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東陽怎麽也不肯跟我說,我隻能暫時選擇放棄,不問了。


    我的確憎恨馬菲菲,但剛剛的一瞬間,我還是邁不過那道坎,我能把之前發生的所有事當做自保和反擊,但主動發布裸照,算得上謀害。


    我不想當一個違法犯罪的人,盡管我清楚,我已經不清白了。


    宋東陽這次沒有同我在教學樓門口分開,他把我送到了教室門口,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說:“去好好上課吧。”


    他的聲音很無奈,也很疲憊,我扭過頭,看向他,我說:“你別把自己搭進去。”


    他嗤笑了一聲,說:“搭不進去人,就是賠錢。”


    “要賠很多錢麽?”在我的眼裏,一千塊已經是很大的一筆錢了,但宋東陽的表情告訴我,那是遠比一千塊多很多的錢。


    “很多啊,”他倒沒有為了哄我說假話,他就是這麽個人,做了什麽,不會當無名英雄,還是會直說的,“我前段時間賺的快錢,估計都要吐出去了。”


    我猜是他和馬菲菲一起賺的錢,讓他把到手的錢扔回去,我又感動又不好意思,低頭回了句:“謝謝。”


    “口頭說可不行啊,遲睿,我等你放假。”他留下了這句話,伸手揉了揉我的腦後的頭發,就轉身走了。


    我聽明白了他話語中的意思,頭一次也不覺得那麽厭煩了,扭頭回了自己的教室了。


    接下來了的十幾天,一切都風平浪靜,學校裏說得好聽是一片淨土,實際上就是消息閉塞。


    意外發生的第二天晚上,宋東陽就把我送回了自己家,我還得提醒他幫我收下晾在他家陽台上的內褲,他答應了,但之後一直沒給我送過來。


    我滿目狼藉的家已經被幾位大哥收拾得規規矩矩,宋東陽問我身上有沒有現金了,我說可以抽空去銀行取點錢,他直接從自己的錢包裏翻出了厚厚的一遝鈔票,塞到我懷裏。


    我推辭不想要,他一句話就頂了回去:“借你的,回頭你有空再還我。”


    “好。”


    宋東陽變得很忙碌,除了早晚硬要接送我上下學,其他時間幾乎看不到蹤影,我問他有沒有好好上學,他塞給了我兩本全新的練習冊,說:“等我閑下來,你再給我補課。”


    又過了十幾天,臨近寒假前最後一次考試的時候,下晚自習的時候,我在教學樓門口,撞見了馬菲菲。


    馬菲菲嚴格來說已經不是一中的學生了,但在宋東陽的操作下,學籍依舊沒有轉走,臨水市對借讀的管控極嚴,因而她不能順利轉學到其他學校,隻能選擇要麽放棄轉學,繼續在一中讀書,要麽選擇在家接受外麵請來的老師補課。


    馬菲菲這段時間一直沒出現在學校裏,我以為她選擇了後一條路,她突然出現,是要找什麽人麽?


    但現在已經很晚了,她這個點過來,又能做什麽呢?


    宋東陽早上的時候把車送去洗車了,之前跟我說過,要耽擱一點時間,把車從洗車店開回來再接我。


    我在教室裏已經磨蹭了不少時間,等到宋東陽給我發短信說他快到了,這才鎖門離開的。


    走廊裏幾乎沒什麽學生了,我走近馬菲菲的時候,才驀然意識到,她大概率是來找我的。


    宋東陽沒有說,但從他忙碌的節奏來看,他肯定是對付馬菲菲去了。那馬菲菲找我幹什麽,難道是想讓我幫她求情麽?


