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煙霧、塵土、石屑、鮮血、叫聲、喝聲、吼聲、罵聲、焦味、糊味、腥味、烤肉的香味……所有這些平常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處地東西,此刻在各處城牆上下交匯繚繞,衝擊著視覺,鼓動著耳膜,刺激著鼻咽。痛苦地、疲倦地、凶猛地、瘋狂地、麻木機械地,戰士們以各種身體狀況在劈砍刺捅。眼睛通紅,也不知道是被灰粉哲紅的、被煙熏紅的、被血映紅的,還是因同伴之死而懣怒滿懷,殺紅了眼。


    看了看即將落山的夕陽,趙詢心中一陣壓抑。饒是以力大著稱的他,也感覺到深深的疲倦,可想而知,守城的士卒是多麽的勞累。林洛多次提議,讓最後的預備隊上城,但都被趙詢否決了。連林洛都說,前幾日,北海軍並未發動如此猛烈的攻擊,今日是最犀利的。[.]


    “我們疲倦,敵軍更疲倦!所以,我們一定要咬緊牙關,牢牢的堅持住最前麵的戰鬥。隻要我們堅持住了,北海軍必將潰退,他們會發現,火麟軍不是那麽好打的!”趙詢看著激烈的戰鬥場麵,默默的在內心裏激勵著自己,同時也激勵著身邊的所有人。


    這樣激烈的戰場,如此慘厲的戰局,是強攻城池時最常見的場麵。這種場麵也很難分得出優劣高下,雙方鬥的就是毅力,比地就是耐性,拚的就是消耗!


    令人驚歎地是,在如此洶湧的攻擊態勢前,城牆之上的守軍,就象一道頑固的防風林,盡管被大風大浪吹得搖搖擺擺,卻是始終不倒。他們充分發揮了勇敢,頑強,堅毅,忍耐力強的作戰精神,用生命,血肉和意誌組建起一道鋼鐵長城,硬是不讓敵人通過雷池一步。


    北海王遠遠看著前方的攻勢,臉色嚴峻,一言不發,數日的進攻,已經讓他對白縣守軍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也沒打算一攻而下,他相信,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在強大的抵抗意誌,都將被摧毀,都將屈服。


    同時,他對火麟軍這個昔日打敗自己的對手,還是很佩服的。上次敗回之後,他也了解過火麟軍的情況。仔細查看了火麟軍的情況之後,北海王赤術大吃一驚,就這麽個營兵發家的家夥,以少勝多,連戰連勝,大敗自己。對此,赤術也發了奪位的最後決心,因為,他相信,自己一定不必那個營兵起家的家夥差。


    北海軍步卒左路軍指揮乞木紮打量著戰場,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隨著戰鬥的持續,北海軍的士氣越來越低了,那些爬上雲梯的士兵,再也沒有那麽勇敢,動作也沒有那麽迅速,在城下的北海軍士卒,已經有退縮畏戰的現象。北海軍的進攻勁頭正在逐漸的過去,接下來士氣肯定會越來越低落,最終一厥不振。


    他感覺自己被打臉了,先前自己可是毫不猶豫的說了,要在日落之前殺入城去,可現在,結果顯然不盡人意,甚至有可能失敗。他感覺,自己身後的右路軍指揮高岩正一臉嘲諷的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著自己的出醜。他甚至仿若看到了北海王對自己的不滿,發配自己去放馬。


    指揮台上北海王赤術身邊的將軍哈布爾小聲說道:“大王,是不是再派些援兵,前線的士卒士氣似乎……”


    北海王赤術自然看到了攻城部隊的情況,雖然步卒之中一部是死奴營出身,為了家人能夠活命,他們拚死作戰,但也經不住守城火麟軍的打壓。時間一長,再高昂的士氣,也逐漸跌至低穀。雖然看不清守城火麟軍的詳細情況,但他知道,似乎守軍有了增援。要知道,今日攻城部隊是昨日的一倍還多,更重要的是,今日的攻城器械也比昨日要迅猛。還有那些先鋒精英,本以為突然發力能迅速拿下城頭,可現在,那些先頭殺上城去的精英隊伍,似乎都被守城軍隊給解決了。


    “難道是火麟軍統領親自來了?就是那個趙詢?應該不可能吧!我的密探可是探知他此刻應該在南麵,說起來,還正想和他較量一番,看看這個上次擊敗我的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少年英才!”北海王暗自思慮道。


    四下掃視了一番戰場,也意識到此刻隻有援兵才能重新鼓勵北海軍的士氣,他隨即沉聲說道:“命令高岩的右路軍,投入戰鬥!”


