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聲如潮水般迅速蔓延,攝像燈不斷閃爍,我鎮定地整理好了演講稿,彎下腰長長鞠了一躬。


    結果並不出人意料,囚禁於島上數十年的人群,終於獲得了他們想要的自由。他們將會按照個人的意願,選擇換個新身份離開島嶼融入這個世界,還是繼續留在島上,但不會再有聯盟的監視,也不會再被迫使用有問題的水源。


    罪孽的、淫//蕩的、沒有尊嚴的囚禁生涯到此終止,但宋東陽告知我,我依舊會是這座島的島主——當然,也是最後一任。


    “你是威脅或者命令他們了麽?”我困惑不解,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獲得了自由,還會自願接受我的管製。


    “並沒有。”


    宋東陽說這話的時候,正在ipad上麵選食材,還非常熟稔地點了蝦滑油麵筋——是的,我們又跑到了海底撈,折了半個小時的折紙,現在終於坐在了火鍋桌邊。


    “那是為什麽?我也沒做什麽事。”


    “你為他們爭取了自由。”


    “明明都是你的布置。”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插手這件事,畢竟,我的立場原本就是聯邦一方。”


    宋東陽說得直白,我輕笑一聲,剛想說那還是借助了你的力量,又聽他說:“你在島上從未因為特權做過什麽,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


    “嗯?”


    “在你之前的每一任島主,都會將島上的人視為性//奴//隸和任意淩辱的對象,無論在外麵表現得多麽正直,都會將最陰暗的一麵,宣泄在島嶼上。”


    我像是壞掉了,我的關注點竟然跑偏了,竟然同他說:“那你會不會很難過?”


    “什麽?”他的愕然並不作偽。


    “你因為喜歡他們,將他們帶回到這座島嶼上,但他們又同其他人性//交,到最後還會背叛你。”


    宋東陽盯了我三秒鍾,冷不防地抬起手戳了戳我的臉,他說:“你怎麽傻得這麽可愛。”


    “並不是傻,”我抓住了他的手,舔了口他的手腕處的**,又很自然地鬆開了他,“隻是偏心罷了。”


    “我能再聽聽你的偏心話麽?”


    “可以啊,”我不假思索地說,“可能在別的人眼中,你這個人挺壞的,但對我而言,我隻關心你難不難過,疼不疼罷了。”


    “我的世界太小了,在意的人也太少了,所以宋東陽,遇到我,你太幸運了。”


    宋東陽小幅度地偏過了頭,像是再笑,仔細去看,果然是在笑,他抓了杯子,喝了整整一杯的檸檬水,放下水杯,同我說:“嫁給我吧。”


    我心想這可太不浪漫了,我們分明做過那麽多浪漫的事,一起看過流星雨,一起從高處跳傘,一起在海邊度過假……昨天還在古典的城堡裏散過步。誰能想到,最後的求婚地點,會是在海底撈的小飯桌上呢?


    沒有鮮花,也沒有戒指,隻有一個剛剛喝了檸檬水的他。


    我其實沒有故意拖延,隻是愣了一下,但他的表情已經變得有點慌張。


    他微微張開嘴唇,似乎要把剛剛的話用技巧“圓過去”。


    我卻打斷了他,我說:“好啊。”


    他瞬間睜大了雙眼,像是不可置信。


    於是,我好心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好啊,我答應嫁給你了。”


    “你們的嫩牛肉——”


    服務員訓練有素地開始擺盤上桌,我以為宋東陽會等一會兒的,他卻迫不及待地開了口:“你想把婚禮定在哪裏呢?”


    “哪裏都可以。”


    “回學校辦,去島嶼辦,還是出國找個你喜歡的地方?”


    “我都可以,”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見他最急躁的時刻了,“放心,我答應你了,就不會跑的。”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羞澀的、愉悅的笑容,眼裏卻帶著獵食者的野望。


    我看透了他,但偏偏不討厭這樣的他。


    我當然知道他是個壞人,他心機深沉,他擅長偽裝,但我偏偏愛他。


    我像記憶裏前幾個世界裏他那樣愛我一般,深深地愛著他。縱使那些過往的記憶依舊對我沒有什麽影響,但不妨礙我偶爾會透過那些記憶,去看看那些世界裏,“我”和“宋東陽”是以怎樣的模式相處的。


    “我”曾埋怨他見色忘友,為了新交的女友遠離我,逼我放棄參加競賽。


    “我”曾憎恨他背信棄義,放棄了同我妹妹的聯姻,讓我成為一個笑話。


    “我”曾憤怒他違背婚約,同不知道哪兒來的小明星攪合在一起。


    有時候“我”對他,憤怒多於愛情,報複多於愛情,責任多於愛情,但他好像一直在迷戀著我。


    他站在教學樓的台階下,日複一日地等著我做完實驗、走下樓梯。


    他站在高高的演講台上,握著我的手,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他的伴侶。


    他站在太陽升起的餘暉中,同我訴說愛語,卻從來都不提他究竟被洗刷了多少次的記憶。


    而在這個世界裏,他為記憶影響,盡管做了很多讓我難過的事,我依舊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說——你做的都是錯的。


    他在尋找“我”的影子,也在尋找我的影子。


    他愛我。


    我也願意回饋以愛,不願去比較誰愛誰比較多。


    “婚禮定在校園裏,可以麽?”


