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後一行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兒說話,徐放對戚雲衍自是寸步不離,許沉風還是一貫不要臉的做派,厚著臉皮湊了過來,不過這次他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調戲人家的鬼侍,水霧繚繞什麽都看不清,他也保持著一定距離,正正經經客客氣氣的和徐放談起了古畫生意。


    許沉風雖然平日裏看著不靠譜,但做起生意來卻是個可信賴的夥伴,三下兩下便把自己的渠道介紹給了徐放,交換聯係方式以便日後做買賣。


    這溫泉池果然如許沉風所言,是地下的靈脈水,又添了養靈的草藥,黑黑泡在其中渾身舒坦暢快,加之他對許沉風和徐放的生意沒多大興趣,不多久就靠著池邊眯眼打盹。


    祁野靠在他身側,目光總不自覺的落在黑黑斑駁的皮膚上,黑黑雖閉目養神,卻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對方複雜的視線:“怎麽?覺得可怕?”


    “倒不是,就是……”頓了頓,祁野突然斂了眸子:“就是有點難過。”


    這話成功讓黑黑有些猝不及防,他摸不透這個年少的自己究竟是以何種心態說出難過這種話。


    “你把麵具也摘了吧,我不看你。”


    黑黑戲謔的撇了撇嘴:“不要,醜。”


    祁野調侃回去:“我也沒覺得你好看過,怕什麽?”


    黑黑苦笑:“你話一定要說得這麽直白麽?”


    祁野漫不經心道:“老實說,你會擔心我嫌棄你醜?”


    “會啊,畢竟你看這池子裏的鬼侍,哪一個不是貌美如花。”黑黑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不正經的語氣。


    祁野笑了笑:“自家的鬼,還能嫌棄到哪去?”


    “喲,祁小哥你終於也會調侃我了,”黑黑甚是欣慰的舒了口氣,挪了挪身子挨著祁野,還將頭枕在他肩上:“我是怕我自己惡心。”


    聞言,祁野的眉頭擰了擰,沒言語。


    黑黑突然清淡的笑笑:“算了,都一樣。”


    ……


    泡了差不多得有一個小時,眾人筋骨活絡的同時也都有點乏了,許沉風通過和浴場老板娘的私交,同對方討了溫泉點心和冰鎮過的梅酒,一碟碟擺在溫泉石上,形製精巧誘人。


    “吃點點心喝些小酒提提神,”說著,許沉風有招呼來了浴場的服務生:“這裏有未成年的孩子,上點冰鎮酸梅湯吧?”


    “好的,六爺稍等。”


    許沉風口中的孩子指的自然是寧驍和祁野,等服務生把酸梅湯送來,他很順手的一手一瓶遞給兩兄弟。


    “謝謝六爺。”寧驍接後邊迫不及待的打開咕嚕咕嚕喝了起來,泡溫泉口幹舌燥的,冰鎮酸梅湯正巧生津止渴。


    而祁野接過後則猶豫了片刻,才打開小口小口的喝,透過濃鬱的水霧,黑黑還看到他眉頭擰了擰。


    “祁野,你怎麽了?”


    祁野淡淡的搖頭:“酸梅湯有些涼。”


    “這麽熱的溫泉水裏,你怕涼?”黑黑挑眉,用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看著不坦誠的自己:“老實說,你哪兒不舒服?又不是小姑娘,來姨媽怕涼。”


    祁野唇角扯了扯:“……牙疼。”


    聞言,黑黑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走過去極近極近的挨著祁野,與之麵對麵:“張嘴。”


    “哈?”祁野咽了咽口水,差點落荒而逃往後退了一步,最後到底是忍住了。


    “乖,張嘴我瞧瞧。”說著,他也沒耐心等對方聽話,便抬起濕漉漉冰涼涼的手捏住祁野下巴,微微抬了抬,語氣很輕,在氤氳的水霧裏頗有點溫柔款款的意味:“給你看是不是長智齒了。”


    黑黑算了算年紀,自己確實是十七歲時長了智齒,當時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生生的疼到發炎發燒,最後胡亂吃了點消炎藥忍了過去。


    牙疼雖不是病,但是疼起來很要命。


    被對方捏住下巴的祁野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愣愣的張開嘴,黑黑便微微踮腳抬頭往裏看,他這會兒才發現,祁野這孩子在他鍛煉營養雙管齊下的督促下,竟然比他當年要高了。


    “你低點頭,我看不著。”


    “嗯……”祁野其實不大敢輕舉妄動,彼此離得太近了,他控製不住有些劍拔弩張,稍微不小心就會被察覺了,雖然都是男子,但到底有些尷尬。


    黑黑不光是捏人下巴,還很過分的把手指探進去摸,壓住祁野的舌頭往牙槽後探了去,摸到大牙後的牙齦有一粒微小的凸起,才淺淡笑著確認:“右下方長智齒了,等消炎了去醫院拔吧。”