    右路軍指揮高岩得到命令之後,當即下令部隊出發,加入戰鬥,五千步卒再次加入攻城序列之中。雖然他並不看好今日攻城的結果,但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利,在北海王的屬下當值,服從才是最重要的保命方式,他可不想自己變成死奴營或者放馬的一員。在高岩看來,此刻白縣的火麟軍守軍,戰鬥意誌非常的頑強,這樣子強攻絕對不是辦法,必須采取其他的攻城手段。他也猜測出,白縣之中一定來了援兵,甚至來了什麽大人物,否則也不會讓守軍如此激烈的反抗著。


    這時候,太陽已經偏西,微弱的夕陽從西邊照過來,城池上麵的守軍,都沐浴在陽光裏麵,全身好像都籠罩在淡紅色的血色中。白縣數丈高城牆,籠罩在陽光的陰影中,讓人看起來格外的不舒服。遠遠的看過去,白縣好像一頭蹲下來的猛虎,那北城就是碩大的虎口,隨時都會吞噬掉無數人員的生命。


    趙詢自然也注意到了北海軍的異況,看到對方派出了援兵,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隨即對韓猛說道:“讓謝安帶一千人上來,同時讓重傷員撤下去。”城牆之上的守軍,傷員不少,幾乎是人人帶傷,一些嚴重者,幾乎都是在強撐著戰鬥。趙詢看了很心疼,他們以後可都是真正的精英戰士啊,可現在守城確實很艱難。


    片刻之後,忠字營佐校尉謝安帶領一千士卒趕到,補充在被鮮血染紅的城牆上。同時,一些自發趕來的百姓將那些受了重傷的傷員抬下城去,他們會得到細心的治療。


    雙方都投入了生力軍,戰鬥顯得更加的激烈,生命和物資都在急促的消耗著。北海軍采取這種添油戰術,火麟軍也不含糊,同樣增加的援兵。


    對於趙詢來說,現在最擔心的是對方從東門也發動攻擊。白縣能被北海軍進攻的城牆有兩麵,北麵和東麵,但東麵不利於大軍的攻伐。同時,為了減少守城的難度,東門之外,遍布陷馬坑,同時也挖出了三道和北麵同樣的壕溝,隻留下百姓來往進出的通道。這也是東麵隻有少量北海軍騎兵巡視,並無進攻意圖的原因。


    因此,趙詢在東城隻留有千人守軍,雖然如此,但趙詢已經擔心北海軍從東麵進攻,那樣就會導致自己兩麵受敵。他留下的兩千預備隊,就是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但現在看來,似乎北海軍並無從東麵進攻的意思。這也是一個好消息,起碼對今天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天色已晚,如果不夜戰的話,今日的戰鬥也快結束了。到時候,重甲營和後勤隊伍也該到了。有了重甲營的加入,趙詢對守城又多了一層信心。


    戰鬥,說到底還是個人和個人之間的較量,尤其是冷兵器時代。重甲營的士卒都要比普通的士卒力大,否則,也負擔不起身上的重甲,再者,身披重甲的重甲營,也不是北海軍能輕易攻破的。


    此刻,雙方都加入了新的士卒,戰鬥此次激烈起來,似乎如同西下的夕陽一般,要在最後時刻,爆發最耀眼的光芒。


    王強,親衛營的老兵了,從燕州城擊敗城外靺鞨軍開始,就一直跟隨著趙詢四處作戰趙詢曾經多次安排他去做一名下層軍官,但都被他拒絕,他想留在親衛營。然而今天,他知道自己或許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但在他戰死之前,他至少還可以為自己拉進太多地陪葬。戰刀揮舞出淒厲的光芒,王強就象一個瘋狂的屠夫,身邊倒下的屍體堆積成一片屍牆人壘,他猶自不知疲倦地狂砍著,直到身上被三把彎刀刺入,倒在地上。


    劉航,白縣本地人,父母在上次還是靺鞨軍的北海軍殺害,所以這次毫不猶豫的加入了守城序列。他平時顯得很羞澀,很靦腆,但一入戰場,卻是一個鐵血戰士。在麵對六名北海軍的圍攻裏,身中十餘刀,卻依然堅持不懈地戰鬥著,凶狠地砍殺著身邊地每一名敵人。在他砍倒第四名對手時,致命的打擊從腦後襲來,他兩眼一片血紅,什麽都看不見了。但他依然狂舞戰刀,狂喝連連,一名北海軍士兵刺進他胸膛的同時。他也反手將自己的刀捅進了對手的胸膛,然後他笑著躺倒在地上,耳邊是無數戰友的咆哮和怒罵聲。


    當他們倒下的時候。他們的名字很快就會被人遺忘,然而,這就是戰場。一名火麟軍士卒在砍倒了衝上來的北海軍對手後,身中三刀,卻依然怒睜大眼,堅持不倒。硬是抱著那剛剛上來的北海軍士卒一起向著城頭下跳去,砸中一架雲梯,將滿梯的士兵一起帶落,重重摔死。


    一個身受重傷的火麟軍士卒,忽然大笑了幾聲,強免站住身形,猛然一躍,撲向一個冒頭的敵人,與其一同砸落在雲梯之上,頓時有倒下一片敵人。就這樣,還有更多得火麟軍士卒與北海軍同歸於盡,用自己的傷痕累累的身體,去換取敵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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