    他溫和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盯著他看,仿佛看到當年,他拖著行李箱,在那個悶熱的午後,走進了我的宿舍裏。而我趿著拖鞋,隻穿個大褲衩,半點不講究地踹開門,同他打了個照麵。


    還真說不清是日久鍾情,還是,一見鍾情。


    “可以啊。”


    我聽見我毫無陰霾的、滿含喜悅的聲音。


    我們在校園裏舉辦了並不盛大但足夠溫馨的婚禮,宋東陽邀請了很多過往的同學,我們在眾人的祝福中,站在學校的草坪中央交換了戒指。


    手牽著手漫步在學校的林蔭小道上,忘記了彼此的身份,忘記了所有不快的過往,隻記得,他愛我,我愛他。


    有那麽一瞬間,我的眼前驟然一花,我看到眼前的景色變成了黑白的像素塊,但下一瞬,眼前又恢複了正常。


    我偏過頭,看向宋東陽,我問他:“你看到了麽?”


    他沉穩地開口說:“看到了。”


    “那是什麽?”


    “是世界的真相。”


    “哦。”


    “哦?”


    “蜜月去哪裏玩?”


    “你不想去探尋真相麽?”


    “當然想,”我用空閑的那隻手碰了碰路邊垂下的樹葉,“但不是現在。”


    “宋東陽——至少讓我們安穩地度過這輩子。”


    宋東陽眨了下眼睛,他停下了腳步,凝望著我。


    他說:“我從未想過,你會那麽愛我。”


    “那以後你可以多想一些,”我將他攬進懷裏,讓他無從躲避,“我們是合法伴侶,你有這個權利。”


    宋東陽閉上了雙眼,湊過來,精準地吻上了我的唇。


    月影花香,美人在懷,再沒有比這更快活的事。


    我們果然幸福快樂地過了一輩子,當我們手牽著手走到世界的盡頭時,眼前卻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條金色的大道。


    通向金色的大道,有個漂亮的銀色圓盤,我和宋東陽一起邁了上去,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又接著踏上了那條大道。


    我和宋東陽恢複了年輕時的模樣,並肩向前走,眼前是數百張卡牌,有的是空白的,有的卻已經繪上了圖案。


    我在卡牌林中找到了屬於我和宋東陽的記憶。


    熟悉的教學樓的樓梯,宋東陽站在台階下,手中拿著一根棒棒糖,衝我笑,像是在說:“給你了,要不要嚐一嚐?”


    血腥的戰場上,戰士們劍拔弩張,我和宋東陽渾身是血、並肩作戰,偏偏臉上帶著開懷的大笑。


    黎明之前,我和宋東陽打著手電筒,手牽著手爬著山路,表情卻分外安寧與愉悅。


    璀璨的星空下,兩頂小小的降落傘在夜風中搖曳,宋東陽凝望著我,眼裏帶著我當時並未發現的溫柔繾綣。


    “這裏是哪裏?”我向虛空詢問。


    “這裏是中轉間,”回答我的並不是虛空,而是宋東陽,他的頭發不知何時,變成了銀色,“是轉世的中轉站。”


    “轉世?”


    “你已經死了。”


    “我當然知道我已經死了。”


    “在很久以前,你已經死亡,每一個正常死亡的人,靈魂會變成碎片,匯入銀河,再重組成新的靈魂,重新轉世為人。”


    “而我是那個不正常死亡的人。”我也是看過無數網文的人,這套路對我而言並不難理解。


    “主要怪我,”宋東陽抿了下唇,“我非要把一半的靈魂掛在了你的靈魂上。”


    我有了大膽的想法,順著他的話去說:“靈魂破碎的時候,分量出了差錯,我的靈魂並沒有變成碎片。”


    “對,同樣的,缺失了一半靈魂的我,也沒有被完全破碎,我們成為了兩個漏網之魚,轉世被投放進了新的世界。”


    “也因此,我們變成了兩個靈魂bug,”我順著這個思路說了下去,“但世界意識、虛空、天道、主腦,或者叫別的什麽,總之有這麽個無形的存在,在試圖抹殺我們。”


    宋東陽點了點頭,繼續說:“每個世界都會有異常的人或事,他們會極力阻止我們在一起。”


    “因為我這邊是1.5倍的靈魂,而你那邊是0.5倍的靈魂,我們在一起,就是整數2倍靈魂,但如果分開的話,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會過得很困難。”


    “不會影響到在那個世界的生活的,”他伸手指了指來時的方向,“但在生命結束後,走過銀色圓盤的時候,會被抹殺。銀盤的規則是‘隻能通過完整的靈魂’,我們一起走過它會被蒙蔽,但如果單獨通過,將會必死無疑。”


    我思考了一會兒,直接問他:“這規則你是什麽時候清楚的?”


