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當然,說封晏舟是在給他送綠帽子,也不太對。


    畢竟,上一世他和封黛鳶不過是一對掛名夫妻,而這一世,他們兩個更是連麵都沒見過。


    楚懷瑾是真心盼著小鳶兒能找到兩情相悅的良人,別再重蹈苦戀他這個斷袖的覆轍。


    在這一點上,封大攝政王和他的想法應該是一致的,隻是對方比他更有憂患意識,封黛鳶如今不過將要十二歲,這廝就已經開始謀劃著準侄女婿人選了。


    楚懷瑾又瞟了一眼溫庭遠,他宣布,這門婚事,他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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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事光他和封晏舟願意,也沒什麽用,關鍵還得看那兩個當事人的意願。


    要知道,強扭的瓜不但不甜,還可能瓜裏帶屎,屎裏有毒。


    你看他前世,最後不就給毒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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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他不是暗指封大攝政王是那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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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楚懷瑾從先前的驚愕中恢複過來,穩住了心神,才意識到他身邊的兩個人已經完成了寒暄,轉向了稅賦徭役什麽的技術性話題。


    楚懷瑾今天是天還未亮就要起床,現在聽著兩個人的對話,竟有些大學馬哲課的催眠效果。


    他的頭越點越低,眼睛漸漸睜不開,身體更是開始頻頻向後靠。


    封晏舟停下了與溫庭遠的交談,低頭輕聲問他:“懷瑾可是乏了?”


    楚懷瑾的意識已經有些混沌,慢了半拍才點了點頭,嘟囔了一聲“嗯”。


    “本王改日再與四公子暢談。”封晏舟低聲與溫庭遠說完,就勒住韁繩,讓風堯放慢了腳步,改在路邊緩緩踱著步子向前走。


    封晏舟一邊將楚懷瑾抱得更牢了一些,一邊把兜帽又給他戴好,將透過樹蔭縫隙射下的點點陽光也都擋住。


    等做完這些,他用更輕柔的聲音對懷中的人說道:“睡吧。”


    楚懷瑾正在長身體的年齡,本來每天就睡不夠,前幾天上東宮小學又有點給累著了,竟然真就這麽窩在封晏舟的懷裏,漸漸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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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楚懷瑾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封晏舟正帶著他在山路裏前行,而其他隨聖駕一起去夏獵的車馬卻全都不見了。


    楚懷瑾揉了揉眼睛,在看清周圍的山林後,問道:“我們到哪裏了,封皇叔?”


    他身後的人沒有回答,一路都保持著沉默,直到他們到了一片密林前才忽然停了下來,在翻身下馬後對他伸出了手,“臣扶陛下下馬。”


    楚懷瑾這才驚異地發現,在他麵前的封晏舟不再是二十出頭、青春正茂的樣子,赫然變成了三十而立後充滿成熟沉穩氣息的男人。


    他下意識地扶著封晏舟的手,跳下了馬,發現他自己也不是剛到麵前人胸口的小白菜模樣,他現在僅僅比對方低了大半頭,是他前世完全長大後的身高。


    還不等他再多想,那個年長了許多的封晏舟就衝他說道:“陛下請隨臣來。”


    說完,他就轉身向密林中走去。


    楚懷瑾雖然仍是一頭霧水,但也隻好跟在他身後,走了過去。


    此時好似已是夜深,靜謐的山林裏沒有一點燈火,僅有天上的一輪殘月與點點繁星照著地上的一切。


    林間的小路崎嶇又昏暗,楚懷瑾又不像習武之人那般耳聰目明,他追著封晏舟走了沒多久,就被地上盤繞的樹根絆倒在地。


    “唔。”楚懷瑾因為右腳腕上的刺痛,輕輕發出了一聲喘息。


    他伸手扶住身旁的樹幹,想要試著再站起來,原本走在前麵的封晏舟就在此時折了回來,單膝跪在了他身前。


    封晏舟將他右腳上的鞋襪都褪了下去,仔細查看後,抬頭對他說道:“幸好並無大礙,等回宮後讓玉蟬為你抹些活血化瘀的藥即可。”


    他說著,又為他將鞋襪都重新穿好,“陛下可要現在便回宮就醫,還是我們繼續去找流螢?”


    楚懷瑾打量著這個由他的記憶構成的男人,半晌後回答道:“回去吧,朕不想看了。”


    不過是些帶亮光的小飛蟲而已,有什麽好看的呢?


