在我的衣服上,我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是眼淚根本就止不住。


    李大山走到我的麵前,他看清我的臉之後,讓特警退走了,他知道阿呆和我的事情,此時什麽都說不出來。


    “端木森,你給老子滾出來,阿呆呢?阿呆呢!”


    黑蛋咆哮著從外麵衝了進來,身體外的妖氣止不住地在擴散,他的麵色凶惡,憤怒已經到達了極致,當看見癱坐在地上的我時,黑蛋一把將我從地上給揪了起來。


    “阿呆呢?阿呆呢?”


    它衝著我咆哮,聲音響徹整個走廊,醫生病人都看著我們,不明所以。


    我望著黑蛋的臉,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死了……”


    接著下一秒,黑蛋一拳抽在了我的臉上,將我按在了背後的白色牆壁上,我背後的牆壁裂開了無數的裂縫,白色的漆塊脫落下來,我卻一點都沒有感到疼痛,卻沒有一點還手的意思,我還沒緩過來,臉上的痛,比不過心裏的疼。


    “黑蛋,冷靜點,小森他也不想的……”


    李大山想要勸說,卻看見黑蛋臉上已經控製不住的開始妖化,綠色的眼睛裏散發出殺人一般的目光,逼的李大山這個普通人往後連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黑蛋轉過頭來,將我舉起來,看著我,我也看著它。我看見它綠色的眼睛裏,有淚水在滾動,一點點地往下流,我看見黑蛋皺著眉頭,想要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但是它卻做不到,因為眼淚也已經爬滿了它的臉……


    “端木森,阿呆的死,你要負責,操,你要給老子負責!為什麽要送走他?他是我們家的一份子,為什麽要送他走?你要是堅持一點,你要是敢和孟燧幹一架,阿呆會死嗎?會死嗎?”


    黑蛋對著我咆哮,我卻無言以對。


    “你說話啊!”


    黑蛋對著我咆哮,隨後將我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慢慢走到黑蛋的麵前,低聲說道:“我是想救大叔,我也不想讓阿呆死的,我也不想的……”


    最後,我抬起手,一把抓住黑蛋的衣服,大聲喊道:“你要是那時候能阻止我,我會送阿呆走嗎?你讓我負責,老子負責!但是,你嗎的,和我一樣都是殺人凶手!你那時候不是也默許的嗎?你不是也偷偷跟在出租車後麵嗎?我送阿呆去醫院的時候,你人呢?你丫的人呢?你知道,我抱著阿呆的時候,心裏有多害怕嗎?你知道我看見阿呆吐血的時候,心裏有多恐慌嗎?別把責任都推給老子,我倆都是殺人凶手,就是我們兩個王八蛋,不夠堅定,不夠強大,自私,自利,才會害死了阿呆,你和我一樣,都是混蛋!”


    我指著黑蛋罵道,隨後一拳抽在了黑蛋的臉上。


    黑蛋這一次卻沒有還手,它站在我的麵前,我們兩個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再也沒有互相指責。因為我們兩個都知道,再怎麽爭吵,阿呆也不會醒過來了,我們也知道,我們才是害死阿呆的真凶。


    我們轉過身,向著病房裏走去,走進病房的時候,我看見一臉蒼白的阿呆,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就好像是睡著了一般,他很平靜,我伸出手摸著他的臉,可是卻是冰冷的。


    我的耳邊回蕩著阿呆對我說的話。


    “阿呆肚子餓了,要是飯。”


    那一天,阿呆穿著破爛的外套,站在我家門口,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對我這個陌生人微笑,眼睛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黑蛋叔叔,不許睡懶覺,晚上要帶阿呆去兜風啊!”


    黑蛋摸著阿呆銀色的頭發,歪著腦袋,眼淚流個不停。背後的病房裏,所有人都來了,索爾,木梁純子,李迅,玉罕站在病房前,白金毒蛇爬到阿呆的頭上,用小舌頭撫摸阿呆的臉,我看見連白金毒蛇的臉上都滿是悲傷。


    “索爾爺爺,你怎麽會有這麽長的白胡子啊?”


    索爾摸著自己的胡子,阿呆總是喜歡拽他的胡須,不讓他看書。


    “李迅叔叔,你好厲害啊,快給阿呆表演吧,阿呆給你蘋果吃。”


    李迅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蘋果,這個阿呆給他的蘋果,他一直不舍得吃。


    “玉罕姐姐,小蛇蛇借給我玩玩吧,它和阿呆是好朋友哦。”


    玉罕用手捂著臉,淚水如泉湧一般。


    “純子姐姐,阿呆困了,你不要老是喝酒,你該喜歡男人,不該喜歡女人。”


    木梁純子那一天答應阿呆,再也不去酒吧了,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亂來了。


    但是,從今天開始,這個在我們生命中,如同流星一般劃過的孩子,卻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再也不會和我們說話了,再也不會對我們微笑了,再也不會用手捏著我的臉,讓我開心一點了。


    我知道阿呆為什麽叫我玩具叔叔,因為我對他說過,玩具是讓人喜歡的東西,所以他叫我玩具叔叔。


    “小森,我已經封閉了所有離開上海的交通路線。”


    這是李大山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我緩緩點了點頭,仰起頭,閉上眼,冷冷地說道:“我要讓孟燧,今天死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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