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州府西北,長嶺縣,順州府的最北端。城中最中心之處,就是黑蛇軍統帥馬奎的府邸。


    昔日人來人往,熱鬧的馬府,此刻寂靜如斯。府外則是一匹匹精壯的戰馬,而來來回回的親衛隊士卒,則冷著臉,不斷的巡視著。


    不止是馬府,現在整個長嶺縣縣城,都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整個大街之上,似乎連行人都少了許多,有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有人臉上帶著些許憂愁。


    馬奎今年四十餘歲了,身材微胖,但出身悍匪的他,並不是外表看起來那般的弱。此刻,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那般如同商人般的笑容,滿臉的陰鷙之氣,讓屋內的十餘個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腦袋。


    位列兩側的十餘人都是黑蛇軍現存的部下,其中七個是軍隊的千人將,五個則是負責地方治理、財稅和後勤事宜的人。馬奎本有直係部下近萬人,可惜在鎮北堡丟了三千人,現在尚餘騎兵四千,步卒近三千人,本來這些千人將都分布在周邊各個鄉鎮駐紮,但此刻都被馬奎緊急召集在一起。


    “右軍敗亡,定北縣全境陷落!撫縣被圍,派人求援!鎮北堡已陷,據聞是火麟軍所為!也就是說,現在外麵傳言,順州軍指揮使乃是火麟軍的都統趙詢,十有八九就是真的。現在北麵出路被堵死,西麵撫縣已經被圍攻。至於南麵,同樣沒有出路。換句話說,我們現在就是甕中之鱉。你們說,現在當如何?”馬奎緩緩的說道。


    眾人麵麵相覷,都沒有開口。


    “怎麽?都沒有主意?”


    位於馬奎右側的中年文士開口說道:“屬下以為,撫縣隻是被順州軍圍攻,尚未被攻破。現在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率軍支援,隻要解了撫縣之危,我長嶺縣就不再有威脅。至於撫縣周邊的鄉鎮,隨後也會重新為奪回。”


    “可是……可是這順州軍和火麟軍是一個整體,我們……我們能解除撫縣之危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步軍千人將譚道文遲疑的說道。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對黑蛇軍與火麟軍之間的戰鬥實在沒有把握。


    譚道文這般一說,其他幾個將軍也微微點頭,就是馬奎也有些落寞,但是,讓他屈服,那時絕對不可能的。身為一軍之主,一方之豪雄,日子自由自在,豈能再次屈服於他人之下。


    馬奎身側的另一文士說道:“現在不支援是不行了,至於撫縣,解除撫縣之困是解救黑蛇軍現在局麵的唯一之法。我知道大家畏懼火麟軍,說起來,這也不是丟人之事,火麟軍之強大,眾所周知。但是,我們是解救自己的部眾,攻擊的是順州軍。火麟軍攻擊靺鞨軍,天下無人可以指摘,但是私自攻擊他府義軍,這就逾越了。不要忘了,他火麟軍統領趙詢也和我們一樣,是一個地方的私軍首領,沒權越府攻擊己軍。再說了,現在與我們交戰的都是順州軍,哪怕他們是火麟軍的一部分,但他們依舊是順州軍,不是燕州府那邊的火麟軍,也沒有火麟軍的強悍!”


    馬奎等人聞言,頓時一怔,對呀。火麟軍現在越府占據燕州府、營州府和威州府一部,已經讓人嫉妒和不滿了,但是那是從靺鞨軍手中奪取,他人也不好多言。但現在火麟軍要是肆意攻打義軍,那就會遭到朝廷和他人的指摘了,一些深受火麟軍新政迫害的望族也會鼓動起來,讓朝廷針對趙詢出手,到時候反而不會落下不好的影響。


    “是啊,大人,我們接二連三的丟失地盤,損兵折將,甚至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一定是順州軍自知正麵不是我軍對手,故而暗中突襲,趁著我軍大意,這才連連得手。”


    “好了!不用在討論了,此次本帥親自援救撫縣,騎兵全部隨我出發,步軍駐守此地。李澤,此地長嶺縣是我們的老巢,這裏決不能出現任何意外,此地就交與你了,譚道文,你等步軍,配合李先生守城,不可出現任何意外。”