    頓了頓補充道:“你怕疼的話,預約個晚上的時間,我陪你去。”


    他記得上輩子自己也想過拔掉禍害智齒,可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黑,卻害怕看牙醫。


    黑黑剛抽出手,指尖劃過祁野的舌葉和嘴唇,對方猝不及防狠狠哆嗦了一下,他覺察到了對方的異樣,剛想發問,身後就傳來了許沉風大驚小怪的叫聲——


    “臥槽臥槽,這一屆的年輕人真敢玩兒。”


    “……”


    “阿驍,快捂眼睛,待會兒不知你哥和你黑哥還要做什麽呢。”


    “……”寧驍無語,但也不自覺的轉過臉去,幹柴烈火孤男寡鬼,還沒穿衣服,真的不好說一時興起能做點啥。


    黑黑身正不怕影子斜,朝許沉風吊兒郎當的開玩笑:“怎麽,六爺見過的場麵還少麽?”


    許沉風見招拆招:“少是不少,但沒見過這麽好看這麽甜的。”


    徐放在一旁嘖個不停,戚雲衍直接沒眼看沒耳聽了。


    眾人吃了點心喝了小酒,又在池子裏泡了半小時,終於上岸穿上浴袍往換衣處走。此時已過淩晨兩點,夏日天光長,再過兩小時天就該亮了,所有浴堂裏的鬼侍和禦靈者都開始動身往回撤。


    “誒,六叔,好巧啊。”


    黑黑祁野聞聲同時回頭,看到一個皮膚白皙身材火爆的比基尼小姐姐走了過來,笑眯眯的和許沉風打招呼。


    一向臉皮厚得坦蕩蕩的許沉風神情一凝,旋即也跟著笑:“薑薑,好久不見啦。”


    明明是客套的話,那位叫薑薑的姑娘卻很認真的接了茬:“對啊,每次我去許家,六叔和眠眠哥都不在,眠眠哥不是故意躲我吧?”


    聽到眠眠哥三個字,祁野和黑黑互看了一眼,都有些雲裏霧裏,而許沉風臉色更尷尬了:“薑薑,你別胡說,眠眠他……”


    許沉風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對方便笑盈盈的截了他的話望向寧驍:“這位是眠眠哥很喜歡的那孩子吧……阿驍?”


    寧驍整個人蒙了,愣愣的點頭:“姐、姐姐好。”


    小姐姐很大方的伸出手,笑得甜美:“你好啊,早聽眠眠哥提過你,我叫薑南,你眠眠哥的前前前前女友。”


    許沉風麵色一僵,眼見已經挽回不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扶額苦笑:“薑薑,你這就有點不厚道了,拆台了啊。”


    薑南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聳肩:“反正眠眠哥總要露餡的啦。”


    寧驍麵上血色陡失,有些無措的開口:“眠眠哥指的是……?”


    薑南:“許眠啊,天天去你家裏混吃混喝的那家夥。”


    許沉風嘴巴張了張,又閉上,無話可說,正想著找個法子逃跑。


    ”可是許姐姐他…他是……”


    薑南噗的一笑:“女裝大佬。”


    一向鎮定如祁野黑黑,都忍不住啊出了聲,女裝大佬?男的?誒?誒誒?在場的恐怕隻有戚雲衍這種老古董鬼聽不懂女裝大佬四個字。


    黑黑揉了揉太陽穴,怎麽回事?換了一條世界線許眠連性別都變了?


    倒是寧驍表現得最鎮定,鎮定得讓人害怕:“所以其實…許姐姐是…男孩子?”


    薑南答得痛快:“對啊,不然呢,你還真以為他是大姐姐呢?”


    寧驍臉色白得滲人,啞口無言:“……”


    祁野:“怎麽回事兒?”


    許沉風搖頭:“別問我,我是長輩,不參與你們後輩這些破事兒。”


    祁野:“……” 這六爺見風使舵的能力爐火純青啊。


    黑黑拍了拍寧驍肩膀:“沒事兒,待會兒你親自問許眠。”


    寧驍沒有回應,整個人木木的呆立著,他直覺耳邊嗡嗡嗡的響,腦中一團亂麻攪得他找不到半點頭緒。


    黑黑:“如果他真是女裝大佬,騙了你感情,我給你揍他。”


    祁野也開口了:“阿驍,沒事的,你黑哥揍累了,我再給你揍。”


    聽到自家哥哥和黑黑的話,寧驍表情複雜的笑了笑:“謝謝黑哥,謝謝哥哥。”


    他突然有種錯覺,自己有兩個哥哥,都在幫他護他為他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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