    我出於一個好人的自覺,不會把她往死裏弄,但看著別人弄她,也不會那麽傻叉去阻擋的。


    我向上背了背書包,準備快步從她的身側離開,她卻叫了我的名字:“遲睿。”


    我就反射性地停下了腳步,扭過頭想聽她要說什麽。


    她的臉上露出了很難看的笑,卻猛地抬起了手——


    我其實沒看清她要做什麽,因為下一秒,我就被推倒在地,耳畔響起了刺啦聲響和馬菲菲張狂的笑聲。


    我看到了宋東陽熟悉的衣擺,他今天穿著和我同款的那套黑長羽絨服,他衝我喊:“報警。”


    我愣了下,但他本人卻衝向了馬菲菲。


    馬菲菲手裏不知何時又拿出了一個白色不透明的塑料瓶,她一邊後退,一邊狂笑,說:“宋東陽,你別以為我對你下不去手,我什麽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我哪兒來的勇氣和力氣,直接卸下了雙肩包,猛地向馬菲菲的方向投擲了過去。


    “嘭——”那是書本隔著書包撞擊上人體的聲音。


    我握住了宋東陽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跑,冷風讓我的聲音變得飄搖,我說:“跑啊——”


    宋東陽跟著我跑了數十步,我們之間漸漸從我握著他跑,變成了他帶著我跑,我們跑出了很遠、很遠,我才敢扭過頭,向後看了一眼。


    馬菲菲並沒有追過來,她倒在了台階上,像是被我剛剛的書包砸暈了,生死不知。


    我又向前跑了十幾步,這才扯了扯宋東陽的手,說:“馬菲菲好像暈過去了。”


    我們一起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他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暖意洋洋,我恍惚間聽到了他劇烈的心跳聲。


    我喘著氣說:“報警吧。”


    “好,報警。”


    我們依舊不敢靠近馬菲菲,隻能站在被大雪覆蓋的**上,遠遠地看著她的身影。


    警察叔叔來得很快,而警車的鳴音,是我此刻聽到的最美的音樂。隨著警車到來的還有救護車,宋東陽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們的手一直緊緊相握,無論是接受警方的詢問,還是重新回到教學樓前,辨認書包,口述複原現場。


    宋東陽輕聲安慰我:“沒事,你是正當防衛,馬菲菲也沒死,你不要怕。”


    警察叔叔在現場找到了兩個瓶子,一個已經傾倒了大半,另一個尚未擰開,而瓶子裏的液體,是濃硫酸。


    馬菲菲來找我,根本不是想同我交流什麽,她就是想毀了我。


    我搞不明白她為什麽對我抱有那麽深的仇恨,現在也不想搞明白了,我隻想回家,躺在溫暖的床這裏,睡上一覺,或許明天的一切都會變好。


    對了,還有宋東陽,是他救了我。


    他及時地趕到了推開了我,不然後果根本無法預估,接受好警察的調查已經到了下半夜,宋東陽也疲憊極了,他喊了人,直接又開了輛車過來接我們,跟我說明天再把門口的車開回去。


    我們並排坐在了後車坐上,他率先閉上了眼睛,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也合攏了雙眼。


    車子行駛得很穩,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但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柔軟的床上,窗簾拉得極緊,也特別厚實,看不出昏晝。


    我揉了揉眼睛,從被窩裏翻出來,趿著拖鞋去了窗邊,猛用力拉開了窗簾——我看到了橙黃色的陽光,太陽早已高高升起,大雪溫柔地覆蓋了遠近的屋頂,我心裏咯噔一下,心想,糟糕了,肯定遲到了。


    我急匆匆地向外走,卻差點撞上了宋東陽,他穿著金色的浴袍,敞開的皮膚是白嫩嫩的,但已經有了肌肉的雛形。


    他說:“急什麽?”


    “遲到了,還不急?”


    “昨天都那樣了,我請了假,咱們歇一天再去上課。”


    我直接繞過了他,找到了洗手間的方向就向那邊衝,落下了一句話:“你歇著吧,我趕緊收拾下,我要上課去了。”


    他罵了句髒話,任命似的衝我喊了聲:“別著急,我收拾好開車和你一起去。”


    “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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