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結巴的胳膊有傷,吊著繃帶,天氣好會在園子裏走走。但他這個人存在感很低,可能因為有結巴的毛病,所以不大愛說話,常常被人忽略。


    荊照秋有時見到他,會覺得有點奇怪。這個人相貌真的很普通,可一雙眼睛卻很漂亮,仿佛發光的琉璃石一般。荊照秋扶著啾啾在花園,他就遠遠地站在一角,盯著啾啾看。目光裏讀不出惡意,隻有一點對天真可愛的小孩子的喜愛。


    倒沒想到是個喜歡孩子的性格,不過想想也是,不然也不會出手相救。他有些靦腆,隻遠遠望著,卻不敢接近。學走路的啾啾卻在荊照秋的攙扶下,蹬蹬蹬地往林耳的方向叉開兩條胖乎乎的小短腿跑去。


    荊照秋攔都沒攔住,啾啾就蹬到對方麵前,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著他——主要是他手上的繃帶。


    啾啾大約是很少見過,對白白的繃帶有點好奇,他踮起腳尖想摸上一摸,可以他這個身高是絕對做不到的。小結巴便矮下給他碰,倒不忌諱傷到的胳膊給碰出壞事來。


    小孩子沒輕沒重,一個高興,沒準兒拍幾下都有可能。荊照秋見自家毫不見外的兒子都快要把別人的繃帶扯下來了,連忙阻止。


    “沒、沒事的,小、小孩手輕、輕,不、不礙事。”林耳臉上露出和煦的笑意。他一笑,一雙漂亮的和整張臉尤其不相符的眼睛就更明顯了。哪怕荊照秋已經在他家男人長期的美色考驗下百毒不侵,仍會被這雙漂亮的眼震撼一下。


    真奇怪。老實說,這雙眼睛如果長在易之虞臉上,就一點兒不違和。易之虞的臉配得上這雙眼,當然,易之虞自己的眼睛就足夠漂亮。劍眉星目、燦若星子,漂亮卻不小家子氣,是完全能夠形容易之虞的。


    啾啾一點兒不客氣,扯完別人的繃帶後,還纏著人家。連荊照秋都在奇怪,他兒子竟然對一個陌生人這麽親近。那人也有耐心,和隻會牙牙叫的啾啾還能玩到一起來。荊照秋幹脆放鬆下來,自己坐下一邊,看著啾啾和那小結巴玩耍。


    在眼皮子下盯著的,總不能出事,隻是有個玩伴,讓他輕鬆些。


    大約是玩過一兩次後,啾啾就和這個不愛說話的小結巴熟悉了起來。小結巴手好了之後,也給啾啾做些小玩具。易之虞冷著臉檢查過那些玩具,倒是沒發現什麽,也沒有阻止啾啾和林耳熟悉起來。


    一個園子裏盯著的,還出不了事。至於之前抓到的那兩個人,荊照秋問過,易之虞隻是很平淡地說了一句,處理了。


    荊照秋長長地哦了一聲,沒有問他到底問出些什麽。如果易之虞願意說,自然會主動告訴他。沒有告訴他,說明這是不值得他惦記的事情。


    易之虞確實認為套出的信息是不值得惦記的事情。兩個歹徒在嚴刑逼供之後,供出的是荊照棋的名字。易之虞對這個結果不置可否。這個結果來得太簡單太理所當然,易之虞是不信的。顯然荊照棋是被拉出來擋槍的可能性更大。


    但,易之虞卻不準備為他開脫。新仇是仇,舊仇也是仇,多一件仇並不算多。但顯然沒輪到易之虞動手,荊照棋就倒了大黴。


    荊照棋當日故意放走二小姐,使荊照玨得罪鄭國公,又趁亂分家,和荊照玨算是結下了仇。荊照玨得了勢後,便要報複荊照棋。


    荊照棋帶著分得的家產單過,婉姨娘也跟著他單過。荊照棋親娘與婉姨娘,便天天鬧矛盾,日日都不合。他娘簡直恨死了這個狐狸精,原來要和她爭老爺,現在還敢勾引他兒子,兩人甚至大打出手,打起架來。