    “剛剛,”他抓了把肩上銀白色的頭發,“上一次我們走過這裏時,我留下了一點東西,看來效果比我想象得好。”


    “什麽東西?”


    “蘇冉同主腦交流的接駁器,我做了些更改,投擲到這裏,希望能侵入空間,獲取一些權限。”


    “結果呢?”


    “比想象中好,”宋東陽長舒了口氣,他鼓了鼓臉,還有一點可愛,“我擁有了部分主腦的權限,我可以把你身上屬於我的一半靈魂剝離開了。”


    “那你呢?”我沒有絲毫停頓地反問他。


    “我當然是把這一半靈魂補在自己的身上啊,這樣的話,我們都能恢複正常了,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徹底抹殺了……”


    他真誠地笑,看起來快活極了。


    “騙人,”我冷淡地打斷了他,“第一,我不相信你有能力把一半的靈魂縫補到自己的身上,第二,即使你切割縫補好了,我們也將失去特殊性,會被扯成碎片,等下一個世界,你將不是你,我也將不是我。”


    宋東陽收斂了笑,表情分外平靜,他說:“但如果不那麽做,我們將會永遠綁定了,每一世,我們都會相愛,卻都會遭遇很多人和事的阻礙。”


    “那不是很浪漫,”我握緊了他的手,親了親他的鼻尖,“我們將會永遠在一起。”


    “總有一天,你會厭倦這樣的生活,而隨著轉生次數的增加,我們將會有更大的概率,恢複從前的記憶。數百年的時光充斥著大腦,將會讓我們的情感變質,”宋東陽此刻顯得理性極了,“你看這一世,我受主腦的影響陷入了判別混亂,你會因為我混亂的過往而感到痛苦。”


    “但我們依舊彼此相愛,最後走到了一起,”我低下頭,舔了舔他泛白的唇,“如果主腦不想讓我們在一起,為我們造成障礙,影響到了我們的生存。那很簡單,我們把它幹掉就可以了。”


    “一世做不到的話,那就兩世、三世,總有一天,我們能做得到。”


    “你看現在,你已經侵入了他的係統,獲得了部分的權限。”


    “它並不是全然無敵的,它也有需要遵循的規則和弱點。”


    “至於厭倦的問題,我現在給出的答案,當然是‘不會’。但如果有一天,我們在漫長的生命中,不再對彼此抱有愛意,你先變心,我會放你走。”


    宋東陽急切地抬起頭,像是想打斷我的話語,但我繼續說了下去。


    “我會放你走,然後選擇死亡,我相信那時候,你會足夠難過,即使你不難過,我也會獲得解脫。”


    “而如果是我先變心,我給你殺死我的權利。”


    “我不願意做承諾,但我願意拿生命做賭注,賭一個我們會在一起到永恒的結局。”


    宋東陽抬起手,他的掌心握著一串璀璨的寶石項鏈,他將項鏈直接套在了我的脖子上,說:“這是切割靈魂的項鏈,我把我的命給你,也把選擇的機會給你。”


    “遲睿,我永遠愛你。”


    我們熱烈地接吻,仿佛要將彼此融入骨血裏,卻又忍耐著、小心翼翼地,不想傷害眼前的愛人……


    在中轉站停留的時間隻有一天,我們一直在聊天,然後在快到時限的時候,繼續走腳下的路,準備通往新的世界。


    在即將通過出口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扭過頭問我的宋東陽:“在最初的世界,你就很喜歡我了?”


    “是啊。”他笑得真摯,“那時候我們竹馬竹馬、彼此相愛,是一對神仙伴侶。”


    但看到他的表情,我的心裏就打了個問號,估量著真相大抵沒有他描述得那麽美好。


    但時間來不及了,有什麽問題隻能等待下個世界再問——宋東陽利用他的權限,可以短暫地將我們的記憶保存在中轉站裏,等我們再次回來時,會恢複此刻的記憶。


    “再見,宋東陽,我愛你。”


    “再見,遲睿,我愛你。”


    我們一起跨越了眼前卡牌化作的大門,走向了新的世界,等待新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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