    “遵令!”諸將齊聲說道。


    隨後,長嶺縣成之外,馬奎親帥四千騎兵殺氣騰騰的殺向撫縣,解救撫縣之困。撫縣是長嶺縣的門戶,也是長嶺縣的守護牆,決對不能丟。此外,馬奎也不能坐視撫縣被順州軍奪走,否則的話,黑蛇軍可真的完了,到時候別說抵抗順州軍,就是城中的百姓,也會在某些人的鼓動下,繼而獻城的。再說了,自己部下大多是騎兵,騎兵守城可不是強項。


    長嶺縣道撫縣之間,地勢坎坷,道路崎嶇,四千大軍行軍,漸漸地被拉成一條長蛇狀,如果從上空看去,就像一條巨蟒在地上遊弋。


    “指揮使大人,黑蛇軍已經進入峽穀!”陡峭的山峰上麵,一名小校疾奔至趙詢身前,單膝跪地,洪聲道。


    趙詢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山峰上,遠遠地看著如同長龍一般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奔騰而來,胸中卻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這裏就交與你了,我下去看看!”趙詢對身邊的羅逸說道。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解決他們。”羅逸定聲說道。


    “小玉,你和錢小姐、蘇小姐留在這裏。”


    如玉也知道此時自己不該和趙詢添亂,於是輕輕的點頭應道,錢冰也聳了聳肩,應了一聲。但蘇紫煙,卻晃了晃手中的長劍,隨著趙詢下了山嶺。


    羅逸刀削般的麵容上,流露出一抹難言的猙獰,看著漸漸接近的黑蛇軍大軍,握著雕弓的手掌微微的緊了緊,在他的腳邊,倒插著數十隻羽箭,頭也不回的問道:“各營都準備好了嗎?還有山下的靺鞨騎兵,他們準備好了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一名傳令兵站在羅逸的身後,聞言點頭道:“羅校尉放心,各營都已準備妥當,隻要我們這裏燃起狼煙,絕不會讓那馬奎的騎兵走脫!”


    說話間,馬奎的先頭部隊已經快要到達他們的腳下,羅逸並沒有下令攻擊,這條峽穀並不算長,隻是周圍都沒有合適的伏擊地點,比這更好的倒是有,就是太顯眼了,容易被對方斥候發現。這次伏擊,目的是徹底打殘黑蛇軍的騎兵部隊,隻要將這些騎軍擊敗,黑蛇軍基本上就算完了。


    “校尉大人,那時馬奎!馬奎竟然親自領軍!”羅逸身邊的軍官指著下麵騎在馬上的將軍說道。


    “你確定他就是馬奎?”羅逸也大吃一驚,他也沒料到,馬奎竟然親自領軍。


    “不會錯的,大人,我敢發誓,那就是馬奎!”


    “好,今日,我們就留下他,黑蛇軍的末日,也是該到了。”羅逸冷笑著說道。


    進入這個山穀的馬奎並不是沒有擔心過,在前麵的幾段路上,馬奎多次派出斥候偵探那些地勢險峻的地方,可都未曾發現有任何異況。到最後,不僅馬奎,就是斥候也有些不耐煩,這周圍可是忽高忽低的山嶺,任誰在這六月微熱的天氣裏,來回的折騰,也有些受不了啊。在得知這個山穀並不狹長之後,隨便的派出斥候偵探了一番之後,在懶散的斥候口中得到並無異常的情況之後,大軍直接開進。


    不一會兒,馬奎的中軍出現在視線當中,那鼓蕩的綠色帥氣下,微胖的馬奎乘騎在一匹白馬之上,手持大刀,臉上帶著一股淩厲的殺氣,周圍還有十幾員武將緊緊保護。


    羅逸眼中閃過一道灼熱的光芒,左手撚起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沉聲道:“箭陣準備,打旗號!起狼煙!”


