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個相貌斯文的男人,眉目如畫,十分清俊。年紀看不出來,光看外貌似乎也才二十多歲的樣子,但荊照秋確定,實際年齡應該不止。氣息很是不穩,走一步咳三步,人很瘦,皮膚白得過分,看樣子是個時常生病的人。


    他走近了些,身上帶著微微的藥味,荊照秋就更能肯定這一點。因為,從前的他也是這樣,無論什麽時候,身上都沾染著草藥的味道。


    這個人的氣質很好,隻是因為因為帶著病氣,因而雖然是株出塵的蘭花,卻狀態不好,懨懨的,像株生了病後垂枝的蘭草。


    “你來了啊。”男人再次說了一遍,這一回荊照秋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氣息不足,看來確實身上帶著病。


    易之虞和他點點頭,看起來倒是十分熟悉,荊照秋不免心裏含了一絲酸意,但麵上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顯得很有風度。


    太子的幾個侍衛守在外麵,因而屋子裏隻有荊照秋易之虞太子和啾啾。太子看起來有些累,靠在房裏的軟塌上昏昏欲睡,啾啾鬧了一晚上也困了,脫了鞋爬上軟塌窩在太子身旁眯起了眼睛,荊照秋拿邊上的薄毯子給兩個人蓋上。這時候倒是沒有忌諱什麽身份不身份。


    太子感覺到啾啾往他那裏拱了拱,很有大哥哥的風範,將小寶寶往自己身邊摟過去。


    來人觀察了除易之虞陌生的幾個人後,兩個睡著的小孩暫且不說,荊照秋反而是最引人注目的。他看著荊照秋問易之虞:“這位是否就是風雨侯?”


    不等易之虞回答,荊照秋主動點點頭:“我就是,你認得我?”


    斯文男人笑笑,霎時間好像冰雪消融。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荊大人的名聲。”


    哦,那也是。荊照秋不再說話,易之虞卻不要臉地又補了一句:“還是我家當家做主的。”易之虞很以侯爺夫人的身份為傲,別人嘲笑易三如今也要仰仗侯爺鼻息,他不僅不惱,反而當麵就懟回去。


    侯爺夫人這四個字,他不知多驕傲呢,每次就能和別人炫耀兩句。因而,很多人都說高嶺之花的易三如今竟然也跌下凡塵,一點兒原先的高冷不可侵犯都沒有。甚至有仇敵拿此攻訐他,罵他不是個男人。


    易之虞笑笑,他是不是男人,荊照秋最有發言權。當然,易之虞這樣說的時候,自然是被荊照秋爆打狗頭了。當晚,就把易之虞和他兒子趕出自己的床,爹和兒子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煞是委屈。


    那人聽了易之虞的話,眼中露出幾分驚訝,隨後便是釋然。看來,他也沒想到那麽個冷血煞星的易三能說出眼下這番話,著實為之驚訝了一下。


    荊照秋拿手肘捅了一下易之虞,還不和他說說這是誰,這看了半天了還不知道對方是哪個人呢。


    易之虞還沒回答,那人便自己說了:“你看起來年紀不大,我長你好幾歲,你就叫我二哥吧。”


    二哥?荊照秋心裏猶疑了一下,猜測這個二哥的身份,不過他沒有猜測多時,嘴上便從善如流地叫起了二哥。易之虞的朋友不算多,大部分隻是生意來往的普通朋友,但眼前這一個明顯關係不太一樣,至少是很親近的關係。


    不然,易之虞也不會專門把自己帶到這裏來。可什麽人會被稱為二哥呢,荊照秋一時間竟然想起易家本家本來有幾個兄弟的,難道這位會是那個二哥?不是死了嗎?


    荊照秋仔細打量了他幾眼,怎麽看,都和易之虞是完全兩類人,長相沒有一絲相同。如果說之前那個阿肆是可以一眼看出和易之虞的血脈關係,那這個二哥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和易之虞的半點相似之處。


    可偏偏易之虞也不說是誰,但兩個人的關係卻是近的。


    而且看樣子,易之虞對這裏應當也很熟悉。不過這樣也有奇怪的地方,關係不錯的人,為什麽之前從來沒見過,他們結婚的時候,這個二哥也沒有上門喝過喜酒。


    荊照秋的記憶力,賓客裏絕對沒有這號人。以這個人的相貌氣質,他若是見過,一定忘不了。


    可想而知,這一定是荊照秋第一次見過。


    二哥不僅對荊照秋好奇,也對兩個小的好奇。他看了眼太子,有些驚訝,顯然是認出來了,再說門外那幾個門神一樣的侍衛想忽視都難。隻不是沒想到太子竟然會跟著他們出宮,這會兒還毫無形象可言地抱著一個胖娃娃窩在他的茶館包廂裏的軟塌上睡覺。


    被太子摟住的胖娃娃翻了個身,踢掉了薄毯,露出圓l滾滾的肚皮,因為睡覺不老實,衣服已經很沒形象地掀了一大半,荊照秋淡定地把衣服拉下來,把毯子又蓋好。


    “三兒的兒子吧,長得可真好。”二哥自進門以來,露出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若說剛才那一笑隻是像融化的冰雪,現在這一笑,便是三月的暖陽。


    “主要是遺傳好。”荊照秋毫不心虛。


    這話一出使得二哥都抬頭看了荊照秋一眼,荊照秋意識到自己確實自戀了一點,但話說出口是不能後悔的,何況他確實覺得遺傳好。


    看多好,兒子盡挑兩爹的優點長。


    不過,荊照秋有點想錯了。二哥自然不知道這孩子有兩個爹,因而心裏想的是荊照秋誇易之虞還真是直白坦率。其實,荊照秋主要直白誇得是自己,易之虞那是順帶的。


    他確實見了胖啾啾就喜歡,二話不說就解下l身上的長命鎖,就要給啾啾。荊照秋作為啾啾老爹,怎麽能這麽爽快收別人的禮物。那長命鎖是金鑲玉的,鑲嵌的一整塊綠翡翠顏色鮮豔清澈純淨,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


    無功不受祿,他怎好收人這麽重的禮,況且,這東西一看就是二哥貼身戴的,看包漿,或許已經戴了十多年。


    荊照秋還要推脫,易之虞按了按他的手,示意讓他收下。既然如此,荊照秋便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反正他爹都沒說什麽。


    “你今天怎麽來這裏了。也算我來得巧,平時我是不出門的。”二哥的身體差,一年裏沒幾天會出門。這家開在鬧市裏卻顯得幽靜的茶館,是他偶爾的去處。即便是這裏,也是不經常來的。


    生意什麽的,都交給了管家。


    “剛巧路過,來喝口水。”易之虞平淡地說,忽而卻提起一句,“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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