    荊照棋被兩人的喋喋不休吵得腦仁仁,幹脆誰也不理。反正他向來是個風流鬼,可從沒有專一過。一個婉姨娘,原來對他來說,還有些風情,可如今離了荊府,便沒了原來的嫵媚。


    荊照棋自然是厭倦了。


    他原來的相好也不少,這一回出去,卻有好幾個竟然對他拒之門外。荊照棋怒火中燒,那幾個相好的,卻怎麽都不敢勾搭上荊照棋。原來都是荊照玨警告過他們。


    荊照棋簡直氣死了,原以為荊照玨這次一定得罪鄭國公,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巴結上大將軍。他不無惡意地想,誰知道荊照玨做了什麽,怕是賣屁l股把自己給送上門了吧。


    荊照棋惡毒地想,早就傳言大將軍元鋒銳好男色,否則枯燥的軍營生活怎麽度過,元鋒銳自十八上戰場到如今三十多歲,中間可是整整十幾年,每次回京亦是匆匆忙忙。


    也不知在軍營裏是個什麽樣的情況。軍營裏都是硬l邦邦的臭男人,聽說是個稍微白淨些的小兵就免不了淪為瀉火工具的地方。他不信以元鋒銳如此高大健壯的男人能在軍營裏常年吃素?


    荊照棋躺在溫香;軟玉裏如此想到。


    原先的姘頭斷了聯係,荊照棋便尋了新的姘頭,隻要有錢,他想要女人還不簡單?荊照棋最近迷上了是翠袖廂的姑娘軟香。軟香一向接客不多,這次能陪荊照棋還算他運氣好。


    頭牌果然是頭牌,軟香千嬌百媚的人,簡直能讓人化了魂。荊照棋爽完提著褲子走人,殊不知這個笑意盈盈的軟香轉頭就去給荊照玨匯報情況去了。


    荊照玨冷笑著聽著軟香給他匯報的內容,包括荊照棋床l上和她扯的那些閑話,當聽到荊照棋揣測他和元鋒銳的關係時,荊照玨冷笑著一把折斷手中的筆,嚇得軟香不敢說話。


    “繼續說,他還說什麽了,給我原原本本說出來,一個字不要隱瞞。”


    “他他說……您一定是爬了床才巴結上大將軍。”軟香汗如雨下,卻不敢不說。荊照玨有多可怕,她怎麽會不知道。一個不小心惹他不高興,那就慘了。


    “嗬嗬,是嗎?他還真是膽子不小。”荊照玨陰測測地說,“我交代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辦好了。他信了我的話,已經開始服用丹藥。”那藥是所謂的靈丹,京城的公子哥好些人都要服用靈丹修仙長生不老。


    荊照棋本來不信這些,軟香哄騙他吃過幾次,又是和一些紈絝子弟一起的,漸漸地荊照棋就迷上這種吃完能神智迷離仿佛進入仙境一般的丹藥。這種藥如今在京城的公子哥裏很流行,吃的人不單荊照棋一個人,他就沒多想,隻當是個眾人都吃的高貴玩意。卻不知道,這是有人故意引誘他服用。


    “那就好。你繼續哄著他,探聽消息。”荊照玨燦然一笑。


    本該是能融化冰雪的溫暖笑意,卻隻讓軟香心裏一顫。荊家,就沒一個好東西。一個色鬼一條毒蛇。


    這些事情,易之虞全探聽出來了。他想了想,什麽也沒做。既然那兩人內鬥,就讓他們好好鬥個痛快好了。


    隻要這種事別來髒了荊照秋的眼睛。


    荊照秋不屬於那個家庭,他的身上一絲荊家人的俗氣都沒沾染,幹淨地仿佛另一個世界的人。


    易之虞一開始被吸引就是因為這股完全不同於荊家人的氣質。


    這是荊照秋獨一無二的。


    易之虞不想這種氣質被汙染,因此絕不允許這些肮髒的事情髒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他保護著荊照秋的世界,因此什麽都是瞞著荊照秋的。


    等荊照秋知道其他人的事情,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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