    馬奎騎在馬上,眼看著撫縣越來越近,這心中的邪火也不斷升騰,先是左軍敗亡,隨後右軍又是敗亡,接著撫縣被困。自黑蛇軍成軍以來,一直一帆風順的馬奎差點瘋了。甚至於他覺得是不是自己遭了天妒,怎麽最近事事不順,屢戰屢敗。


    對於左軍和右軍的失敗,到現在馬奎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這順州軍怎麽就突然出現在撫縣之外,而定北縣竟然悄無聲息的被順州軍給占據了呢?說真的,馬奎有些嫉妒和羨慕趙詢,同樣的私軍發家,趙詢起家之時還不如自己,年齡也比自己小,可結果呢,對方卻大敗靺鞨軍,屢戰屢勝,聲名遠播,聲勢無倆,甚至於天下聞名。馬奎真的不甘心,自己怎麽就不如對方呢?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到了撫縣,一定要給順州軍一個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正想著,眉心忽然一痛,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自心底升起,這是他做了十幾年馬賊,長期在生死之間過活而產生的一種氣機感應,馬奎心中一驚,耳旁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破空聲。


    “敵襲!”馬奎大驚,嘶聲吼道,同時一把抓住身邊一名士卒的背甲,猛的一提,少說也有近二百來斤的武將,竟被他單手舉起來抵在身前。可見,從他外表來判斷,是顯然不對的。


    “噗嗤……”一聲悶響,馬奎隻感覺手臂一震,伴隨著士卒的慘叫,一直鋒銳的箭簇從士卒的背後竄出,餘勢不止,往外露出了森冷的箭簇,冰冷的箭簇距離自己的麵孔不到半尺的距離,馬奎心中不由得一顫。


    “放箭!”不等馬奎做出反應,頭頂突然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透過士卒的屍體,馬奎向頭頂看去,一看之下,隻覺得頭皮發麻。


    在這寬不到五十餘米的山穀中,不知道多少箭矢匯聚在空中,遮天蔽日的席卷而至,接著,手中的士卒身體連顫,一瞬間,不知道有多少箭矢釘在了他的身上。


    連綿不斷的慘叫聲從身後響起,猝不及防的黑蛇軍騎兵在箭雨的洗禮下哀嚎到底,與之伴隨的還有戰馬的嘶吼之聲。有人被射穿了頭顱,當場倒斃,有人被射穿了胸膛,奄奄一息,眼見也是活不了了,也有人被射穿了四肢、大腿,在地上翻滾。


    馬奎能以一馬匪的身份,以一縣之地,以戰養戰不斷壯大,最後達到現在的地步,接二連三的戰敗順州軍,將順州軍差點剿滅,確實有他的不凡之處。眼見箭雨停歇,馬奎一把將手中士卒的屍體丟開,左手持刀,厲聲吼道:“衝過去,衝出了峽穀!”


    山頂上,看著嘶聲大吼,整編部隊的馬奎,羅逸冷俊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一邊下令繼續放箭,而自己再次彎弓搭箭,將目標鎖定了對方。


    “咻咻咻……”箭如雨下,人哀嚎馬哀鳴,伴隨著箭入人肉的聲音,頓時響起了一種異樣的樂曲。當然,想來,這些黑蛇軍士卒是很不願聽到這種樂曲的,因為,這是死亡的交響曲,死神的催命符。至於兩側山崖之上的四千順州軍,此刻則是恨不得自己是神弓手,一箭一命,將這些黑蛇軍的混蛋全部射死。


    “又來了!”正在聚集不斷倒下的部眾的馬奎感應立生,也顧不得繼續聚集部眾,調轉馬頭帶著身邊的數百名士卒就朝峽穀外衝去。


    “咻……”


    刺耳的破空聲,狼牙箭鋒利的箭簇撕裂了空氣,馬奎背脊之上,汗毛倒立,也顧不得愛馬,左手的大刀瘋狂的磕著馬臀,戰馬痛嘶一聲,速度陡然增加。


    “咻……”


    狼牙箭直直的沒入身後一名士卒的身軀之上,直接穿透而過,又穿入另一人的身軀,將之一同射死。看著羅逸的箭發力道之大,馬奎不由的加快的速度,向著穀外奔去。


    當羅逸再次搭上一支狼牙箭的時候,馬奎已經衝出了峽穀,暗罵一聲晦氣,羅逸將目標鎖定在其他軍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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