    何況就算他忍著痛,強要封晏舟背他去到樹林後的小溪前,在這段記憶中的那個夜晚,他也一隻螢火蟲都沒看到。


    312


    楚懷瑾已經明白,他這是夢回了前世的安盛九年。


    其時,北地的遊牧民族正不時地南下扣關擾民,而西邊的柔蘭國的新君在即位後,竟也趁機揮兵入侵。


    寧朝的軍隊便被迫同時在西北兩線,辛苦鏖戰了一年有餘。


    本來西邊的戰場在西郡赫連兄弟的領兵馳援下,已開始要將柔蘭軍隊打退,然而在一場關鍵的戰役中,那位柔蘭新帝不但親自率三十萬大軍攻城,更是暗中設下了毒計。


    那一戰後,不但赫連超、赫連越相繼戰死沙場,寧朝更是連丟了三座城池。


    當快馬載著接連失利的戰報回到國都,身為攝政王與赫連兄弟摯友的封晏舟,不但在朝堂上當麵怒斥了提議與柔蘭求和的大臣,更在調集寧朝軍隊的同時,將他手握的十萬南郡士兵也派遣去西邊的戰場增援。


    不僅如此,封晏舟還要親自去前線領兵,會一會那個意圖吞下整個中原的柔蘭國主。


    而封大攝政王在動身前的一晚,忽然獨身來到瑞陽宮。


    “臣知陛下近年來,與臣已是漸漸離心。但臣請陛下以社稷為重,臣不在京中時,還請陛下凡事三思而後行,莫要再任性妄為。等臣平安回朝後……”


    封晏舟停頓了一下,眼睛從容貌豔麗的年輕皇帝身上移開,才繼續說道:“陛下如有所願,臣定為陛下實現。”


    “我有什麽所願?嗬……這麽多年了,封皇叔還不清楚嗎?”楚少帝似是自嘲地輕聲笑了一下,看著他的攝政王的側臉說道:“封皇叔真是深明大義,為了我大寧朝的江山,竟肯忍辱負重至此。”


    然後,他便冷笑了一聲,逼問道:“那我若是不想等,想要封皇叔你先兌現了承諾呢?”


    被他問到的人沉默許久,最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可”,封晏舟說。


    楚少帝眼中的淚水卻一下子就溢了出來,近乎是聲嘶力竭地吼道:“可我,可朕還沒有那麽下作,要以這江山社稷逼迫你與朕歡好!”


    “你走吧。”楚少帝轉過身去,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淚,背對著封晏舟哽咽地說道:“請攝政王放心,之後無論是你、還是你那位溫庭遠溫大人要錢要糧要兵,朕都不會說半個‘不’字。”


    然而對方卻沒像他料想的那般心滿意足地離開,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塊方巾遞給他,之後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等著,直到他的氣息平複以後,才忽然開了口:“陛下可曾見過流螢?”


    “啊?”忽然被這麽一問,楚少帝根本反應不過來,呆呆地回答道:“沒,沒有呀。”


    流螢,和江山社稷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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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螢,和江山社稷自然是無關的。


    然而,之後楚少帝就愣是被那位封大攝政王帶出了宮,拉上了馬,在這盛夏的夜裏一騎飛馳,奔到京郊的山中,去找什麽流螢。


    然後,他摔了一跤,扭了腳,在山溪邊守了半夜,被蚊子叮了滿身的包,卻直到最後也沒見到半隻能發光的飛蟲,就又在天亮前被封晏舟送回了宮中。


    楚少帝當時整個人全程都是懵的,直到回到了宮中,他仍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特別是封大攝政王在離開時,還很認真地說道:“等臣歸來後,有事要與陛下相商。”


    可真等到他人回來以後,楚少帝卻再沒見對方提起過這事。


    所以,那大約真的隻是他在夏夜裏的一場又甜又酸澀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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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以封大攝政王前世的性格,隻怕是忽然發情了要操他,都比忽然發瘋了帶他去看什麽螢火蟲的概率,要高一些。


    至於這一世的封大攝政王嘛……


    楚懷瑾表示,他跟現在這個樣子的封晏舟根本不熟,他哪知道這兩個極小概率事件哪個更有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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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到自己是夢到了前世做過的舊夢,楚懷瑾就漸漸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而摟著他的封晏舟見他醒來,就將係在馬鞍上的水囊遞給他,等他喝完水後,便看著不遠處的山脈說道:“此地多有流螢,不知懷瑾可曾看過?”


    楚懷瑾差點把嘴裏含著的水給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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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大攝政王一言不合就發瘋,以後會不會還要發情啊?


    他這是進入了夢中夢,還沒真正睡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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